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浮白笑着取下她手里的扇子,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又糟蹋公子养的那株雪兰了?”
红衣美人娇嗔:“怎么叫糟蹋呢,红菱特地为了公子调制的香。公子只说香不香?”
越浮白无奈:“胆子越来越大了,就仗着公子舍不得罚你。。”
他指了指穆星:“你们带着他去好好洗干净,换身衣裳。”
穆星便一下子被几个香喷喷的美貌小姐姐给围住,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他吃惊的发现:这宅子里居然还有温泉。
这条大腿看来还挺粗!
然后他就像一只弱小无助的小松鼠,被人撸光了扔进池子里,从头到脚刷得干干净净。
洗完小姐姐还在他身上抹了带着香味的不知道什么效果的香膏。
躺在香软的踏上被小姐姐温柔的擦拭头发的时候,穆星还晕乎乎的:这待遇,实在是有点腐败!
等到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之前和越浮白调笑的红衣美人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一样的东西。
居然是给穆星穿的衣裳,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她从哪里弄过来的。
穆星就被换上了一身宝蓝色的小袍子,头发因为之前当小乞丐营养不良,又长期没洗乱糟糟都打结了,漂亮小姐姐在征求他的意见以后,剪掉了好长一截。
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恶趣味,穆星不长的头发被扎了两个小揪揪顶在头上。
“哎呦公子眼光果然还是好得紧。”红菱看着白白嫩嫩小仙童一样的穆星,欢喜得很,忍不住弯腰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穆星:“……”
他无奈的摸了摸脸,被红菱带着去见越浮白。
越浮白对他的样子很满意。
他说道:“带他下去休息吧。”
穆星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越浮白。
越浮白促狭的笑了一声:“你看我干嘛?难不成还想和我睡?”
他潇洒的一展扇子,笑得风度翩翩:“那可不行,春宵难得,要陪你这小东西,美人们都会有怨念的。”
穆星:“……”
他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只能装作啥也听不懂的样子,跟着漂亮姐姐离开呀。
*
穆星就这么在越浮白的宅子里住了下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越浮白自己说,穆星绝对不会知道这人是个魔修。
他就像是人间簪缨世家熏陶出来的王侯公子,风流,高雅,多情,博学多才。
他的生活闲适得很,每日不是和美人们丝竹歌舞,就是一个人在吟诗作画。
府上的日子更是处处精致,论精细讲究,穆星仔细回想了一下:比之他被阿岳当个玻璃人一样养着的那一辈子,好像也不差什么了。
大概是越浮白发了话,府上的人都拿穆星当正经小主子对待,处处捧着照料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个月下来衣裳都没见过重样。
这一天,越浮白把穆星叫过去,问他:“在府上日子过得如何?”
穆星说道:“很舒服。”
越浮白笑了:“倒是坦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穆星点头:“喜欢。”谁会讨厌这样的日子呢?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穆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姐姐们……太热情了。”
“哈哈哈哈……”越浮白忽然大笑。
在穆星疑惑的目光里,他说道:“可我看到的,你好像也没特别喜欢这样的生活。”
还没等穆星问,他就莫名其妙冷下了脸:“既然少爷的日子你不爱,那就给我当小厮吧。”
穆星:?
他莫名其妙就被扒了华丽的衣裳,住所也换成了偏僻的房间。
没有温泉,没有高床软枕,也没有漂亮的小姐姐来照顾他。
甚至越浮白还总是把他叫过去,让他端茶倒水,替他研墨。
更过分的,吃饭的时候还叫他过去伺候。
让穆星看着自己吃珍馐美味,然后回去啃寻常吃食。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惹到了越浮白。
不过这人好像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穆星也看得开:越浮白救了自己的命,也本来就没义务养自己当个小少爷。反而自己给人家当个书童挺好的,还能干点事,算是偿还一点恩情。
至于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之前腐败,但也没短缺了他的。
比起当小乞丐的时候强太多了,真没什么不满足的。
他每日自得其乐,越浮白画画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这人的书画造诣极高,看他作画是一种享受。
回到小房间里,就开始默念逍遥门那些养身健体的功法,倒也有点成效。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
这天,穆星正在正在闭目养神,越浮白忽然凭空出现。
他问穆星:“你在练什么?”
