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生气心跳更快了,头也晕得不行。
他瓮声瓮气顶嘴:“我为何、为何捡到你这么玩意回来让自己难受,我不活了,你别管我,我一会便从清雅山跳下去!”
“请便。”岁星见他半天不动,又淡淡道:“不跳就过来休息。”
池生蛮不讲理道:“我生气呢,气完再跳。”
他心道:“现在还知道跟我说好话了,是不是真怕我真跳崖了他就危险了?也就这个时候还管管我,当真欺人太甚。”
“那你要这样气一整夜吗?”岁星不咸不淡地将他床铺好又道:“还是你非要我将你打晕才肯休息?”
“岁星,岁星,你为什么总凶我啊?”池生本来只是气一气,但是看见岁星给自己铺床登时就觉得一股酸意涌上心头。
他抽了抽鼻子委屈地问:“我是不是让你觉得烦人,就总想甩开我?你嫌我话多,嫌我没能力,觉得我除了有钱什么幸福的生活也给不了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了?”
“......”
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细细品起来又好像哪儿都不对。池生咂摸了一下心道:“也无所谓吧,大家可能都习惯我这样了。”
岁星道:“你想多了,我都说了我报恩做你的灵使,没有不满意。”
池生坐到床上,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离得很近,这样的角度他能看清对方的所有神情。他仰头低低问出埋藏在心底的话:“当初在爻山寺庙,你并不是想跟我走对不对?”
他打断了岁星的开口,继续道:“你不用着急就否认,其实这些时日,我自己也想过很多,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以为你不想我走。”
“当初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救人心切以为这种法子是万全之策了,所以你一开始才总是不愿意理我,对不对?”
岁星沉默片刻,轻“嗯”了一声道:“当时我重伤难行如若你真的离开,再遇妖兽便是砧板上的肉。你既救我自然便不会害我,所以我那时想要在你身边寻求庇护,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离开。”
池生惊讶道:“天啊”
岁星疑惑:“嗯?”
池生道:“岁星你说了好多个字啊,这得是半月的量了吧?”
岁星:“......”
池生只是逗一逗岁星,他其实早就猜到过真相,但是此时亲耳听那人讲述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他掩饰着表情道:“但是没想到我这人会用血契救你吧。”
“确实。”岁星说到此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并未料到你会如此莽撞,强行结契这种事,古往今来无人敢做,此事你确该罚。”
池生很少见到岁星笑,此时看得有些发愣。这人平时总是冷冰冰地不会出现什么别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撼动不了他一样。现在只是淡淡地勾起嘴角都让他看入了迷。
该死,这万恶的美貌。
岁星道:“如此看着我作甚?”
池生脱口而出:“你好看。”
......
空气凝固了片刻。池生在心里叫苦,这不能怪他啊,要怪就怪这张破嘴。
岁星轻挑眉毛,不咸不淡道:“与你比起如何?”
“嘶...你竟然会与人攀比?!”池生摸着自己的脸想了想道:“那可能还是我更胜一筹。”
“......”岁星冷着脸转身就走。
池生是个怂的,想着刚被看完不堪回首的“过往”,又出言不逊得罪了人家,现在再不伏小做个低,恐怕以后日子都难过了。
他立马拉住岁星能屈能伸道:“不不不,还是你更胜一筹。”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没想到岁星如此自恋?竟然拿这种方式跟我比?我当真没看出来!”
“......”岁星看着他,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问:“你为何对长相如此在意?”
池生理直气壮:“谁不喜欢长得好的啊,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岁星想了想,面无表情的点头。
孽|畜。
池生装作受伤的捧着心口道:“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可是十分喜欢你的。”
长相的。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他怕被暴打没人救,只好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真惨啊,做主人的竟然要处处看着灵使的脸色过日子。
岁星抬眸扫了他一眼:“是吗。”
他嘚瑟道:“那当然,也不看谁养的!”
“......”
让你嘚瑟,出事了吧?池生说完这话就感觉周身空气都变冷了,他眼皮都开始跳了,总觉得下一秒就被灭口了,很是后悔。
他巴巴地看过去,那人果然冷着脸。连忙补救:“看看我这上等魂识,将你养得多好!”
