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朔向门口退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大门重重合上的声音,同时烟雾中传来刺耳的悉悉索索声,仿佛无数爬虫在地上快速游动,并且向着他不断靠近。
他本能根据声音的远近,朝左边甩出一柄雪刃,下一刻脑海中闪过灵光,左手手腕在扔刀途中猛然一转,将雪刃甩向弥漫着浓稠粉雾的身后,同时侧身往右一扭,堪堪避过魅魔的掏心一爪!
不知何时闪现到他身后的魅魔一招落空,勃然大怒:“小小修士,哪里来这么多心眼!”
“多看书,少受骗。”说话间,陈知朔向左打出一掌,灵力激荡,直接冲散粉雾,在墙上打出好大一个大洞。
他再挥动长剑,卷起激荡气流,带起满室粉雾不断旋转,随后剑锋铮地向前一指,粉色龙卷风随之冲向室外!
粉色长龙扑向地面,地砖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魅魔眼见自己赖以为傲的招数竟被如此破坏,怒发冲冠,乌黑长发化作一条黑蟒,扑向陈知朔!
“啧,姐姐,你的招数怎么都这么伤身呢。”陈知朔嘴上不停,心中却不敢大意。
他再次劈出长剑,怎料黑发巨蟒半路分化成无数条细小黑蛇,绝大部分牢牢缠住剑锋,顺着剑柄爬上陈知朔右手。漏网小蛇在空中绕出弧形,张开毒牙,扑向陈知朔!
陈知朔运气水咒,剑锋挂霜,冰凌丁零当啷顺着长发一路蔓延。他同时左手凝出雪针,射向张开大口的剩余小蛇。
变故陡生!
他眼角余光瞥见左边快速扑来一个白色事物,来不及多想,立刻撒手后撤,却还是被魅魔打中,左肩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魅魔一击得手,得意道:“小修士,不过如此。”
说话间,她收回新长的指甲,怎料指甲上沾着的鲜血溅到挂着的画上,如同石子投入静湖,荡起阵阵涟漪。
画上的景象绕着圆心不断旋转,各种颜色被拖成长长的条状,彼此融合、分离、再融合,最后形成了一个陌生的传送阵。
嘭!
传送阵开启,显露出那边的景象。
长长的阶梯望不到头,男女老少共四人站在阶梯上,参差错落。
为首的红发男人奇怪地“咦”了一声:“魅魔,你怎么能开启传送门?”
魅魔来不及解释,焦急说道:“屠画,魔君大人在哪?”
“魔君大人并不想见你。”屠画挑了挑眉,“你犯了重罪,不能回来。”
“可传送阵开启了!”魅魔疾步奔向屠画,传送阵却突然冒出血色符文,将她震飞出去。
“并不是我们开启的。”屠画来了兴趣,目光看向陈知朔,“是你开启的?”
陈知朔摇摇头。
魅魔一口咬定是对面主动开启的传送阵:“不是你开启的,那就是魔君大人亲自开启的!一定是大人知道我有危险,所以才开启传送阵,想来保护我。”
只听总角小童哈哈大笑:“你还痴心妄想呢。”
魅魔受嘲,羞怒难当:“夏棋,今非昔比,现在的我可不怕你。”
夏棋朝她做了个鬼脸:“有本事你进来呀。”
这话恰好刺中魅魔的心病,她恨得牙痒痒,却只能坚持:“有本事你出来。”
两人吵吵闹闹,僵持不下,魅魔忽然问他:“我就算犯错被逐,但还是魔界一员。现在有修士要杀我,你们打算袖手旁观么?”
夏棋闻言,立刻收了胡闹,看向陈知朔:“你要杀她?”
陈知朔点头:“她杀了不少男子,要是一命赔一命的话,也就九尾赔完以后还剩个一两条。”
“有点意思,”夏棋撅起嘴巴:“你说的也有道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可是我们魔界行事,容不得修真界置喙。”金发女子冷哼一声,“就算要杀,也是我们动手。”
屠画双手抱在胸前:“那你说怎么办?”
一直没说话的老者举起龙头杖,重重敲击地面。一条裂缝自他脚下而起,蜿蜒逡巡,直接冲出传送阵,将大地劈成两半。
“都杀了。”
夏棋一拍手:“很是!”
