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卫央是北镇抚司镇抚使的时候,他们就挺怕他的,卫央的性子就是油盐不进, 又整天面无表情的,谁看了不得心里发怵。
因而卫央冷冷盯着他们又逼问了几句,他们就一五一十地把宋青来跟何小满平时都有什么些什么往来,什么交集都说了出来。
卫央再问上几句有点莫名的话,比如宋青来与何小满见了面都说些什么,会不会避开所有人,你们有没有闻到过宋青来身上有种淡淡的兰花香,宋青来会不会带何小满回自己家,诸如此类,他们渐渐地也觉出味儿来了,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
是什么关系?
可以上床的关系。
很好,很惊悚,很可怕。
再看宋青阁脸色凝重如斯,他们更是坐实了心中猜想,等卫央问得差不多了,都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要被杀人灭口。
此时听到卫央这么问,几个人你揪揪我袖子,我扯扯你衣角,眼神交汇了几个来回,最后毅然决然推出了冯介舟来回答。
冯介舟硬着头皮站出来,低头支吾道:“没有很早吧……可能也就这几个月……”卫央一言不发盯着他,他又改口,“嗯……也许是去年就这样了。大人,您看我们几个都不太清楚这件事,其他人应该是更不清楚了。”
卫央知道宋青来在大是大非上其实很有分寸,这件事应该确实没让什么人知道,而何小满更会是小心再小心的人,再退一步说,两个人平常公务上总会有些密切的来往,一个是东厂督主,一个是锦衣卫千户还是宛阳总兵的亲弟弟,过从甚密也没人会觉得有问题,倒是很能掩人耳目。
当然,这些掩人耳目的事最后自然都便宜了这两个人偷偷搞小动作。
见卫央半晌不说话,宋青阁也沉默不语,冯介舟更加犯怵,又硬着头皮道:“大人,这是老大的私事,我们平时真的不好多问,督主又是什么身份,我们也不敢随便去打探他的事,您看……”
“行了,我知道了。”卫央冷淡地挥挥手,“都下去吧,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了,我要是哪天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和这件事有关的半句话,后果自负。”
大伙儿赶忙一迭声应了,保证不会乱说,而后长长松了口气,转身溜得比兔子还快。
卫央看向宋青阁,叹了口气,道:“这事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了。东厂那边我也去找人问过了,万连肯定知道很多,但他不肯多说,下面的人也知道得不多,但有人说何小满晚上确实经常不住在东厂也不回宫,具体去了哪里不清楚,但以前有一次东厂不少人都知道何小满去宋青来家了,晚上也没出来。不过第二天陛下说是有事让何小满去找宋青来,所以大家也就都没在意。”顿了顿,他又补道,“我也没在意。”
宋青阁有点头疼:“所以陛下也知道这件事?”
“何小满去了哪里,别人不知道,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就自己身边的人,三天两头晚上不知去向,陛下要是不知道才是见了鬼。”卫央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陛下什么都没说,还帮着隐瞒,是好事,可能也是给宋家面子。”说完他又琢磨出了点其他意思来,“陛下难道是拿这个当把柄?”
宋青阁想起了另一件似曾相识的事,否决道:“陛下拿这个当宋家的把柄是不是太幼稚了,要这么说,我还有陛下的把柄。”
卫央蹙眉道:“你别乱说话啊。”
“陛下和沈辞,你不知道?”宋青阁掀起眼皮看他,一副“你还是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鄙夷,“你每天到底都在干什么?”
卫央:“……”
这都是什么事?
这个世上到底还有多少匪夷所思又令人害怕的事情,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知道的?
卫央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几天来消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揉了两下太阳穴,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陛下和沈将军那什么关系的?”
“都这么明显了,不知道的才是脑子有毛病。”宋青阁毫不留情地冷嗤道,“陛下那次溜出京城跑去宛阳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会真觉得陛下是去找我谈判的吧?”
卫央的表情愚蠢地写着“难道不是吗”几个大字,宋青阁淡然说出真相:“你别忘了,当时沈辞在宛阳,陛下跟我说完事就和沈辞睡一间房去了,现在明白了吗?”
“你别说了。”卫央自觉脑子不笨,但在这方面好像确实天生迟钝,而宋青阁从小到大看什么都仿似有火眼金睛,认命道,“是我蠢。”
宋青阁站起身,道:“走吧。”
卫央疑惑:“去哪儿?”