岁星轻吐了两个字:“很好。”
......
说的是很好,听着像找死。他突然觉得休息是件好事。
这屋中只有一张床,恐怕又得让岁星坐着休息了,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他厚着脸皮讨好:“岁星,要不与我一起睡吧?我床大。”
岁星并不领情,直直了出去了:“我不习惯与人一起休息,你且自己休息吧。”
我还不习惯与畜|生一起休息呢。
池生被拒绝了,觉得脸上一阵面子。他躺下去将靴子两下蹬掉,扯过被子蒙住自己,声音闷闷的从中传出:“一个破鹿毛病倒多。”
没片刻心中又开始担忧,自从遇见岁星之后他生气得次数都快赶上过往加起来的了,如此下去,会不会爆体身亡啊?真要命。
夜里下起了雨,伴随着雷声从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转为瓢泼大雨,从屋里听像是倾流的雨水打在了耳旁一样。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梦境很真实。
梦里岁星在下雨的夜里站在庭院中,没有点灯屋内一片漆黑,他光着脚有些急切地跑过去将门拉开,那人应声回头,黑发与衣袍被雨水浸透,脸上还是淡淡的神情,似乎不是站在雨里一般。
池生向门外伸手,想要将雨里的人拉回来,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试探:“岁星?”
“嗯?”岁星抬起脚靴子踏着水向他走去。
“你怎么站在雨里,快回来。”
他拉起岁星的手,那只手很凉有些不像人的体温,雨水打在两人的手上,他忙将人拉回屋里。
“嘀嗒嘀嗒。”
衣服上的水滴在屋内的底板上,池生看着岁星一脸茫然:“我说你大半夜跑到外面淋雨是怎么想的啊?你们鹿也需要回归大自然吗?”
“......”岁星抬眼,眼底如同湖底一样蓝,他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池生,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么看着我干嘛??”池生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虽然我知道我很好看,也没必要这样看着我吧?”
“为何不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听在耳朵里痒痒的。
“外面刮风下雨还打雷的,我觉浅啊...”池生说完,又低下头自言自语:“我是在做梦吧?”
“......”岁星叹了口气将人带回床边说:“好好休息。”
那人说话还是很平淡,但是比起平时冷冷的样子,此时多了几分柔和,但不知为何,池生总觉得他的潜台词是:别打扰我。
“岁星,岁星。”
许是今夜的雷雨声让他壮起胆子,问了那些他藏在心里一直不敢问的话:“你不是普通的白鹿吧?”
“不是白鹿还能是什么?黑鹿吗。”岁星完全没反应,还淡定地讲了个冷笑话。
确实很冷,池生听得一阵牙疼,没想到岁星还会跟人开玩笑,真是又奇怪,又......怪可爱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池生心里一惊。
多可怕啊,一定是自己太孤独了,才会觉得这气人得畜|生可爱。
“哎,岁星,岁星。”
池生每次叫他的时候都要叫好几遍,因为叫一遍他根本不会理自己,其实叫多了也不会理,但是会让那畜|生烦,烦得多了久而久之就会选择性地回一句。
就譬如现在,岁星被叫了许多句,才开了金口回道:“何事?”
“你那么厉害,你根本不像普通鹿,可是你也不是四大神兽啊。”池生靠着床沿苦恼的叹气:“韦掌权的灵使是四大神兽哎,你知不知道上古四大神兽?难道你是四大凶兽?也不对啊,凶兽里没有白鹿,异兽里也没有鹿啊......”
“你为何不想想是因为你厉害,灵使才会如此厉害?”岁星每次听他这种长篇大论的废话,都会选择用一个新的话题去打断。
“啊?这也......”
池生果然陷入了那话语的圈套,开始苦思自己为何会如此厉害才能造就这般灵使,他越想越困,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又睡了过去。
38、清泉山(四)
清雅山的清晨也称得上一个“雅”字,山顶大殿之上的晨钟伴随着瑞鹤长鸣响彻在整个山间,时不时还有鸟鸣琴响之声,清雅舒适。
池生起来时,岁星已经坐在书桌将整本宗史翻看完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反正都已经看过了,形象已经崩塌了还挽救个屁啊。
“岁星,我昨晚做了个梦。”池生打着哈欠将窗户打开,昨夜的雨迹还未干,窗户被推开时还甩出了几滴水。
他看着那几滴水喃喃道:“这怎么做梦还跟现实同步啊?”