他眼中寒光闪过,拿出一面拨浪鼓,不断转动。
慑人魔音不绝于耳,陈知朔只觉得耳膜刺痛,心脏随着声音的节奏跳得越来越快,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了。
旁边的魅魔也不好过,她痛苦地弯下腰,捂住耳朵,不停叫喊着:“魔君大人,魔君大人!救救我,魔君大人!”
声声呼唤提醒了陈知朔,他大吼一声:“陆离,你快点出来!”
话音刚落,漫漫天阶上传来森森杀伐之气,夏棋心头一跳,立刻住手。
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踏风而来。
“谁喊我?”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一直加班,更新晚了
71、重逢(六)
◎狗蛋其人◎
屠画龇牙,小声抱怨:“怎么把这煞星喊来了。”
陈知朔隐隐猜到魔君的身份,可当他亲眼目睹陆离现身时,仍旧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贪婪地看着陆离,用目光一寸寸丈量着时光的痕迹。
一切似乎都没变,陆离依旧是剑眉星目、鼻梁挺翘、薄唇紧闭的模样,可身上透着的冷漠疏离,正不断提醒着他,七年的时光,改变了许多。
阿离,好像已经不是以前的阿离了。
陆离的目光落在陈知朔身上:“你认识我?”
陈知朔正心烦意乱,下意识应了一声。
积攒了七年的思念,在重逢的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离盯着他,内心生出莫名的亲切感,令他困惑不已。
在场其余魔族不敢说话,个个低眉顺目,就怕惹祸上身。
只有魅魔死性不改,纵有血色符阻碍,她依旧贪恋地盯着陆离:“魔君大人,这个修士想要杀我。”
陆离这才勉强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魅魔一时语塞,颤抖着双唇回答:“我……我是……”
屠画听不下去了:“老大,就是去年入魔,被你顺手捡回来的一个魅魔。”
陆离“哦”了一声:“记不清了。”
魅魔脸色惨白,失落地说:“魔君大人,我……”
陆离并不理会她,又看向陈知朔:“你要杀她?”
后者强压下浓稠的思念,反问他:“魔君大人要阻拦么?”
屠画夏棋等魔在旁,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有人敢用这种口气与魔君说话!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陆离并不在意陈知朔说话的态度,甚至一反常态,好脾气地继续问道:“她犯了什么事?”
陈知朔指了指玉雕:“她为了这座雕像,诱骗男人进公主府,再把他们杀害,解剖他们的尸体。”
陆离微微皱眉,直接走出传送阵,绕到雕像正面。
而屠画等人也意识到魅魔此举的目的,心知她这次是真的要惹火陆离了,有的无奈,也有的幸灾乐祸。
陈知朔看着陆离走过他的身边,带起的轻风吹到自己脸上,心扑通直跳。
陆离看清玉雕的相貌,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周身散发出阵阵怒意,看向魅魔:“你想做什么?”
魅魔吓得瑟瑟发抖:“我仰慕魔君,自知没有资格常伴魔君左右,才雕了座玉雕,想、想借此寄托我的爱慕之情。”
陆离非但没有感动,还觉得恶心。他心念一动,灵剑飞来,直接将玉雕击了个粉碎。
无数碎片在原地炸开,将魅魔的奢望连根拔起。她披头散发,站在原地,脑门被碎块砸出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好不狼狈。
她双眸中的迷恋转眼被绝望取代,盯着陆离,喃喃道:“魔君大人,为何如此冷酷?连一个念想都不肯让我留?”
陆离喝问:“你杀了多少人?”
魅魔恍若未闻,只是重复控诉着陆离对她的残忍。
陈知朔替她回答:“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眉毛,手指,起码六个人。要是我不机灵点,就是第七个了。”
陆离审视着他,似乎想在他身上找出二人的共同点,最终发现,他们身上有着共同的气质,一种与世间没有任何联系的孤独感。
联想到他初见陈知朔时莫名产生的亲切,陆离不禁怀疑起两人间的关系。
魅魔嫉妒地看着两人间暗涌的情愫,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男人竟对着另一个男人,展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耐心,被冲昏头脑的她突然暴起,发蟒与硬甲齐发,以闪电之势扑向陈知朔!
“小心!”屠画出声示警。
陆离只是轻微抬了抬左手食指,灵剑裹挟着熊熊金火,直接洞穿了魅魔胸膛,把她牢牢钉在墙上。
黑发掉落,长甲剥离,魅魔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吞噬自己的麒麟火,痛苦缓慢地朝着前方伸展右臂:“魔君,你为了一个修士,杀、杀我?”
