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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卓璟一身卡通的贴身衣裤, 红彤彤的棉袜拉到小腿中央。此刻他趴在窗边, 手贴上透亮的玻璃, 仿佛摸到了窗外的飞雪。他笑着回头, 对上身后的人道：“待会儿我们出门踩雪吧？”
徐泽生垂眸对上他，眼底尽是宠溺地点点头, 末了又叮嘱道：“踩雪可以，但你要多穿一点。”
周卓璟的身体不太好, 特别是入了冬，隔三差五就感冒，鼻尖常年泛着红，只要风吹就禁不住鼻涕流。徐泽生怕他生病，每次出门前都要盯着他穿好衣裳。
半晌后，周卓璟戴着厚实的瓜皮帽，一身及膝羽绒服，雪地靴刚好到衣摆处, 全身上下只露出半张小脸。他狐疑地盯着镜子看了好几眼, 又别扭望向徐泽生，小声抱怨：“我觉得我这样不太好看。”
他这身打扮就像个土味小学生，一点儿都没有高中生的青春气息。
“昨天没有戴帽子, 回来头疼了一整晚, 忘了吗？”徐泽生替他压好帽檐, 刚好遮住两只藏在碎发里的小耳朵，“别乱想，我们小璟穿什么都好看。”
他说着, 门外铃声作响。
骆一鸣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哥，哥，给我开门呀！”
这家伙明明就拿有钥匙，偏生每次来都要敲门。
周卓璟因为穿了太多，笨拙地小跑到门口，拉开门，寒气窜进温暖的小屋，他打了个哆嗦，抬起头却对上骆一鸣陌生的注视。
骆一鸣表情里透着困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卓璟，再三确认后才犹豫地开了口：“哥？”
“徐泽生！”周卓璟却是朝门里喊，可怜巴巴地抱怨道，“我就说了不好看，一鸣都认不出我！”
徐泽生缓缓走到他身后，警告地瞥了眼骆一鸣，又低下头安抚道：“没有不好看，你换了新帽子，一鸣突然认不出也很正常。”
骆一鸣是立刻反应过来，附和徐泽生道：“对对，我脸盲，刚刚没反应过来。”
“真的吗？”周卓璟歪歪脑袋，仍旧有些怀疑。
“当然啦！”骆一鸣回答得很快，想要顺势夸奖周卓璟一两句，视线对上那只土黄色的瓜皮帽，又默默噤了声，“挺……挺可爱的。”
周卓璟半信半疑，把目光放向了他。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难得休息日，骆一鸣平时都在家里通宵打游戏，今天怎么破天荒地早早跑了过来。
“下雪啦！”骆一鸣指指窗外，又扬起手里的保温盒，“我带了饺子过来，想和你一起吃。”
“初雪要吃饺子吗？”周卓璟被他推到餐桌旁，仍旧有些懵懂。
“唔……”骆一鸣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想吃，就吃嘛。”
他低头掀开保温盒的盖子，只见碗里装满了饺子，有的是饱满的半圆，有的则像是漏了馅儿，遍遍一坨贴在碗底不成形状。
“好丑的饺子。”徐泽生看了一眼，做出结论，“第一次包吧？”
“哪里丑了！”骆一鸣被他说破，红着脸争辩道，“你不懂得欣赏，不给你吃！”
“一鸣，你特地包了饺子啊？”周卓璟也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平日里毛手毛脚的人居然会下厨房。
听他这么一问，骆一鸣耳根是更红了几分。
前天冬至，他不记得过节，晚自习回家，接到妈妈的电话才想起冬至要吃饺子。恰好昨晚煮饭阿姨说今天包饺子，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学着包了几个，又想到他哥一个人在外，肯定也没有饺子吃，于是就煮好带了过来。
想到这里，骆一鸣扁扁嘴，心里有些委屈。
自己包个饺子都心心念念着他哥，不想这两人却不领他的情，还借着饺子嘲笑他。
“很好吃。”周卓璟看出他的失落，伸手捏了一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赞道，“一鸣真厉害。”
小孩好哄。
骆一鸣偷偷瞟了一眼他哥，看他吃得享受，郁闷也一扫而空，努力压着嘴角才不让自己笑得太显眼。
徐泽生则是拍了拍他的手，活像个管家的老父亲。
“你们先去洗手，我拿碗和筷子。”
窗外白雪皑皑，寒风吹卷着雪花，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窗。屋内三人围坐在餐桌，各自捧着碗，吃得火热。
就在大家吃饱喝足之际，门铃声再次响起。
周卓璟嘟囔了一声，一边过去开门，一边想着他今天怕是没法再出门玩雪，难免感到遗憾。
拉开门，只见风尘仆仆的周卓霆站定在门外。他穿着厚重的暗色呢大衣，肩头落着的雪花分明。
周卓璟恍惚了一瞬，赶紧让他进门。
“大哥，你找我们有事儿吗？”
周卓霆工作繁忙，鲜少到他家里做客，这会儿大早上的就跑了过来，多半是有事找他们。
“小璟。”周卓霆沉吟了片刻，“有一个坏消息，希望你做好准备。”
“什么事情啊？”周卓璟看他沉着脸，心底也有些不安起来。
徐泽生闻言，起身走到他身后，大手稳稳地握紧他的肩膀。
