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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覃亦临从来都不是愚善的人，心里有自己的界限和标准，怎么可能让人鱼宝宝为了自己的同情，破坏魔族与人间的规则。
房间门关上时，覃亦临还能听到欢欢痛苦的咒骂。
他快步穿过走廊，走向趴在窗户边的兰兰和希尔。
“一零老师~”兰兰看到覃亦临，哒哒哒扑过来，向他控诉希尔的阴间行为。
覃亦临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沉默的抚摸兰兰的头发。
希尔觉察到他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
“你又这样。”
“哪样…？”覃亦临对上希尔的眼睛，才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总是一个人承受，一个人忍耐。
一个人处理自己的情绪。
世界这么大，自己却谁都不能依赖。
覃亦临避开希尔的眼神，没有说话，把孩子们带到自己生活过的房间。
时隔四年，房间早就迎来别的主人，但覃亦临留下的痕迹没有消失。
墙上有他当年刻的文字，从最开始的‘好好学习’到后来‘考上A大物理系’，基本都跟学习有关。
覃亦临对自己的人生，早就做好规划。他没有可以为自己兜底的父母，只能凭借读书改变现状。
从懂事开始，覃亦临很少哭泣，也很少会感觉委屈。即便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人偏爱自己，他也不会难过。
房间后来的主人在外面玩耍，老院长让他们进去参观，自己还要去外面照顾别的孩子。
幼崽们好奇覃亦临小时候居住的地方，跑进房间里撒欢。
覃亦临太熟悉自己的房间，没有进去，跟希尔并肩站在外面。
相顾无言，空气安静几分钟，覃亦临才出口打破沉默。
“其实，我差一点就变成那个样子。”
“嗯。”
“小时候，经常有大人来到孤儿院，想要领养我。他们把我接回去，表面对我很好，其实那种打量的目光让我非常不舒服。每次到一个新家，都会有许多所谓的‘亲人’过来参观我，用看待商品的眼神审视我。”覃亦临望向外面，看到底下玩闹的小朋友们。
他们正在经历跟自己同样的事。
记得刚才进门时，有个小女孩问自己要不要领养孩子。她下意识攥紧衣角，露出微笑，争取所谓的第一印象。
多像是一个等待买家的商品。
“他们会逼我改口，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不愿意，周围人都会用‘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看我。”从小到大，覃亦临始终没学会圆滑，低声吐槽说，“可他们并没有生育我。”
“在他们眼里，我能成为他们的孩子肯定是莫大的恩赐。我表现出一点不配合，就是不识抬举。”覃亦临回顾往事，发现那段记忆滑稽又可笑，“也许是我的问题吧，我性格太慢热，没办法为了几顿饭和几套衣服，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希尔说，“不是你的问题。”
“那为什么我每次都被退货？”覃亦临语气镇定，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有一次，领养家庭把我退回来，说我太冷血了。”
“你不冷血，你对幼崽很温柔。”希尔说完，心里默默补充：只是对我不温柔。
提到幼崽，覃亦临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明明不是感情丰富的人，偏偏面对幼崽，有无限的耐心和爱心，真神奇。
希尔越想越酸，整个魔变成柠檬精，将周围染成一片绿色。
绿色的尽头，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童话书。
他看到覃亦临和希尔，愣了下，径直推开门，走进覃亦临以前居住的房间。
屋子里，正在拆家的崽崽们愣了几秒，小道最先反应过来询问他是谁。
“嗷嗷嗷！”
男孩说，“我才要问你们是谁呢？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原来是房间的新主人？覃亦临走进房间，跟这位小朋友解释。