陆离没有作答,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护着一个陌生的修士。
难道这个人,与他失忆前的经历有关?
“你认识我。”陆离很是笃定,问出了困扰他多年的问题,“我究竟是谁?”
陈知朔牙根发酸,心中暗暗吐槽,电视剧里经久不衰的失忆桥段竟然会发生在陆离身上。
“你本名陆狗蛋,是我们村长得最好看的。”想到自己七年来独自承受相思之苦,陈知朔决定先戏耍陆离一番。
“噗嗤。”屠画没忍住,笑出声来。
收到同伴或惊悚或警告的目光,他赶紧收声,故作严肃,只是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陆离。
陆离更在意陈知朔,没有理会他,继续问:“村?我不是天生的魔,我曾经是个人?”
陈知朔继续胡诌:“你当然是人啦,你还是我媳妇呢。”
这次轮到夏棋忍不住了,他双手捂住嘴巴,脸颊鼓起两堆肉,努力憋笑。
陆离突然问:“你叫什么?”
“我叫陈知朔。”说话时,陈知朔牢牢盯着陆离的脸,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的情感波动。
陆离没让他失望,闪过一丝了然:“陈家小婿?”
靠!
这人怎么该记的不记,不该记住的却记得这么牢。
陈知朔边在心中吐槽,边假装不知:“啊?你说什么?”
陆离指着满地碎块:“玉雕后颈上写着的。”
“哦,我不知道。”陈知朔全盘否认,同时抬起右手,大拇指指向已经烧成黑炭的魅魔,“可能是她写的。”
“老大,”屠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魅魔已死,对人间也有交代,我们该回了。”
“你们回去。”陆离说,“我留下。”
屠画眼珠子一转,走出传送阵:“那我也留下,给老大当个跑腿的。”
乖乖,魔君的八卦可不是每天都能听到的,就算之后被陆离砍,他也得先听完。
“那我也……”夏棋开口,才说了三个字,灵剑贴着他头皮飞过,拐了个弯,回到陆离身后。
“这就走,这就走。”夏棋摸摸脑袋,念动咒文,传送阵逐渐合并,将两边彻底隔开。
屠画对上陆离杀人的目光,双手一摊,无奈道:“走不成了。”
陆离不再理会他,只是盯着陈知朔看,似乎在寻找他的破绽。
陈知朔不甘示弱,回望过去。
两人都不说话,夹在中间的屠画只觉得矫情得要命,正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就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思齐持剑而入,见陈知朔安然无恙,喜道:“陈师兄,你……”
下一刻,他瞥见另一边的陆离,惊呼:“陆师兄!”
陆离看向他,试探地问:“狗蛋?”
“哈?”思齐满脸问号,还以为陆离是在喊他,连连摆手,“陆师兄,我是思齐呀,不是什么狗蛋。”
印证了心中的猜测,陆离沉下脸,质问陈知朔:“你骗我。”
后者没有半点愧疚,继续胡扯:“思齐最近记性不好,他忘了。”
“是么?”陆离当然不信。
思齐被两人的目光夹在中间,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他急中生智,突然捂住受伤的肩膀:“好疼好疼,哎呦,我忘记敷药了。陈师兄,我先去上药,你们先聊。”
说罢,不等他们的反应,赶紧离开战局。
看着陌生的陆离,陈知朔不知该如何以平常心面对,又因为思齐的突然出现,失去了继续逗弄的兴致:“我去看看我师弟,你们随意。”
怎知陆离收剑入鞘,迈开长腿,跟在他身后一起行动。
“我们师兄弟交流,有外人在不好吧?”
陆离答得理所应当:“他喊我师兄,我们应该是同门。”
陈知朔:……
最终,思齐顶着三位大佬的目光,颤颤巍巍地抠出一大块白色生肌膏,手一抖,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欲哭无泪:“两位师兄,我上个药而已,别看了。”
魅魔为玉雕而杀人一事落下帷幕,思齐代表玉墟门回皇宫向皇帝说明一切。
陈知朔不愿露面,将刻有玉墟门印记的佩剑还给思齐,自己则找了处高高的屋顶,叼着根杂草,躺在上面,感受夕阳的温暖。
陆离悄声来到屋顶上,盘腿坐在他身边。
“你在生我的气。”他很是肯定。
陈知朔翘着二郎腿,继续看着远处的火烧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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