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我在学生会里,做的都是很简单的工作,换成别人,一样可以完成。”
这一回钟恪行没有答话,而是继续看剩下的东西。
把厚厚一本文件翻阅完,又把注意力落回到盒子中,掀开附在上层的几张纸,一个精致的小礼盒落入眼底。
钟恪行伸手拾起,听到蒋小城“哎!”的一声,语气似乎带着慌乱。
只是他制止得太晚,礼盒已经被打开了,高级丝绒布里镶了一块精致的男士手表,显露在外。
以钟恪行的判断,这块手表绝对价值不菲,再联想到蒋小城的态度,他便隐隐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39章 Q39
因为一块手表, 两人突然陷入沉默,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钟恪行才缓缓开口道:“这手表,是用来送人的吗?”
这是明知故问, 存在试探的意思, 蒋小城如果想说, 自然会告诉他,如果不想……那便算了, 日后会有很多机会, 让两个人慢慢向彼此敞开心扉。
经过前几日的波折, 钟恪行已经想明白了, 恋爱不像做实验, 必须按照严格的步骤循序渐进。
不急于一时。
又等了一会儿,见蒋小城始终把眼眸垂落下去, 便轻轻合上盖子, 又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用轻松的语气说:“我们还是快点收拾东西吧。”
要站起身去搬行李,却被蒋小城叫住了。
“等一下。”
蒋小城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他在心里做着斗争,一方面,多年来养成的沉默习惯让他很难开口吐露心事,另一方面, 钟恪行昨天的真诚话语回荡在耳边, 他也渴望能向前迈一步, 做出一些改变。
“我……”
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就堪堪停下,仿佛没组织好语言似的, 想了一想,又更换了一个字做开头。
“这块手表,买来是想送给邵朗的,作为他的毕业礼物。”
最艰难的话说出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蒋小城惊奇地发现,他可以很平静地说出邵朗的名字了。
他问:“你想听吗?”
钟恪行说不嫉妒吃醋是骗人的,这样的情绪,曾经让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他确实很想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想听。”
时光要回溯到五年前,蒋小城还是个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新生,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他就小火了一把。
起因是学校官方公众号推送的文章里,用他的照片做了封面。
蒋小城最初时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走在上课的路上,总觉得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会把他们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但这目光里又没有恶意,因此他也就没放在心里。
直到有天回到宿舍,看到三个室友围坐在一起,好像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三颗脑袋同时转过来,三道目光在触到蒋小城时,瞬间变得热烈。
年龄最小的老四兴奋地道:“小城,你可出名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蒋小城一脸糊涂,问:“什么出名?”
“你不知道吗?现在论坛里都在讨论你啊,都被顶成hot了!”
“昨天还有学姐拿零食贿赂我,问你有没有谈恋爱呢!”
“哎!和小城在一个宿舍,是福是祸……”
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嚎叫,蒋小城还是完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始末,还好沉稳靠谱的舍长给他解释说:
“前几天,学校公众号发了一篇关于入学报道的新闻,那里面有一张你的照片。”
把链接发到宿舍群里。
蒋小城忙点开来看。
这是一篇很常规的通讯稿,编辑用活泼精炼的语言穿插起一张又一张校园剪影,迎新的专车停靠在门前,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热情指路,指导员在宿舍里同学生交流……而评论区里讨论度最高的,是那张蒋小城的抓拍照。
“哇!穿白衬衫的小学弟好帅!”
“我在此宣布,新一届校草诞生!”
“呜呜,饿饿,要联系方式……”
若只是因为蒋小城,也不至于掀起这样大的风波,摄影师还把另外一个人照了进去——邵朗。
邵朗是那种在人群中,你一眼就能看到的人,因此蒋小城略略一想,就回忆起了当天发生的事。
蒋小城是那日下午到的学校,乘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本就精神不振,又被爆阳晒得头脑昏沉,手忙脚乱地办完了各种繁琐的手续,托着沉重的行李,按照志愿者的提示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到了岔路口,正因为不知走哪条路驻足犹豫,背后突然响起一道舒朗的声音。
“同学!”
在这个校园里,走在路上的都可以被称为“同学”,蒋小城以为他叫的是别人,也就没有回过头去。
于是那道声音又高了许多,里面还夹杂了些焦急。
“蒋小城同学!”
见到蒋小城转身,声音的主人把微蹙的眉头展开,露出得体的微笑,大步走近,温和着语气说:“真的是你,刚才填单子的时候,你把录取通知书落在了桌子上。”
蒋小城注意到他手里拿的卡片,又看见那上面写的个人信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红了脸,道:“我忘记了,谢谢。”
“没关系,开学的手续多,丢东西是常有的事。”
又用关切的口吻问:“你怎么一个人?没有志愿者领路吗?”
“没事没事,我看他们挺忙的,我自己就可以了,好像也不太远。嗯……学长,十公寓,是走这条路,还是……这条?”
邵朗脸上现出无奈的笑。
“两条都不是,走吧,我送你去。”
伸手去握拉杆箱的把手。
就是这样的一个瞬间,被永远地定格在照片里。
蒋小城鬼使神差的,把它保存在相册中。
邵朗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学生会的主席,各种晚会典礼的主持人,长相出众,又有很好的家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中心,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注意。
蒋小城有意无意的,了解到很多和他相关的事,但他也深知两人之间的差距,只把这次邂逅当作是一个小插曲。
直到有一天中午,各个学生组织在食堂外的广场举办纳新活动,蒋小城偶然从那里路过,又碰到了邵朗。
“同学!学生会招新,不来看看吗?”
