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结滚动了下道:“我们没有在一起。”
“李小姐,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亲自去找傅枫,我不是你的传话筒。”方白景的语气冷淡,略过李冉往休息室走去,“失陪。”
休息室里的化妆台上放着几个红包,应该是导演和几个关系好的演员给他放的压惊红包。
方白景在化妆镜前坐下,化妆师不在,他自己摘了假发卸了妆。
脸上的妆一点点脱落,很奇怪,明明只是那么淡的妆,妆前妆后却像是两个人。
他和傅枫是在干什么?
方白景想,傅枫迟早都是会成家立业的,这乱七八糟的关系还是早点断掉就好。
他穿上自己的卫衣,把兜帽戴在脑袋上,推门出去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喷了一脸彩带。
“恭喜杀——”
陈韵看到方白景的表情,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谢谢。”方白景强颜欢笑着道,“杀青宴下次请你们吃,我现在有点事。”
他冲纪伟乐一摊手,垂下眸道:“车钥匙。”
纪伟乐下意识地掏出车钥匙,放在了方白景的手里,寂静的走廊里,只剩下来了他和陈韵,还有几个工作人员。
杀青宴的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小声地跟陈韵交头接耳道:“陈姐……你有没有觉得白景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陈韵点了下头,犹豫地道:“总觉得有种像是……男朋友出轨,他要去捉奸在床的样子。”
*
在城市道路里,方白景只能强行地克制着自己踩油门的动作,有很多次,他都烦躁地想把油门一脚踩到底,但最后还是勉强维持在限速的高压线。
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钟,车最不堵的时间段,方白景开车开得那么快,但当他站在傅枫楼下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干了。
是走上去,硬气地跟傅枫说分手?
还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揣着糊涂装傻,又或者是应该按李冉说的那样,把话带给傅枫,接下来的事情全按傅枫的反应来。
该怎么做,方白景不知道。
他的脸上戴着口罩,头上还带着卫衣的兜帽,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方白景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边站了多久。
门口驻守的保安大概是觉得他很可疑,摸着腰上的电棍刚准备走上去。
“白景?”
常年跟在傅枫身边的李助理恰好出现在公司门口,他的手上还拿着巨大的文件袋,他被傅枫使唤着帮方白景做过很多事情,一眼就能认出方白景。
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方白景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眼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久了风,有些发红。
“你怎么在这?”李助理问道,“找傅总?”
方白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突然就崩塌,他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道:“……正好路过。”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会信,李助理当然也不信,拽着方白景的手腕就把他往公司里带:“没事的话就进来坐坐。”
他的想法很简单,方白景来了,傅枫的心情一定会好,傅枫的心情好,大家的心情都能变好。
方白景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地甩开李助理的手,但他却什么动作也没有,脚步亦重亦轻地跟在了李助理身后。
李助理把他带上的是傅枫专用的电梯,电梯往上攀升的时候,方白景感受到了强烈的失重感。
傅枫的办公室独占一楼,他不喜欢别人过多地打扰他,只有李助理一个助理。
方白景摘了自己脸上的口罩,呼进的空气冷又清新,傅枫的办公室建的是玻璃房,只有遮光帘放下来的时候,才能挡住外面的视线。
而现在,黑色的遮光帘被放在最顶端,方白景看到了办公室里的动静,他的脚步像是被黏在了地板上,抬脚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特别吃力。
他猛地抓住李助理的手臂,下手一不小心有些重,方白景苍白着脸跟他道歉,而后问道:“那个人是谁?”
黑色调为基础地办公室里,不仅只有傅枫,还有棕发碧眼的米修。
他正坐在傅枫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姿势悠闲,手上把玩的是傅枫常用的那支钢笔,一看关系就和傅枫很不错。
方白景突然想到,傅枫以前就说过他和米修认识,他们可能本就是朋友关系。
“米修吗?”李助理看了办公室一眼道,“他是傅总的表弟,别看他们虽然长得不像,但真的是有血缘关系。”
方白景的脑袋瞬间天旋地转,舌尖都快被他咬出血,他现在甚至都已经喘不过气来。
办公室的两人都侧对着他们,傅枫正低着头认真地看文件,米修一个人絮絮叨叨着,都没有看到他和李助理的身影。
可办公室的门却敞开着,两人的交谈声一丝不落地从门缝间泄露了出来。
米修的声音嘚瑟:“表哥,你现在和你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我是不是说了,吓一吓他,他肯定会乖乖听你的话。我被开个瓢,换一个嫂子,是不是还挺值的?”
