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后面,他还有更深的考虑。
温霁云将地上的奏章全都拾起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桌角,见小皇帝正认真看着奏章,默默转过身去。
阮棠问道:“你哪里去?”
温霁云停下脚步,回答道:“还有几缸水未曾装满……”
阮棠气得差点没再拿奏章摔温霁云一脸,对他喊道:“滚回来,给我倒茶……”
倒茶好像只需要一会儿,阮棠怕温霁云这个傻子还听不懂,倒完了茶又去挑水,继续大声补充道:“拿扇子过来扇风,我很热——没让你走不许走!”
算上前天晚上、昨天,还有今天早上,阮棠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温霁云在身边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好像有一块石头堵得慌。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温霁云的存在,只要一时一刻看不见,就觉得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完整了。
温霁云这个人真的很可恨,明明知道他是抹了蜜的毒|药,却还是令人忍不住想接近。
阮棠昨晚在被子里偷偷掉了两滴眼泪,后来嫌丢人又自己擦掉了。
他觉得自己中了温霁云下的蛊|毒了,很想把温霁云一把掐死算了,可是他又不下不去手。
而且温霁云看着好欺负,哪里就真的好欺负了。哪怕是现在,如果他真的想弄死温霁云,还不知道死的是谁。
阮棠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一阵轻轻的凉风从身边吹来。轻轻柔柔的,又很稳,不快也不慢,吹得人凉爽又舒服。
阮棠转过头看了看,温霁云站在身旁,一手羽扇轻摇。凉风习习,就从他扇底吹来。
“你那么高,风吹得太高了。”阮棠说道。
温霁云以为小皇帝要自己跪下扇风,却听得小皇帝继续说道,“那边有椅子的。”
温霁云的转过身去,默默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小皇帝身边。
阮棠转过头去,眼里不知怎么就酸了。
他好想一直这样,几年后,几十年后,还有这个人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能在这样的夏天里,凉风阵阵。
可是这个人他迟早会化作一条龙飞走。
有没有可能,折断他的翅膀,把他永远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从袁翊州回京,何义成被治罪(温温在南方的势力宣告完全安全),再到和鲜卑决裂(小皇帝面临巨大压力),每一步都是温温造成的,每一步都对小皇帝越来越不利QAQ温温是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
糖糖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对温温小黑屋了,嘻嘻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章是糖糖对温温的小黑屋~
第52章 甘之如饴
因为鲜卑的事情紧迫,不能等敌人到了家门口才悠悠动身,需要先做准备,留给阮棠决定和反应的时间不多。
虽然早上朝会上讨论了半天还没下定论,但是阮棠根据和三位老臣的讨论,还有看了一下午的奏折决定,最好的办法也只有他自己今早和三位老臣提起过的御驾亲征。
当然他也得给袁翊州一个好的理由,不能让袁翊州感受到来自皇帝的猜忌,第二天,阮棠就以让袁大将军好好养伤,自己想锻炼一下为由,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兵贵神速,而袁翊州的腿又一时半日腿好不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袁翊州还上书对小皇帝表示了理解,并且嘱咐了许多话,又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几个亲信给小皇帝差遣,都是身经百战有作战经验的将才。
虽然群臣表面上对袁大将军的忠君爱国行为一片交口称赞,但大家还是心知肚明,袁大将军虽然因为腿伤不便不能亲自行动,往小皇帝身边安插亲信,明面上是协助小皇帝,暗中也是为了把手伸向小皇帝身边罢了。
张太傅又拖着年迈的身体跑到皇宫再次诚诚恳恳向小皇帝推荐,温霁云是一颗可以利用的好棋子,好说歹说求小皇帝在出发之前,同意把温霁云给带上。
虽然温霁云也是个没安好心的,但只要提防着别让他耍什么手段,绝对是最好用的一把利剑。
阮棠一开始装模作样地不肯答应,又往自己脸上贴了一桶金,说自己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不能带着一个卑微又没用的奴仆碍事。最后在张太傅好说歹说下,才“勉强同意”把温霁云带着“端茶倒水”。
其实阮棠本来就是要把温霁云带在身边的。他眼睛一时看不到的地方,不要说多少人想趁机陷害温霁云,就说温霁云这个在自己面前装得一副柔弱可怜模样的人,只要自己一转身,会整出多少幺蛾子来。
自己这一去西北不知道要多久,回来只怕不是温霁云被那些大臣们拆了,就是温霁云已经把他的京城给拆了。