“去找我那个很有出息的弟弟。”宋青阁冷笑,“和东厂督主上床,厉害死他算了。”
在冯介舟等人被卫央逼问的时候,宋青来还在清平坊和华扬舲说话。
宋青阁那边的事他大部分都找的华扬舲,第一次是抱着试一试又不会吃亏的想法,但华扬舲很有本事,当真帮他摆平了,他终于相信了此人很有些小聪明,难怪能在孙秉德和杜若之间相安无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偏偏不喜欢华扬舲。
宋青来说明了来意,直言想解决宛阳军费的事,需要户部多支些银子,但新政在上头压着,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华扬舲也没说废话,同他说元翁对新政的推行势在必行,想这时候捞一笔银子绝无可能。
“不过嘛,也不是没有办法。”华扬舲低头笑了笑,眸光中的冷意转瞬即逝,“明年宋千户觉得朝廷会想打池州还是江北?”
宋青来不太懂兵事,拧着眉思忖了会,道:“江北?”
“我觉得不然。”华扬舲笑着摇头,“看似池州是老巢,固若金汤,但江北也不好打,那里离绥坊太远了点,变数很多。池州却离绥坊很近,南北又都被我们夹住了,反而是更好下手的地方。而且有时候直捣黄龙,一击必杀才最有用,不是吗?”
宋青来有点明白了,点头道:“也是,坪都陷落终究是耻辱,先拿回坪都也是好事。”
“所以我猜陛下最终还是会选择先打池州。”华扬舲压低了声音,“但池州很好打吗?当然很难,一年不太可能,两年也不太好说,虽说衍王已经大势已去,但衡川和宁崖也不安全,许自慎就不会想着回击?朝廷就这点军队,必须要分出一部分守宁崖和衡川,剩下的才去打池州,当然只能会更难。但这对宋家来说,是机会。想要好处有时候不能等着别人送上门,要自己主动争取。”
宋青来一下看懂了其中关窍,询问地看向华扬舲,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明白了,多谢。”宋青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华扬舲也像是有事要走,付了这桌的茶水和点心钱,告辞离去。
他是在还没散值时就溜出来的,现在也没必要回去了,干脆走回家去,结果就在家门口看到了何小满。
“以后你来直接让叶叔开门放你进去。”宋青来还没仔细去看何小满明显不善的眼神,“总站在门口做什么?”
何小满也没说话,跟着他走了进去,还没到屋子里,何小满看他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气从中来:“你又去找华扬舲了?”
“你果然派人盯着我。”宋青来瞬间了然,“是陛下的意思?”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何小满眼神冷冰冰地盯着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去找他,你怎么就是不听?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
宋青来觉得自己现在脾气好多了,至少知道先哄人最要紧,抓住他的手轻轻握了握,语声放软:“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兄长的事我不能不帮忙,我没有和他深交,我有分寸。”
“正因为是你兄长的事,你才更不能去找他。”何小满道,“宋家的事能是小事?你就这么放心他?”
“我不会乱说什么事。”宋青来继续软声哄道,“就是请他帮点忙。”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何小满咬着牙,“你是觉得他办得到的事我办不到?”
