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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几个师兄师姐还是一脸迟疑的样子，解华然翻了个白眼：“你们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哎师弟……”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就如小师弟所说，他们也不干什么别的，就算被白虹仙尊问罪，至多也就是个擅闯。
可小师弟一个人冒冒失失的，万一冲上去冒犯了那位小师叔……
唉，那后果不敢想。
解华然一个人兴冲冲的往山上爬。
他是个快要筑基的修士，这点山路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
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到了出云峰山顶。
远远地解华然就看到了一座漂亮的小院子。
那房子实在是太显眼了，整个被鲜花绿叶包围着，远远瞧着，连房顶都爬满了花。
和出云峰冷冷清清的风格一点也不像！
这里面住着谁，不用想都知道。
解华然来的时候，穆星正坐在那颗大梧桐树的秋千上，对着灵泉里的鱼出神。
这里本来没有灵泉，穆星来了出云峰以后，白虹仙尊在此处埋了一条火系灵脉，引来灵泉，空气里活跃的火灵力，可以缓解穆星身上的寒疾。
照顾他的弟子知道穆星喜欢一个人待着，出云峰上不会有外人进来，穆星也不会乱跑，便放心地将小师叔安置在此地，自己去躲了个懒。
解华然看到了秋千上坐着的小孩。
他眼力好，一眼看出那孩子身上的衣裳，是一件上品的法衣。
这个年纪，这样的穿着打扮，这小孩的身份不做他想。
解华然想起白虹仙尊的传闻，到底住了脚，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峰弟子解华然，见过小师叔。”
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四野清脆的鸟鸣声。
解华然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他身为掌门之子，在重华仙门素来都是众星拱月，便是其他峰主师叔师伯，对他亦是疼爱有加，还从未体会过被人无视的滋味。
小霸王脾气登时就上来了。
他小脸一垮：“喂！我是□□峰的解华然，你就是仙尊收的那个小弟子吗？”
那人还是冷冷淡淡的坐在秋千上，一点眼神都不给他。
解华然冷下了脸，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身边：“我说你，是聋子的吗？”
大概是靠得近了，坐在秋千上的才终于缓慢地意识到有人。
他忽然回过头来。
解华然一怔。
这位小师叔，生得好似冰雪雕成的一般模样，神色淡淡，眉眼淡淡，就连那肤色，都比常人要素净苍白几分。只有那双黑色的眸子，清澈幽静，空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底。
又冷清，又好看。
解华然蹿上心头的火气一下子散去了大半。
当然，这火还没完全落下去，他就见面前的小孩儿，又面无表情的将头转了过去。
理都不理他。
解华然：“……”
小霸王气笑了。
他一手抓住秋千的绳索，凶巴巴的喊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吗？再不理我，我就把你从秋千上丢下去！”
坐在秋千上的人还是不理他。
解华然本来就是个冲动的性子，被激起了心中火气，当即掌心灵力微动，将手边的秋千推了出去。
他其实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突然推个秋千吓吓对方而已。
别说是修行之人，哪怕是个凡间四五岁的孩子，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知道紧紧抓住秋千的绳索，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谁知道，那秋千被推出去，坐在上面的小师叔，居然还是一动不动的，小小的一团，就跟着那么飞了出去。
解华然猛然瞪大了眼睛。
隔着很远，悄悄看着这边的□□峰弟子也傻眼了。
直到“噗通”一声。
是出云峰小师叔掉进水里的声音。
解华然猛地回过神来，大喊一声：“你是个傻子吧！”
也慌慌张张的跑到灵泉边上，跳了下去。
匆匆飞过来的□□峰弟子：“……”
其实从秋千上飞起来，再落进水里的时候，穆星也没感觉到害怕。
或者说，他的反应总是很迟钝很迟钝，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还没够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感到害怕。