穆星也不意外他能察觉,毕竟这是个修仙的世界。
他回答道:“小时候捡到的一本书,里面记载了点强身健体的法门。”
越浮白也没问他为什么会识字,就跟他从来都没问过穆星的身世一样。
他打量着穆星的脸,这两个月,他看似放纵享乐,可一直都在观察着穆星。
他问道:“我把你打发到这里,让你当小厮,你怨不怨我?”
穆星摇摇头。
越浮白问道:“为什么不怨恨我?”
穆星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要怨恨你?”
越浮白道:“因为你本来是被人伺候的小少爷,现在变成了要伺候人的仆从。”
“可是。”穆星说道,“我一开始,只是个连饭都没得吃的小乞丐啊。”
越浮白看着他那双依旧清亮的眼睛。
这两个月天差地别的生活,一点都没有在他这双眼睛里留下半点阴霾。
他忽然笑了:“好小子!”
他走到穆星身边,再一次伸出手来:“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他看着这小童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纠结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这一次,穆星没有拉着他的衣袖,而是稳稳的将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师父!”穆星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越浮白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听到了,乖徒弟。”
他牵着穆星从屋子里走出去,很是郑重的让人准备了一大桌酒菜,庆祝自己得了一个小徒弟。
穆星这会儿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敢情前面那两个月,都是这人在考验自己呢。
一般只有高人才会这么脾气古怪。
穆星美滋滋的想:看来这次真是抱上了一条金大腿啊。
第55章
确定了师徒关系之后,越浮白没有急着教穆星什么东西。
而是问他:“你对魔修,是个什么看法?”
穆星想了想,根据原身了解过的一些传闻,说道:“坏,邪恶,血腥。”
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师父不是。”
如果越浮白自己不说,谁也不会以为他是个魔修。
越浮白笑着说道:“你这样说,对,也不对。”
穆星抬起眼眸望着他。
越浮白只觉得小徒弟这双眼睛漂亮得很,他素来喜爱美丽的事物,身侧也从未少过美人,可从来没有哪一双眼睛,比这孩子的更好看的。
他揉揉小徒弟柔软的发顶,说道:“魔修,修魔道。坏的从来不是魔修这两个字,而是许多修魔道的修士。”
穆星没说话。
他毕竟不是真小孩,理解能力比寻常小孩强上许多。可他毕竟从未接触过越浮白说的这些,所以只是专注的仰头听他讲。
越浮白不好跟一个孩子说得太深奥。
他想了想,说道:“论功法的话,正道的修士和魔道的修士修炼的基本法门,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区别在于修士选择的‘道’。”
“什么是道?”穆星问道。
穆星以为这是一个很深奥的话题。
可越浮白只是笑着说道:“对于我们魔修来说,‘道’就是你喜欢的东西。”
“正道的修士,讲究的是顺应天意,压抑己身的欲望。你看,他们一到筑基就开始辟谷,不食五谷,不耽享乐,清心寡欲。一个人,活成一个臆想中的‘仙人’模样。”
“而我们魔修,修的就是自己的心意。顺心而为,哪管天道何意?”越浮白折扇一收,低头看着刚收的小弟子,“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穆星想了想,点头:“我懂了。可按照您这样说,修魔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好的魔修传闻?”
“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越浮白淡淡的说道,“作为一名魔修,最大的对手不是天道,而是自己。”
他给穆星举了一个例子。
有两个魔修,生性爱权势。
其中一个,选择了隐瞒身份,去了凡间帝国,以科举为途径,步入官场,从此一步一步青云直上,成为权倾朝野的内阁辅臣。
越浮白说道:“几十年对于修士来说,不值一提。可这样中规中矩的走一遍,多慢啊。”
于是另外一个魔修,他选择了走捷径。
他用术法迷惑了王朝的帝王,帝王封他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其言听计从。
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就成为了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可总是会有人不服他的。
忠臣纳谏,直臣叱骂小人当道。
凡人在修士眼里不过蝼蚁,他如何能忍?