他这么装模作样地拒绝一阵,是和温霁云学来的。如果是他主动要带着温霁云,只怕一堆人要来劝谏带着温霁云在身边不妥。果然,这样装模作样了一阵,他要带着温霁云一起出征,反而没有人来说他劝他了。
阮棠启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和功课,给自己挑选好装备,将原主挂在床头那把剑也收拾好带在身上。
阮棠最大的人生爱好除了吃东西,就是开店赚钱,开更多店赚更多钱,对打打杀杀的兵器之类并不感兴趣。他看着那把剑在床头挂了很久,也从来没去摸过一下。
他唯一一次注意到那把剑,还是好久之前的时候,那时温霁云手中握着这把剑,让他觉得仿佛这把剑是天上神仙手中的神兵利器,让他曾经觉得向往过那么一瞬。
但是后来他自己去用了一下,发现一只手拿不动,两只手勉强能举平,连拔|出|剑鞘都是把剑放在地上拔的。他就彻底打消了自己也能帅一回的念头。
这次之所以要把这把剑带着,是因为他也想不到别的能用的东西了。他去原主收藏的武器库里看了一圈,那些画戟长矛他连扛在肩上都背不动,锤头斧子他拎不起来,选来选去空手而归。
正好这把剑挂在床头,应该是原主的随身佩剑,也没更合适的兵器,好歹这把他两只手还能勉强抱得动,就姑且带着。
阮棠抱着从床头摘下来的宝剑,走到了温霁云身边。
温霁云正在房中给小皇帝整理衣服,他低头认真地摆弄着小皇帝要穿的衣服,叠来叠去,也没叠处能看的样子。
小皇帝指定要他一个人收拾衣服,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摆弄了半日,愣是一件像样的衣服都叠不出来。
阮棠终于发现了,平日里看起来什么都会的温霁云,有一件不会的东西——他连一件衣服都叠不好。估计他从小到大就没自己叠过衣服。
阮棠站在一旁没有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温霁云叠衣服的样子。温霁云也没发现他,十分卖力地摆弄手中的衣服,鼻尖都冒了一层细细的汗,还是把好好一件衣服叠成了皱巴巴的梅干菜。
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看得出来他也很努力,但就是怎么做都做不好。
阮棠实在忍不住了,把手中的剑放在一边,自己去温霁云手里接过衣服,教起温霁云怎么叠衣服来。
从小住校习惯了。他最喜欢把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虽然他也没叠过古代的衣服,但是他看到内侍叠过,一看就学会了。
“先把衣襟这样折过来,沿着这条缝,这样折起来,就和穿衣服的时候一样,然后这个袖子,这样叠一下……”阮老师耐心地手把手指导着温同学,亲自叠好一件衣服放进箱子里。
虽然叠得也没专门负责给皇帝叠衣服的内侍好,但是好歹还算平整,和温霁云的水平是云泥之别。
“你学会了吗?”阮棠给温霁云拿了一件新的衣服,“你试试看?”
温霁云仔细地想了想刚才阮老师的教学内容,谨慎地慢慢下手,认认真真把他地衣服叠成了梅干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温霁云的学习成果,阮棠笑得前仰后合,泪水都从眼角迸了出来,不觉整个人都趴到了温霁云怀里用手锤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温霁云人生中第一次遭受无情嘲笑,还是来自他最在意的小皇帝。
他垂眸窘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动成果”,把笑得前仰后合的小皇帝按到怀里,在他耳边沉声道:“不许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千载难逢好不容易逮着温霁云有一个可以嘲笑的点,谁知道以后还还有没有机会,阮棠偏要继续无情嘲笑,一边笑一边一边还继续拿着手轻轻捶在温霁云胸口。
温霁云无奈,抬手轻轻捏了捏小皇帝的脸蛋。
滑嫩嫩的,竟然比刚剥壳了的鸡蛋还要细嫩,比芍药的花瓣还要柔软,捏在手里仿佛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水。
温霁云怔了怔,忍不住又轻轻地捏了两下。
白嫩嫩的,让他忍不住想去品尝是什么滋味。
小皇帝抬手捉着温霁云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也用手去揪温霁云的脸,一边揪一边笑道:“你还敢揪老师的脸,快给我揪回来……”
温霁云哪里给小皇帝机机会捏他的脸,本能地侧首闪开。
阮棠哪里甘心被温霁云白白捏了脸还捏不回来,追着温霁云使劲闹了一阵,要他给自己也捏一捏才罢。
软乎乎的手捏在温霁云脸上,浑然不知自己不是在占温霁云便宜,是送上门给温霁云的便宜。
等闹腾完了,两人才回去叠衣服。温霁云最后还是没能学会衣服怎么叠,但是好歹帮上了忙。
阮棠让温霁云把衣服一件一件摊开放平,自己上手去叠。温霁云虽然不会叠衣服,衣服摊得倒是很平整。阮棠和他这样配合起来还算顺利,半个时辰就把衣服叠完装进了箱子里。
把衣服装好,又一起吃了晚饭,天也差不多黑了,阮棠让温霁云早些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好上路远行。
外面天都黑了,阮棠洗漱完坐在床上,又觉得睡不着,推开门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院子里,他才发现自己想去的地方,根本不认识路。