直到他的身体像个小秤砣一样掉进水里。
他在水里睁大眼睛，灵泉清澈见底，一览无余，透明带着一点蓝，冰凉的水带着压迫感朝他涌过来。
在一瞬间堵住他的呼吸，却冲开了滞涩灵台数年的禁锢。
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带起了一串小水泡。
下一刻，另一个秤砣溅起水花落在他的身边，准确地抓住了他。
□□峰的弟子们手忙脚乱地将穆星和解华然捞了出来。
他们皆是一脸苦色。
完蛋。
果然就不该听小师弟的话。
将小师叔推进了水里，这事儿绝对不是罚两戒尺能解决的事情了。
他们将讨好的眼神看向浑身湿淋淋的穆星，这种时候，必然要求小师叔说点好话。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小小的，苍白的小师叔，双眼一闭，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这下真完蛋了！
*
全宗门都知道了，□□峰解华然师弟胆大包天，带着一群师兄师姐冲上出云峰，还把小师叔推下了水。
听说小师叔现在还没醒呢！
白虹仙尊匆匆赶回了出云峰。
□□峰，以解华然为首，所有弟子有一个算一个，整整齐齐地跪在了大殿里。
出云峰。
裴浣舟拧眉，松开搭着穆星灵脉的手指。
他方才探视一番，星星身体并无什么异常，却不知为何不醒。
他身后，□□峰峰主，紫阙真人一脸歉疚：“都怪我家那个孽障，被我惯坏了。师弟，师侄他没事吧？”
裴浣舟看了他师兄一眼：“人呢？”
同门数百年，紫阙真人一听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他连忙说道：“都在□□峰跪着呢。”
至于为什么是跪在□□峰而不是出云峰……想也知道紫阙真人护短的小心思。
裴浣舟淡淡道：“师兄，我这弟子体弱，没事便罢了，若是有什么不好，师兄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紫阙真人一噎，却自知这事是自己门下理亏，只能盼着床上这小祖宗赶快醒过来。
穆星觉得自己相似做了一场大梦。
过去这几年，他的脑海里都像是笼罩着一层蒙蒙大雾，看什么都隔着一层。
现在雾散去了。
几年的记忆片段清晰的显露在脑海之中。
他叫穆星，有一个疼爱他的师父，一个沉迷修炼的师兄。
他们都对他很好。
昏迷中的小孩浅浅皱起了眉头。
他总觉得，他的记忆应该不止这些才是。
还要有更多，更丰富的经历。
可他这一生才五年而已，哪里来的什么更多呢？
他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身前坐着一个白衣人，气质清冷，望着他的眼神却隐含担忧。
是他的师尊。
穆星一看到这个人，就有一种熟悉的亲昵感。
“师父……”他小声喊了一句，甚至忍不住将身体往裴浣舟的方向蹭了蹭。
白虹仙尊一怔，细细地打量他，半晌才显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星星，你醒了？”
第297章
解华然等人垂头丧气地被拎过来同穆星道歉。
穆星这回儿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他那个态度，倒也怪不得解华然生气。
虽然解华然性格火爆了点，心地倒是不坏,自己落水的一瞬间，他也立刻跟着跳了下来。
面对解华然的道歉,他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句：“我无事，师侄不必在意。”
解华然瞪大了眼睛。
他忍不住去看坐在床榻上的人,还是那张水墨画一般的脸,但幽静的双目中却一下子多了绚烂的神采。
再不像之前冷冷清清雪雕一般的感觉了。
他惊讶地说道：“原来你会说话呀！”
穆星扭头去看他师尊。
白虹仙尊轻声道：“你们小师叔之前病了,才会那样。现在已经好了。”
解华然恍然大悟。
原来他之前那个样子是生病了,难怪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儿。
这么一想,他就更内疚了：自己之前那行为，不就是欺负一个病人吗？
这么想着，他又真心实意地再道了一次歉：“对不起，小师叔,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柔柔弱弱的小师叔，拍着自己的胸脯：“往后，在重华仙门，我护着你！保证谁也欺负不了你！”
他身后的紫霞峰弟子们：“……”
师弟你醒醒！
小师叔可是仙尊的弟子！
重华仙门除了你这个头铁的,谁敢欺负他？
*
从五岁那年灵智苏醒开始,穆星正式跟着白虹仙尊修炼。
他似乎生来就是个修仙的苗子，修炼速度极快。
他在重华仙门很受欢迎。
出云峰在重华仙门本就是超脱一般的存在,无数弟子仰慕仙尊,却不敢打扰他。
绪光师叔又常年闭关，深居简出，偶尔瞧见，也是白衣佩剑,神色冷淡犹如仙尊翻版，整个人身上就仿佛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相比之下，性格平易近人的小师叔，无疑就是弟子们了解出云峰的最佳对象。