男孩扫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你们把我房间都弄乱了！”
小道：“对不起，我帮你收拾整齐。”
兰兰怕生，躲在人鱼的轮椅后面，不敢说话。
幼龙从袋子里跳出来，短短的前爪碰了碰兰兰，大声叫，“叽叽！”
“笨龙龙，你不要说话，别被他发现我们！”
“我已经发现了。”小男孩绕到轮椅后面，伸手指着兰兰和幼龙，“你们两个，也要帮我收拾房间。”
“……哦。”兰兰不情不愿答应，丧着小脸收拾弄乱的屋子。
覃亦临也跟进来帮忙，把幼崽们弄乱的被子重新叠整齐，又看了眼乱糟糟的桌面。
覃亦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答，“我叫童童，今年六岁。”
“才六岁啊，来孤儿院几年了？”
童童思考几秒，回答，“两年。”
“都已经两年了，还没找到领养你的父母吗？”
童童被他问的有些烦，没好气的说自己不需要父母。
“好吧，那你已经到该上学的年纪了，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
童童：“我不去学校！”
“为什么呀？学校那么好玩。”兰兰非常喜欢幼儿园，告诉他学校里有游泳池，有玩具，还有小伙伴。
童童似乎有些动摇，迟疑几秒才重新坚定立场，“我不喜欢学校，到学校以后，就没有自由了。”
小道：“会吗？”
“嗷呜呜呜！”狼崽满屋子跑了一圈，全方位展现自己的自由散漫。
“咕咕！”
“你们真是一群蠢货。”童童翻了个白眼，“去学校以后，就会被老师关起来。”
说到老师，童童瞪了眼覃亦临，又继续说，“以后不能随便离开学校，不能去好玩的地方，看好看的风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才六岁，竟然会说出‘活着有什么意思’这种话，真了不起啊。”覃亦临夸奖他两句，笑眯眯问，“所以，你这次也不愿意跟我回幼儿园吗？”
“咦？”兰兰迷茫的看着覃亦临，“这个小哥哥本来要跟我们回去吗？”
难道一零偷偷领养他了？
一零这个大海王！
小道聪明，立刻猜出是什么情况，拿出符咒封住房间的门，免得童童跑出去。
“你是幻的幼崽？”小道拿出另一张符咒，跟幻崽崽友好交流，“你准备自己显出原形，还是我逼你显出原形？”
“…等等，我还有选择吗？”幻崽崽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的看向覃亦临，“为什么你又猜到了？”
“不是猜的，不然我早就拆穿你了。”覃亦临回答，“本来，我只是觉得你看到我们，反应有些太淡定，不像孤儿院孩子该有的反应，所以试探了一下。”
覃亦临展开叠好的棉被，指着被角说，“院长害怕晒被子之后，小朋友收错了，所以会给每个被子写上名字，这个房间的主人不叫童童。”
幻崽崽还是想不通，“万一是小名呢？”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所以看了看桌子。”覃亦临从桌上拿起梳子、镜子、还有可爱的小发卡，给幻崽崽展示，“这个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幻崽崽气不过，大声说，“男孩子就不能用发卡了吗？你看他！”
幻崽崽伸长胳膊，指向漂漂亮亮的小道。
小道莫名中枪，低头检查自己的装扮。
趁着他走神的机会，幻崽崽逮住机会，跳上旁边窗户，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再见啦，下次我肯定不会被你找到的，哼！”
第38章
“哎, 你…”覃亦临想叫住他，却慢了一拍。
转眼间，幻崽崽已经消失无踪了。
“跑得真快。”覃亦临嘀咕着, 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在魔界商场买的紫色粉末。
上次温泉遇到的时候, 覃亦临就想问问他, 这包粉末到底有什么用。
可当时覃亦临正在泡温泉, 粉末没有带在身边。这次虽然带了，却没有机会问。
“唉，下次吧。”覃亦临把粉末收起来，估摸快到孤儿院的饭点了，招呼自己崽崽留下来蹭饭。
“嗷呜呜呜！”狼崽的干饭之魂觉醒，甩着尾巴嗷嗷嚎叫着喊饿饿。
孤儿院虽然条件有限, 但吃穿方面尽量满足孩子们。
近些年，国内经济发展速度飞快，来自社会各界的捐助也随之增多，孩子们的伙食标准也提高了。
虽然餐桌上没有龙虾牛排山珍海味，起码顿顿都有肉吃。
“嗷呜呜呜！”狼崽闻到肉味, 没命似的要往食堂冲。