这么久了,他都没去过温霁云在宫里的住处,根本不知道温霁云住在哪里。
阮棠站在院子里,目光在院中环视一圈,心下茫然。
“哎哟,我的陛下。”李忠国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把一件外衣披在了小皇帝身上,像个操心的老妈妈一般唠叨说道,“这大晚上的,外面凉。明日就要远行,路上辛苦得很,应该早些休息才是。”
阮棠抬手拢住披在肩头的衣服,问道:“温霁云住在哪里?朕去看看。”
“明日就见到了,陛下……”
李忠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你只要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就是了,自己回去睡觉,也不要跟着朕。”
小皇帝的脾气一向不好,李忠国也不敢再多嘴,用手指了指院子角落里花架后的一个小角门,说道:“这外头是值守轮班下人住的屋子,老奴为了让他住得离陛下近一些,一直让他住那儿。他住在最西边那一间。”
小皇帝没说话,径直走了过去。他走出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想跟上又不敢跟上的内侍,警告道:“谁也不许跟过来。”
这下彻底没人敢跟过去了。
出了小角门,下人的院子里很黑。
皇帝的寝宫都熄灯了,这院子里没人敢还亮着灯。阮棠也不觉得害怕,自己顺着狭长的小路一路跑到最西面一间房,抬手推了推。
下人的房间是有人查寝的,因此不能上锁,门被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就开了。
阮棠悄悄推门走进房间,正对上一双映着明月的眼睛。
温霁云站在窗前,窗户底下是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摊着几件衣服。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闻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衣服放下。
一个小猫的身影站在门口,月光洒落在软乎乎的身上。小猫的一颗小脑袋往门里悄悄看,夜里圆乎乎的猫眼睛好像盛着琥珀的光芒。仿佛还能看到脑袋上有一堆尖尖的毛茸茸的小耳朵。
温霁云的眼底一片柔软。
阮棠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温霁云手中的衣服折了一半,可以猜到他刚才是就着窗外的月光,在叠他的衣服。
虽然他手中的衣服才叠一半,但是已经能隐隐看出叠成梅干菜之势。
阮棠从门打开的缝缝里挤进房间,立刻回身把门关上。他站在门边看了看温霁云,又看看他手中的衣服,咧嘴一笑。
温霁云望着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怎么……?”
“我来看看你衣服整理得怎么样呀。”阮棠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衣服。
温霁云的衣服不多,就这么两三件,到现在还没叠好,估计他叠来拆去自己折腾了好久。
要阮棠说,就以温霁云在叠衣服这件事上的天赋水平,估计他叠到明天早上也是叠不好的。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过来看一看,不然还不知道这个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傻子自己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阮棠直接上手,三两下把温霁云桌上那两三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塞进他的小包袱里,放在桌上,拍了拍包袱对他笑道道:“弄好啦,你真的好笨的。”
温霁云望着月下那个认认真真替他叠衣服的少年,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在他轻轻撩开他散落在腮旁的鬓发,在他白日里就肖想了好久的脸蛋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很轻,很淡,刚刚触碰到就立刻避开,就好像是不经意间碰到。
阮棠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种感觉似乎曾在梦里有过的,可是一瞬间过去,比梦里还要不真实。
刚才温霁云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甚至是不是真的碰到过自己的脸,他都不太敢确定。
月黑风高的夜里,人总是胆子很大。
总是胆大妄为,想一些白日里不敢想,做一些白日里不敢做的事情。
尤其是除了自己,对面只剩下那一个人。而那一个人,正是一直想着,却又不敢想的那一个。
温霁云看着小皇帝说道:“外面黑。”
“那么黑,刚才来的时候可吓到我了。”阮棠呲溜一下溜到了房间里唯一一张小床上。
这房间里很小很挤,除了窗前那张桌子,就只摆得下一张小床。
阮棠面朝床里侧,在枕头上躺了下去,说道:“等天亮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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