傅枫抬眉,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闭嘴。”
方白景一字不落地把他们的交谈听在耳里,耳鸣的感觉愈发强烈,他现在的脑袋就像是一团浆糊,根本做不出半点思考。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就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李助理惊慌失措地想去把他扶起来,方白景伸手一把就把他推了开。
方白景现在胸闷得像是砸了块石头,手指扶在墙上,青筋暴起。
他咳嗽的声音太响,方白景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傅枫扶住了他的肩。
方白景的眼眶发红,他猛地爆发出一股力,把自己和傅枫的距离拉开,他贴着墙站了起来。
方白景第一次感受到气到发晕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笑话,搞了半天,这事情不就是傅枫给他设了个局往下跳?
——“他肯定会乖乖听你话的。”
这话听起来格外得刺耳,方白景的耳边隆隆作响,窒息感扑涌而来。他想要心平气和地和傅枫聊一聊,但接下来的话几乎是用吼说出来的:
“我要和你分手!分手!”
他的眼睛一眨,泪腺就不再受大脑控制,眼泪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方白景胡乱地用手一抹,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像是绵延不绝的小雨一样往下掉。
只有在屏住呼吸的时候,好像才能停下来。
“你们先走。”
傅枫先把米修和李助理赶跑,偌大的一层空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方白景。
他抽了几张纸,想去给方白景擦眼泪,但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方白景的眼角,就被方白景无情地拍掉。
方白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好像情绪崩溃的时候,眼泪是真的不受控制。
他的眼眶发红,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把眼眶里汇聚的泪珠憋了回去。
方白景的嗓音发哑,最后冷静地重复了一遍:“傅枫,我们分手。”
傅枫的动作忽然一顿,才继续伸出手给方白景擦眼泪,这一次方白景没有阻止他。
“我们分手。”方白景背靠在墙上,平和的语调突然就爆发,“我他妈要分手!”
傅枫把被方白景浸湿的纸巾捏在手心,他覆着薄茧的手指擦过方白景的眼角,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怎么过来了?”
方白景扭开傅枫伸过来的手,怒目瞪着他:“你听不懂吗?我要分手!我要和你断得一二干净。”
他积攒的怒气一下就爆发起来,方白景推了把傅枫的肩,步步紧逼着:“如果今天我没来,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我,一辈子瞒着我是吗?”
方白景又突然一笑道:“哪里来的一辈子,你不都马上就要结婚了?”
他的鼻尖逼近傅枫,方白景扬起下巴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格外地近。
方白景很少主动靠近傅枫,也很少主动做出这种亲昵的行为,但现在他说出的语调很冷漠:“傅枫,你逗我玩呢?”
“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也可以心甘情愿地和你上床,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小三,还是给一个男人做小三,这太恶心了。”
“如果你将来还是要结婚的话,那就别来招惹我。”
方白景说完这番话,他又自嘲似得道:“不对,用招惹这次好像也不合适,毕竟从一开始我们的关系就是不公平的。”
从一开始就是他有求于傅枫,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该听傅枫的话,傅枫想和他在一起,他就得和他在一起。
如果傅枫不想和他在一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他踹开。
虽然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并不像是金主与小情人,但方白景觉得他们就是。
傅枫帮他,他陪傅枫上床。
可某一天,傅枫却拉着他的手说喜欢他,落下来的吻比情侣间更加缠绵。
他们做了那么多情侣之间亲密的事情,却是方白景第一次听到情侣间该说的话。
方白景终于觉得他和傅枫的关系变味了,他们好像真的变成了刚开始说的那样——“在一起”。
方白景利落地转身,他表现得很硬气,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但在背过去的瞬间,他的鼻尖又开始发酸。
他不想哭,因为方白景觉得眼泪太过窝囊。
呼吸渐渐变重,方白景把步子迈大了一步,落下的声音很重。
今天走出去,他就和傅枫一刀两断。
方白景的手臂却忽然被股大力拽住,毫无疑问是傅枫,他被往后一拽,就撞进了傅枫的怀里。
傅枫从背后把他搂紧,相较于方白景,他显得要冷静许多:“谁和你说我要结婚的?”