“泽生，你也一样。”周卓霆深吸一口气，“徐毅拿钱以后，我一直派人跟着他。今早手下突然来消息，说是徐毅在赌场里惹到仇家，对方捅了他两刀，大出血，没送到医院就……”
“徐毅……”周卓璟皱起眉，总感觉不太真实，“他死了？”
“嗯。”周卓霆微微点头，“毕竟他是你的生父，如果你想送他最后一程，我会安排。”
周卓璟懵懂地眨了眨眼，他心里没有主意，只好求救似的看向身边的人。
“你想去吗？”徐泽生伸手摸摸他的头，“想去就去吧。”
“我也不知道。”周卓璟觉得茫然，他和徐毅只有一面之缘，那个人阴沉又猥琐，拿着他和徐泽生的照片威胁他，哪里有半点做父亲的样子。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徐毅确实是他的生父，两人体内流着相同的血脉，生恩也是恩。他长吁一口气，正想要答应，又忽地想起徐泽生背后长年累月留下的伤痕，最后摇了摇头，“不去了吧，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明明拿了钱可以还债，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他却为了寻求刺激，想要更多的钱，再次投身赌场。如今的下场，不过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徐泽生看他紧蹙的眉，禁不住担忧：“小璟，不要太难过。”
难过？
周卓璟怔怔，对上徐泽生关切的眼神，忙不迭摇摇头。
“我没有难过。”
只是又忍不住心疼过去的你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一点，生活里遇到了不太开心的事情，所以状态不太好orz
第49章
徐毅父母走得早, 周卓璟便成了他名义上唯一的亲人。
接到徐毅的死讯后，他替徐毅卖掉了旧房子，把钱用来清偿他生前欠下的赌债, 剩下一点则用来安排他的后事。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他足足请了半个月的假, 回到学校时, 大家已经开始准备期末考试。
课业被耽误，他只能熬夜把内容补齐。连续高压的生活, 把他都逼得瘦了近十斤，原本婴儿肥的小脸蛋也变得下颚线分明。
徐泽生看着心疼, 又没法亲自替他学习，只能干着急，每天换着花样给他炖汤做菜，想把他之前瘦的肉都给补回来。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周卓璟晚上忙着复习，梦里甚至都在背政治。他好笑地和徐泽生提起最近的梦，对方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轻生安慰他, “今晚一定是好梦”。
周卓璟倒是没所谓, 听着徐泽生缓缓的哼吟入了梦。
这回他没有梦见政治，反而闯进了许久不见的预知梦。
这个梦来得诡异，内容完整, 和之前梦里的剧情完全无法衔接。他就像是个第三者, 观看了整个故事的经过。
最先出场是小学时期的他, 他像是怀抱着目的，主动接近隔壁班的徐泽生，甚至不顾对方冷脸, 嘘寒问暖，帮他还债。最后在一个冬日，他在徐家里找到高烧不退的徐泽生，把人送到医院后，徐泽生终于对他有了好脸色。而后两人成为了好朋友，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
一幕幕亲密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在梦里浮现，直到徐泽生回到周家。
这个梦里的徐泽生和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他认识的徐泽生看似清冷实则温柔体贴，而梦境里的这个人，表面八面玲珑私下却阴郁冰冷，更像是徐泽生的相反面。
梦里的徐泽生回到周家以后，暗地里吞并了周家的企业，逼着周家两兄弟退出公司，后来更是将他囚禁了起来。冰凉的锁链和纯黑的床单，让他立即想到不久前做的梦。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青春期萌动，没想到却和这个梦境连在了一起。
梦境的最后是他被锁在大床，脑袋里响起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声“任务失败，归档重来”，再接着他就凭空消失在了房间。
哪里不太对呢？
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剧情截然不同的梦境？
周卓璟望着梦境里的一片漆黑，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关键的线索。
不等他细想，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小璟，醒醒。”
周卓璟睁开眼，对上一脸担忧的徐泽生。