邵朗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自信大方的神采,蒋小城内心却有些失望,他可能已经把自己忘了。
礼貌地点了点头,接过报名单就要离开,却被一只胳膊拦下了路。
邵朗道:“同学,你不记得我了吗?开学第一天的时候,我们见过。”
微风吹起蒋小城的衣角,似有若无地和邵朗的胳膊相触,这让蒋小城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不成语句。
“我,我记得,开学第一天,通知书。”
这样的反应让邵朗笑了,又与刚才的笑不太相同,似乎更真实一些。
“那么,考虑加入学生会吗?可以结识更多的朋友,也有锻炼自己的机会,还可以加分。”
蒋小城这才把目光落在手里的报名表上。
“我,我什么都不会——”
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不用会!你什么都不用会,只站在这里,就已经赏心悦目了,小学弟,来我们宣传部啊!”
说话的是个穿着红色鱼尾裙的女生,卷发垂到腰际,打扮艳丽,她自来熟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蒋小城的手臂。
“别听她的话!”
又有一位短发女生走过来,怀里抱着一本书,扶扶大框圆眼镜,笑眯眯地说:“宣传部有什么意思,来我们学习部吧,看学弟这个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个学霸!”
“来我们外联部!吃香喝辣!”
“生活部!生活部!”
“……”
蒋小城被众人包围着,第一次有了这样强烈的被需要、被接纳的感觉,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学业最繁忙的时候,他还坚持留在学生会。
最开始的时候,蒋小城并没有和邵朗有很多的接触,他只是个小小的干事,被各个部长支来支去,有的时候,忙得晕头转向,难免会出差错,也会受到牢骚和埋怨。
直到有一次,各部门在例会上商议拍摄招生宣传片的事,谈及宣传大使的合适人选时,邵朗提了蒋小城的名字。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末排位置,蒋小城也停下记录的手,诧异地抬起头来。
邵朗看似温柔好说话,实际却是完美主义者,又坚守原则,因此拍摄的任务可以说非常艰巨。
有的时候,他会在半夜给蒋小城发消息,说自己对某个环节又有了新的想法,来征求他的建议。
招生的宣传片拍摄得十分成功,不仅得到了官方媒体的认可,还在网上大火了一把,庆功宴上,大家纷纷给蒋小城灌酒。
却被邵朗拦住,他说:“你们不要这样,小城他不会喝酒。”
众人起哄,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邵朗瞅着蒋小城,笑意盈盈,说:“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喝酒?”
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近了许多。
有时候,邵朗会让他帮忙在图书馆占座位,或是收集文献资料,取快递。
可又有时,邵朗会很晚才回消息,表现得礼貌又疏离。
每一次,蒋小城觉得两人就止步于朋友的关系,他又会说一些亲近的话,做一些亲近的事。
“这是小城专门给我复印的资料,你们啊,就别想着占便宜了。”
“这个工作,本来就是宣传部该承担的,你们怎么叫小城来做?不要欺负人。”
“小城,你考虑好毕业要留在哪里了吗?如果能留在杭宁,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
蒋小城后来回忆起来,觉得这句该是玩笑话,可他当时却真的信了,放弃了一份很理想的工作,和杭宁的一家广告公司签订了协议,并用自己存的积蓄买了一块手表。
想着邵朗研究生毕业,就作为礼物送给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去上海的消息。
第40章 Q40
这是一段没头没尾, 无始无终的感情。
钟恪行静静地坐着,不记得是听到哪一段,轻轻地抱住蒋小城,把他揽在怀里。
即使是最娴熟的写者, 也无法用精确的词句编排出他的所思所想, 只能回归到最原始的兽类, 用动作诠释心里的意思。
恨不得两人再靠近一些,一同分担那些心酸与苦涩。
能把这些过往用平静的语言叙述出来, 就说明蒋小城已经释怀了, 反倒是眼前这无声又笨拙的安慰, 让他觉得熨帖, 又有些难以为情。
把下巴垫在钟恪行的肩膀上, 说:“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本来, 也没那么多的意思。”
胸口垂吊着千斤的石头突然就失了重量, 身心都变得轻松,蒋小城长长舒一口气,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钟恪行轻轻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道:“你说得对,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蒋小城直觉这句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他忽闪着浓密的睫毛, 歪下头, 去看钟恪行的表情。
“怎么了啊?”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介意吗,我……我其实——”
“不是介意。”钟恪行打断他的话,不想他多心。
“我只是……”
停了一停, 索性就承认道:“我只是嫉妒而已,这源于我们关系的排他性和我对你的占有欲,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这样的情绪,不会再乱发脾气了。”
这是本次感情危机里,钟恪行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相处了这么久,蒋小城都忘记这是一个说话直白得过分的人了,他脸上红白交加,耳根一阵发烫,半羞半气道:“你怎么这样!”
钟恪行眼睛里露出迷茫的神色,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或许是,说对了什么话。
两人又休憩了一会儿,钟恪行重新把各种证书材料归拢在一起,目光触碰到静静躺在一边的手表,问:
“这个要怎么处理?”
蒋小城拿起,在手里掂量它的重量。
当初没有把这块手表退掉,也不是存了什么做纪念的心思,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它出现在视线中,就随手放进了角落里。
如今看来,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还挺贵的——”
钟恪行的动作从来没有这样快,还未等蒋小城把话讲完,就已经把手表接过来了。
“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在看到手表的第一眼,钟恪行就已经想好了它的归宿,挂到二手网站上,和围巾一起,买一送一。
合上盖子,想着打包进哪个整理箱去,又听到蒋小城在耳边叫了一声:
“恪行。”
钟恪行整理文件的手不停,分神看他一眼。
“嗯?怎么了?”
蒋小城食指和拇指轻轻捻着,脸上露出犹犹豫豫的神色,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问。
下定决心,还是说出了口。
“那你之前,有和谁交往过吗?”
钟恪行只怔了一下,很干脆地回答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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