“是何?”
岁星将手里的《宗史》合上,又将手伸到了另一本《辰极》上。《辰极》是讲述当年辰极宗过往与历届“祖师”的一些传奇秘闻,当初他觉得编《宗史》的人写得浮夸又毫无根据,根本就是盲目崇拜。
于是就去藏书阁找了这本,想看看老祖宗是如何记事的,没想到这《辰极》的撰写者还不如《宗史》的,这哪儿是写书,根本是空口无凭瞎编呢,吹得那是天花乱坠,外面卖话本的都不敢这么写。
池生心知自己嘴欠手欠,虽然记不清之前做的混账事,但是以他的自知之明,当初在《辰极》上的“点评”似乎比《宗史》上还多且...狂妄。
“你少看这些没用的书吧。”池生快过他将那本书抽走翻看了几页,果然上面密密麻麻的不孝之言。
他面不改色地将书揣到怀里道:“灵使就要有灵使的样子,你多学点防身的伎俩保护主人,比你看这些破书有用多了。”
“很有趣,便看看。”岁星没有如愿拿到那本书,也没什么反应,又去拿另一本。
池生一下子没搞懂岁星说得有趣,是书有趣还是自己的“点评”有趣,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意思。
他砸了一下嘴,就看见这人臭不要脸的翻开了他的《记事》,还看得认真专注。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先将这手札抢回来,还是先骂这畜|生一顿,他着急的都结巴了:“你好生不要脸,竟然翻看别人的隐私!!”
“你放在这里,不就是让人看的?”岁星不咸不淡地继续翻,遇见不懂得地方还向他寻求解惑:“字迹稚嫩青涩,是你幼时写的吗?”
但是不是给别人看的啊,谁会没事来我的书房看这个啊?!
池生从未如此头大过,他硬着头皮看向岁星指的那句:“宗派的大家都不愿意和我玩,是因为我太俊了吗?”
为何小小年纪竟能如此不要脸?他被自己幼时的无耻言论震惊了,到底是如何写出这令人羞耻的话的?!
他根本不记得写下这些话是什么时候了,多半都是在学堂是闲来无事写的,瓮声瓮气道:“不知道,可能根本不是我写的吧。”
“哦。”岁星点了点头继续翻,翻了一会又指着一句话问他:“这笔记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何时写的?”
这次指的是:“长得俊的人,朋友会很少,常事。”
到底为何要如此执着自己长得俊?!他愤恨地想,真是不知羞啊不知羞,看得人都脸红。
他将手里书举到岁星眼前,挡住那人的目光咬牙道:“不知,不如你还是看《辰极》”
岁星将他的手推开,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札记:“不可做如此无礼的举动。”
你一个看别人记事的人还好意思讲出无礼二字?当真好厚着脸皮说!
“这莫非是你如今年纪写下的?”岁星指了指最后一页的话。
指着的话是:“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池生看着那句话心情鄹然低落,他轻轻撤回那本札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你这鹿倒是厚脸皮。”
“你为何没朋友?”
他摆放书桌的手一顿,嘴硬道:“上头不是写了,我长得俊,没人愿意和我一起。”
岁星点点头:“书法不错。”
“那当然,打我记事起,我爹...我师父便教我了,他说琴棋书画我总得会一样,不然便对不起这清雅山的“雅”字之称,我当时便不情不愿的选了最简单的书法。”
“此山确雅,门中弟子都要学习这些吗?”岁星对这有些兴趣,说的话也比平时多了。
“也没有,就我师父的几个直系弟子才会被老头子逼着学。”池生说到这儿抽了抽嘴角:“一个修真的,不好好修真整天这这些杂七杂八的。”
“修真并非整日都要无止境修习道法。”岁星的手指从他的桌子上摸过:“如此放松也是极好的。”
池生一回想那段痛苦的时光脸就开始扭曲:“好个屁。”
他抽了两口气道:“我那时白日要去听夫子理论,午时要去正殿实践,入了夜还得去师父哪里练书法,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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