他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眼，确定他和梦里那个眼里总是透着冷意的人不同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吗？”徐泽生摸摸他的额头，“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徐泽生。”周卓璟猛地握住他的手，“你该不会想要和大哥抢公司吧？”
“你在想什么？”徐泽生笑容无奈，“我没兴趣，也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呢？”周卓璟睁大了眼，忙不迭追问着他。
想要什么？
徐泽生挑了挑眉，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起周卓璟的身影。
“想要的……”徐泽生低下头，动作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发，“好像已经要到了。”
“唔……”周卓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颊泛着绯红，他摇摇唇，想到昨晚的梦境，试探地问他，“如果我不喜欢你，喜欢上了别人，你会怎么办啊？”
“喜欢上别人？”徐泽生迟疑了一瞬，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他抬起头，冲周卓璟笑了笑，“当然是把你追回来啊，我还能怎么做？”
“你不会把我关起来吧？”周卓璟怯怯地问他。
“傻瓜。”徐泽生笑骂了一声，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在周卓璟看不到的地方，眸光却闪着冷意。
若是真有不长眼的人，惦记上他的宝贝。
把人关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周卓璟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后怕地说道：“你要好好对我，链条绑手肯定很疼。”
徐泽生听着他没由来的发话，顿时是哭笑不得。
“你昨天到底梦见了什么？”
周卓璟支支吾吾，把头埋在他怀里，只说道：“不好的梦。”
期末考后，骆一鸣就收拾东西回了S市。
临走前，他再三地询问周卓璟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过年，连着被拒绝了十来次才作罢。
留在G市的周卓璟也没打算回周家。
他到市场里买了对联和窗花，把小屋装点得红红火火，倒是有了些许过年的气氛。
其实在他离开周家不久，温清就给他打过电话，劝他不要在意老爷子，回到周家，没人可以逼他和不喜欢的人恋爱结婚。
他反复思考了很久，末了还是拒绝了温清的好意。总归来说，他不是周家人，回去也是个尴尬的身份，倒反增加了其他人和老爷子之间的矛盾，不如就自己好好生活。
他话说得直接，温清提了几次后便没有再提。
如今恰逢假期，他记挂着下个学期的生活费，不想白白浪费时间，决心做个寒假工。可惜的是街角咖啡店的老板回老家过年，店面停业，他只能另外再找。
徐泽生原本想陪着他，无奈周家新年的宴会太多，作为新入门的周家三少爷，他不得不出席，为此，周卓霆都找上门了好几次。周卓璟半哄半劝着徐泽生回家，自己同时也在附近的超市里找到了一份收银的兼职。
超市每逢节假日就人多，一年四季也不歇业。大年三十那天，周卓璟为了加班的三倍工资，特地留守在岗位。
往日人山人海的超市，这时却空空如也。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时间，距离打烊还有一刻钟，他低头揉了揉膝盖，想着快要下班，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
“结账。”
周卓璟错愕地起身，看见徐泽生站在收银台后，手里拿着两颗棒棒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泽生只是歪歪头，朝他笑了笑。
周卓璟不争气地鼻头一酸，不知为何，他明明对过年没有了期望，这会儿看到徐泽生，心里却又起了涟漪。
打烊以后还要清点和整理货架，忙忙碌碌收工时，时针已经快要到正中央。
周卓璟挎起包，小跑出门，只见徐泽生坐在门口的长椅，看似有些疲惫，闭眼垂着头，手里依然拿着刚刚买的棒棒糖。
“徐泽生。”周卓璟叫了他一声，走到他跟前道，“要回家啦。”
“几点了？”徐泽生恍然，低头看了眼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剥开糖纸，然后把糖递向了他，“吃糖。”
“为什么突然要吃糖？”周卓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手却顺势接过糖往嘴里塞。
“因为还有三分钟跨年。”徐泽生仰头望着他，“我希望我的小璟，这一年都甜甜蜜蜜，没有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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