覃亦临揪住它命运的后脖颈, 无奈的训斥, “安分点，没吃过饭吗？”
“嗷呜呜…”狼崽声音可怜极了。
老院长笑着调侃，“小覃你怎么回事，养狗狗居然不给它吃饭。”
“嗷呜！”就是就是！
“……”覃亦临心里苦。
倒不是覃亦临虐待狼崽, 故意不让狗狗吃饭。
孤儿院小朋友太多,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个比一个能吃。覃亦临习惯等他们打完饭，自己再去食堂。
现在情况不同, 覃亦临是孤儿院的客人和最大资助者，没有让金主饿肚子的道理。
老院长让食堂阿姨给他单独开了小灶，准备他以前在幼儿园最喜欢的食物。
食堂阿姨在孤儿院工作十多年，也算是看着覃亦临长大的。他是全孤儿院最懂事，最有出息的孩子，阿姨当然会稍微偏心一些，记住他饮食方面的喜好。
覃亦临品尝到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心生感动，由衷对阿姨和老院长说一句谢谢。
过往二十年，覃亦临孤身一人，得到的关怀很少，还必须跟其他人分享。
但他把每一份关心，都默默记在心里，努力留住人世间的美好。
离开时，老院长把他送到门外，和蔼地说，“以后想来就来。我知道你的性子，看起来冷静理智，其实比谁都重感情。”
覃亦临轻笑，算是认同她的说法。
“这里虽然不能当做家，但毕竟是你成长的地方，还保留着很多回忆。”满头白发的院长奶奶抬头看他，目光非常慈祥，“我把你们每个人，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现在，你有光明的未来，我非常高兴。”
“谢谢。”覃亦临弯腰，郑重的朝她鞠躬，“我永远感谢你。”
院长奶奶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朝覃亦临挥手告别。
小哭包红了眼睛，躲在覃亦临身后小声说，“孤儿院真好。”
“咩咩~！”幼龙探出脑袋叫唤。
“我也想跟孤儿院的小朋友一起玩。”
“嗷呜呜~”狼崽舔舔嘴巴，表示赞同。
孤儿院的饭真好吃，它愿意每天来这里干饭。
覃亦临收起情绪，笑着问他们，“如果孤儿院和咱们幼儿园选一个，你们选哪个？”
小道立刻回答，“当然是幼儿园。”
“唔，我勉为其难选幼儿园吧。”兰兰语气傲慢，身体却诚实的拉住小道哥哥，不愿意跟他们分开。
“嗷嗷！”狼崽嚎了两嗓子。
人鱼宝宝竖起小树杈的手势，表示自己选择第二个选项。
“咩咩？”幼龙小小的豆豆眼，写满大大的疑惑。
为什么要做选择？
宝宝这么可爱，不能全都要吗！
——龙龙不愧是覃亦临亲自孵出来的蛋，尽得海王真传。
覃亦临抚摸幼龙的尾巴，“既然你们都喜欢孤儿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过来。”
“好啊~”兰兰开心极了。
“嗷嗷！”狼崽激动的打了个滚，决定朝着‘吃垮孤儿院’而努力。
覃老师带着幼崽，有说有笑坐上返程的车。
一路颠簸，他们回到幼儿园外面的小巷子时，天色已经黑了。
在外面折腾一整天，兰兰和狼崽早就困了。
两只崽各占一边，趴在覃亦临腿上呼呼大睡。人鱼宝宝脱水一整天，虽然没有危险，但是身体肯定难受，早就想回自己的鱼缸。
覃亦临拖着狼崽，又抱起兰兰，艰难的走下车。
小道跟在后面，替人鱼哥哥推轮椅。
他们摸黑穿过巷子，径直走向幼儿园。
快要靠近时，小道感觉到胸口的定命符滚烫，似乎是感应到神罚使的气息。
覃亦临怀中的狼崽闻到气息，困意消失，爬起来睁大绿色兽瞳。
“覃老师…”小道叫住覃亦临，想跟他说明现在的情况。
覃亦临从狼崽的反应中，就已经觉察到什么。他安抚狼崽，面色凝重的问，“现在要怎么办？”
“神罚使应该发现幼儿园的位置了，先离开吧。”小道紧紧皱着眉，无奈地说，“神罚使的目标很明确，他会一直守在幼儿园附近。”
“难道我们回不去了？”覃亦临觉得荒谬，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希尔走上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抬起手。
手指划过的地方，出现一道金色的光芒，流光溢彩。
黑暗中，那道光芒渐渐清晰，变成丝线一样的形状，然后很有目标性的飞向某个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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