方白景在他的怀里死命挣扎,一滴滚烫的泪就掉在了傅枫的手背之上。
傅枫让方白景面对着他,手上的泪珠滚烫,湿痕从手背划过,他低下头,正视着方白景道:“谁在你面前乱说?”
“你的李小姐。”方白景冷嘲热讽地道,“不过人家好像看不上你,托我给你带话,说自己还没玩够,暂时不想结婚。”
傅枫反问道:“李冉?”
“你不还知道她的名字?”方白景冷笑着道,“问我干什么?”
傅枫搂着他腰的手越来越用力,解释道:“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甚至都没见过她。”
“所以呢,你不还是会和她结婚?”
“我不会。”傅枫皱着眉道,“我不会和她结婚。”
“可你爸看起来很中意她。”
“那只是我爸。”傅枫言简意赅地道,“我和我爸关系不好,他说得不算数。”
方白景的反应还是剧烈,他冷笑了声道:“这些都重要吗,傅枫,你现在说的每一个标点我都不会信。”
“我很好骗吧?你和你表弟不是联手在一起把我甩得团团转,在你眼里我应该就特别蠢、特别傻、特别好骗吧?”
“你骗我干什么,为什么又从来不和我说!明明我都——”
明明我都习惯和你在一起了,明明我都……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后面的那句话,方白景无论如何都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觉得丢脸,还觉得掉价。
方白景最后沉下语气,歇斯底里地宣泄过后,就剩下困倦和疲软:“我最后说一遍,我们分手,再也不见的分手。”
他盯着傅枫,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和你一刀两断。”
话说出口的瞬间,除了爽快,方白景还有种难以言喻的郁结。
他的话音落下,傅枫抓着他的手越发用力,他听到傅枫道:“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我不想听。”
方白景最后一次甩掉傅枫的手,这个时候他显得格外坚决:“就这样。”
这一次,方白景被傅枫拦腰抱了起来。
“傅枫!”
方白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踹在了傅枫的腿上,但傅枫好像不知痛一样,继续抱着他往办公室走。
门边就是遮窗帘的按钮,傅枫伸手一按,黑色的遮光帘就从顶端降了下来。
他没开灯,房间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方白景被傅枫按在了老板椅上。
椅子下生着轮子,方白景一坐下去,底下的四个车轱辘就跟着滚动,连人带椅磕在了身后的落地窗上。
“咚——”的一声巨响。
方白景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的椅子把手,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在十九层的高楼之上,也知道自己背后就是落地窗,更加知道这玻璃事实上无比的坚硬。
但在黑暗之中,方白景觉得有些畏惧。
他摸索着想要爬起身,脸颊上刚扑到了傅枫湿热的呼吸声,方白景就被他按在了原位,又是“咚——”的一声,玻璃仿佛震荡了一下。
“傅枫……”
方白景有点夜盲,在黑暗之中是真的一点也看不见,他伸手往前抓了抓,指尖划过光滑的布料,应该是傅枫的衬衫。
寂静的空气之中,傅枫就这么任由他抓着。
脸颊被冰冷的手指抚摸过,方白景的鼻梁挺得恰到好处,傅枫凭借直觉,从他的鼻梁骨划过,最后停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一低头,就亲了上去。
这次亲得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发狠,方白景忍不住地往后退去,脑袋撞到椅背后,就轻轻地往玻璃上磕。
他不敢退,只敢用手抓着傅枫衬衫摆。
方白景很确定,自己肯定是把傅枫的衬衫抓住了,他的下巴被迫仰起,方白景呼不上气,被亲得更加乖了。
“傅——”
方白景刚喘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字,傅枫又含住了他的唇。
接吻的时候,傅枫很喜欢扶住他的后颈,宽厚的手掌往上扶着,最后罩住了方白景的脖颈。
傅枫又听到了方白景的哭音,声音很轻,像是只瘦弱的小猫咪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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