十五岁的穆星，外貌俊秀出尘，眉眼常年带笑，不止门中的弟子喜欢他，就连出云峰上的植物们都仿佛额外喜爱他。
他那座小院子，都快被爬过来的鲜花藤蔓给围满了。
穆星最喜欢的人是师尊。
大概是被白虹仙尊从小养大的关系，他每次只要靠近师尊，看着师尊，就仿佛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熟悉感和亲昵感。
师尊对他极好，为了他的身体，十年来多次去往大陆南边去寻对寒症疗效最佳的南明离火，还特意请了药神谷的医圣替他调养身体。
穆星还记得，小时候，师尊怕他无聊，特意带着他去山下的人间小镇上看花灯。
他走累了，师尊就蹲下身来，背着他，慢慢在人间烟火之中闲逛。
他现在的生活，可以说得上一声完美无缺。
可，真的是这样吗？
穆星说不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在想什么？”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穆星回头，笑意从声音里流泻出来：“师尊！”
他诚实地说道：“我在想，师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仰起头：“我能感觉得到，师尊待我，和大师兄不一样。”
白虹仙尊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师尊待你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抚摸头顶的掌心温暖，穆星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
那一天，重华仙门宗门招收新弟子。
穆星闲着无事跟着一帮弟子去凑热闹。
一群年轻的小弟子里，有一个小姑娘生得额外俊俏，肌肤雪白，眉心一点朱砂，灵秀非常。
旁边的弟子们说，那姑娘不止生得好看，天赋也是万里挑一，几位峰主都想收入门下。
然后，所有人听到那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弟子想拜入出云峰！”
出云峰！
场面一下子陷入寂静。
白虹仙尊自然不会出席这种场合，代表出云峰来的是绪光。
绪光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淡淡道：“师尊不收弟子。”
穆星看着叫碧璃的小姑娘茫然无措的环顾四周，似乎在等什么人过来，又不死心问了一遍，依旧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看着小姑娘似乎有些委屈地退到了弟子堆里。
他没将这事情放在心里，没想到，半个月后，再次见到了她。
碧璃穿着紫霞峰的衣裳，被解华然带着，来拜见他这个师叔。
“您就是出云峰的小师叔吗？”碧璃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穆星点头，想了想自己是长辈，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颗明珠，递给她做见面礼。
解华然在一边酸溜溜道：“小师叔可没给过我见面礼。”
穆星瞥他一眼：“是啊，毕竟第一次见面，你就把我扔进了水里。”
解华然：“……咳。”
碧璃还是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带着困惑不解：“怎么会呢？出云峰不该有小师叔的。”
穆星心里一跳。
解华然瞪大眼睛：“小师妹，你在说什么胡话？”
碧璃喃喃道：“我才应该是出云峰的小师叔……”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因为解华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慌慌张张看着穆星：“对不起啊小师叔，师妹崇拜仙尊，想拜入出云峰你也知道。大概是癔症过头了。”
穆星淡然一笑：“没事。”
这事却留在了他的心里。
后来有一天，他寻个时间单独去找了碧璃。
他问她：“你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碧璃捂着嘴不肯说。
可她到底只是说七岁的小姑娘，穆星不过语气严厉一点，她就吓得什么都招了。
她说，她从小脑子里就有一本话本子，里面写了很多很多东西，包括她自己，还有很多人的经历。
话本上说，她会在七岁拜入重华仙门，被白虹仙尊收为亲传弟子，成为重华仙门最受宠爱的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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