“不是……”宋青来无奈,这事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架势,“我当然知道你办得到,但这种事你瞎掺和,陛下不得起疑心?我知道陛下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子,我不想害你。”
何小满还想再说,宋青来已上前一步,捻了两下他的耳垂,熟稔地在他唇边吻了吻,道:“好了,别生气了,你派人盯着我,应该知道我找他说的是什么,有没有问题你最清楚,你还想知道别的我也告诉你。但是不许再生我的气了,你好凶。”
“有病。”看到这人一副被欺负的受伤模样,何小满想打人的手蠢蠢欲动,推了他一把,“我不想知道别的,我要走了。”
“出来就是来找我的吧?这就走了?”宋青来又挂上了痞气的笑,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去勾他的衣襟,“督主,做人要诚实,口是心非不好。”
“你给我……唔……”
何小满羞红了脸,正要骂一句,宋青来已用力地啄了口他的唇瓣,而后肆意地在唇舌间索取,一只手不规矩地掀开他的衣襟,带着薄茧的手蹭在他细腻的皮肤上,到了嘴边的话被迫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呜咽。
两人靠在屋前的廊柱上不一会就互相勾着彼此陷入了欲.念之中,忘情地拥吻,身后宋青阁和卫央无声无息地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宋青来,你胆子很大啊。”宋青阁像是被气笑的,“做见不得人的事都不知道要关起门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阁就是一个走在发现八卦第一线的男人,所有其他人看不穿的八卦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卫央:社会阅历上升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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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接受事实
宋青来一个激灵, 埋在何小满颈间喘了口气才抬起头来,看着走上前来的兄长和小舅, 他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天他在兄长面前欲盖弥彰时就有了预感,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那天他甚至有自己说出来的冲动,他向来是藏不住事的人,瞒着别人偷偷摸摸做一些事会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何况他还答应过何小满他会告诉他的家人。
他不知道他的家人会怎么想, 但是他不想瞒他们一辈子,这样对谁都太痛苦了。
从小所有人都说他离经叛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一身反骨,做什么都非要和世人不一样,旁人越是不让他做,他越是想做。
何小满约摸是有点害怕, 攥着他的袖子在微微发抖, 想逃避却还是认命地闭上了眼, 他知道何小满也不想瞒下去了,他们的感情是干净的,不应该像偷情, 也不应该被人鄙弃。
“没事……”宋青来的嗓子还因前面涌上的情.欲而带着哑意, 蹭了下何小满的脸,低声安慰道,“你先回去, 我跟我哥和小舅说清楚, 不会有事……”
何小满侧眸看了眼宋青阁和卫央,见两人也在安静地看着自己,又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衣襟不整, 嘴唇湿红,不是能见人的模样,红着脸撇开眼,宋青来侧身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替他拉好了衣襟,看何小满还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又哄道:“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我晚点去东厂找你。”
“督主,我们有话要跟青来说,您先回吧。”宋青阁的说话声淡漠地响起。
宋青阁和卫央是宋青来的亲人,何小满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好,略作沉默后咬牙转身离去。
宋青来平顺了一下心绪,转过身乖觉地跟着兄长和小舅进屋去,把门关上,低下头跪到地上,道:“你们都看到了,肯定也去查过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喜欢何小满,爱侣间那样的喜欢,我们已经上过床了,还不止一次。”
宋青阁没想到这人承认得不仅爽快,还能把话说得这么没羞没臊,有些无言以对,卫央也被上过床还不止一次这种话噎了一下,看宋青阁已经无语凝噎到不想说话了,只能他来开口:“那我和你哥要是今天不来找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没有。”宋青来低头跪得笔直,“我没打算瞒下去,也想早点跟你们说,还有我娘……”
“你还好意思说你娘?”宋青阁冷声打断他的话,“你想让她气病是不是?”
“对不起,我错了。”宋青来从小到大闯完祸甚少有这般温顺认错的时候,“你们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这么多年,宋青来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已经数不清几次了,就算最是严苛的父亲在世时也没舍得打他,宋家对这个二公子,确实是人人都宠的,这祖宗大概也就因此愈发无法无天。
“父亲都没打过你,我哪敢打你?”宋青阁嗤了一声,“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自己做了什么就要自己负责,我、你娘、你小舅,还能管你一辈子不成?”
宋青来其实在屋外就看出来兄长和小舅都没真的生气,而事实上从小到大两人也都是嘴上说说,别说打他了,骂他都很少有,他惹了祸两人还经常帮他担着。
尤其是对自己兄长,宋青来自觉有愧,宋家所有人对宋青阁都是苛刻的,因为他是长兄,他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荣辱,而宋青阁也素来是这么要求自己的,沉默地在很早的时候就扛起了所有责任,他捡了晚生几年的便宜,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只需要当个混吃等死的少爷。
小时候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偷懒不练武也不读书,父亲教训他两句就没再说什么,宋青阁有一天晚起了一刻钟,父亲拿荆条把宋青阁背上抽得鲜血淋漓。平时父亲吩咐他去做什么他向来糊弄过去,不想做就支使别人去做,有时候冬天嫌冷父亲叫他过去都不动,躲在屋子里睡大觉,父亲知道了最多骂他一顿,但有一次宋青阁因为天太冷了,让下人去送一份父亲让他送过去的公文,父亲竟然让宋青阁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问宋青阁是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耍少爷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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