不服他的都被他用手段除去,他在权势之中尝到了逆我者亡的快感。
不过十年,兴盛的帝国被他搅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穆星认真思索。
越浮白也不催他,慢悠悠的端起一盏茶细品。
穆星猛然回过神来:“拥有强大的力量,而过分放纵自己的行为和欲望。这就像魔修在外名声差的原因吗?”
越浮白拊掌:“我徒儿果然聪慧!”
穆星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越浮白:“所以师父的道是什么?”
他想了想:“爱美人?爱华服,爱琴棋书画?爱风雅?”
一口气说了很多,越浮白轻轻用折扇在他小脑瓜子上敲了一下:“为师,只想当个富贵闲人。”
穆星想了想,越浮白可不真就是个富贵闲人吗?
“那我呢?”他认真开始想自己。
越浮白含笑看着他冥思苦想,等到这白嫩的小童子一张包子脸纠结的皱做一团,才伸出右手,掌心里忽然出现一幅用红绳系好的画卷。
他将那画卷信手一抛,那画卷在虚空中徐徐展开。
穆星讶然看着,还未回神,那画卷之中便陡然出现一股吸引力,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
越浮白狡黠的笑了笑:“自己想可想不明白的,让为师帮你一把吧。”
*
繁华的扬州城里,富商穆家新添了位小公子。
穆星有些茫然的想:我又转世投胎了吗?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可仔细想也想不起来。
小公子是家中幼子,又生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家中上下皆十分疼爱。
他自幼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娇宠万分的长到了十岁。
这一日晚上,小公子和衣而卧,耳边忽然有人问他:“这富贵锦绣的人生,你可喜欢?”
小公子当即点头:“喜欢啊。”
没多久,穆家得罪了权贵,家道中落。
家中奴仆散尽,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住到了乡下的老宅里,不止要照顾自己,还要照料生病的母亲。
他也不见颓丧,因为会读书写字,去村里秀才家帮忙抄书,得一点酬劳就攒下来买好吃的给家人补身体。
画卷外,越浮白看着安于贫困的小弟子,又在心中划掉了一个选项。
穆星知道改善家中近况唯有读书一条出路,他勤奋刻苦,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又在三年后,十八岁,成了年轻的状元郎。
状元郎打马游街,无数妙龄的女郎往他身上抛花掷帕,他一抬头,就能对上几张欲说还休的俏丽面容。
“可有喜爱的女子?”耳边又有人问他。
穆星眼神迷茫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谈情说爱好麻烦好复杂啊。”
越浮白:“……”
时间继续往前推。
年轻的状元郎得皇帝赏识,短短几年平步青云,进了六部,不过弱冠之年,已然是帝王心腹。
坐在椅子上的越浮白却皱起了眉头。
他这个徒弟,性格实在奇怪。
这画卷乃是他的一样法器,施术者可以制造幻境,而在幻境中的人,会被引导,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
这也是许多魔道修士,用来帮助门下弟子寻找自己的道的一个法门。
方才在这幻境之中,越浮白已经给小徒弟安排了许多凡人最向往的东西:富贵,美人,权势……
可穆星对这些都接受良好,可并没有特别的喜爱,失去的时候也不见不舍。
甚至越浮白中间还给出了许多细微的“引诱”:琴棋书画,奇技淫巧,三教九流……
也没见穆星有特别爱的。
他倒也不着急,继续给徒弟“安排”人生。
穆星生病的阿娘撑不住了。
他尽了力,甚至请了宫中的御医救治,也无能为力。
至亲去世,他神色哀凄的替母亲办了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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