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宋青来不懂事,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天生讨长辈喜欢,宋青阁性子冷淡,这怎么能讨长辈喜欢,后来他明事理了才反应过来,一个爹生出来的性子又能差到哪儿去,宋青阁也不是天生就这样,是不得不变成这样,父亲也不是不心疼这个儿子,但谁也没有办法,这个世上很多人生来就是没有选择的,就要被迫去接受所有自己可能不喜欢不想做的事。
父亲病逝前,宋青阁还在战场上,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反倒是他提前从京城赶回去见到了,父亲没有留下很多话,但落着泪跟他说,我对不起你兄长。他猜想父亲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病拖不了多久,可是宋青阁还很年轻,父亲怕宋青阁撑不起整个宋家,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没有足够的能力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与其等为时已晚,不如一开始就别心慈手软,
宋青来一直知道自己能过得这么舒坦,混混日子就能万事大吉都是因为有他兄长在前面顶着所有事,而他兄长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似乎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接受了自己是为了宋家活着的事实,因而宋青来嘴上说一定会告诉兄长这件事,但其实他心里很怕,他怕兄长对他失望。
虽然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好值得期望的,但如果宋青阁失望,他会难过,他不觉得自己喜欢何小满有什么错,只是会觉得对不起兄长,也对不起母亲和小舅。
此时听到宋青阁云淡风轻地说自己做什么要自己负责,宋青来鼻子有点酸,他好像这么多年还没有过这种想哭的感觉,明明宋青阁该讨厌他,也许还应该恨他,凭什么他晚生了六年就可以活得这么恣意,可宋青阁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一直对他很好,甚至和他娘一样宠着他。
宋青来眼眶微红,嗓子干涩:“哥,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的日子是你自己过,又不是我帮你过,我要你对得起我做什么?”宋青阁轻叹了口气,“我就问你一句话,跟何小满……你是认真的吗?”
宋青来抬头急切地看过去,一字一句郑重道:“我平生都没这么认真过,我喜欢他,很多年前就喜欢了。”
纵然早就猜到了结果,宋青阁还是无奈地闭了闭眼,点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说话要算话,哪天打了自己的脸,就别再叫我哥。”
宋青来笑了出来,跟小孩子似的一把抱住宋青阁的腿:“谢谢哥。”
“你几岁了,恶不恶心!”宋青阁头皮发麻,咬牙道,“给我松手!”
宋青来从地上跳起来,又去腻着他小舅,扯着卫央的胳膊道:“小舅,你好好跟我娘说说呗,或者你别一下告诉她,循序渐进,让她慢慢接受,我以后肯定都听你的话,从明天开始,我每天准时去应卯,也不提前散值。”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卫央冷笑,“要说你自己去说,又不是我喜欢人家,关我什么事?”
宋青来的母亲是宋青阁的后母,虽然从小他母亲对宋青阁也很好,但宋青阁的性子跟家里人都不太亲,平时和他母亲也说不上太多话,然而卫央却是他母亲唯一的亲弟弟,姐弟两个年岁差得大,双亲又去得早,对卫央也像是带儿子一样,相比宋青阁,卫央对他母亲还是很亲的,而且有他这个儿子作对比,他母亲看卫央哪里都好,卫央说什么都对,他当然得拉着卫央替他摆平母亲。
“小舅你变了,你以前对我可好了,以前怕我手写疼,还帮我抄书!”宋青来恢复了没心没肺还没脸没皮的本性,“时过境迁,人心易变,你就这样不爱我了。”
卫央也头皮发麻,试图抽出自己被攥着的胳膊:“求你别恶心人了,快松手。”宋青来誓不松手,他只能认命地应道,“行了,知道了。”
宋青来喜笑颜开,想着自己果然还是大家宠爱的宋青来,又跟宋青阁说了前面找华扬舲的事,宋青阁听了之后也明白了话中的意思,思忖了片刻,道:“可能都不需要我们主动提,朝廷要打池州,必然什么都缺,主动找我们都有可能。”
“那到时候再说,兵部这边我帮你看着。”宋青来点头,“这事肯定给你摆平。”
宋青阁睨他一眼:“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青来:“……”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宋青阁明日就要离京,说要回去整理东西,宋青来送两人出去。
走到门口,看到何小满靠着墙一直没走,宋青来赶忙走过去,轻声道:“怎么没走?”
何小满似是在胡思乱想,回过神时有种吓了一跳的慌张,看见宋青阁和卫央,抿了抿唇,跪倒在地:“是我勾的宋青来,你们别怪他。”
宋青阁和卫央侧身避开,没受他这一跪。
“督主快起来。”宋青阁去扶他,“我们没怪他。”看何小满不说话,他又道,“宋青来说他是认真的,若是督主也这么想,那就好好过,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说的,这是你们的事,我和卫央都不插手。明日我要回宛阳,有些东西还没理好,先告辞。”
何小满似是没有想到宋青阁会这么说,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这件事,倏地抬眼,表情还有些茫然,宋青阁笑了一声:“宋青来比较混账,督主多担待,他要是做对不起你的事,先找卫央,把他左腿打断,再把人送回宛阳,我把他右腿打断。”
宋青来:“……”
好像双腿隐隐作痛。
他不再是大家宠爱的宋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第一团宠!
哥:督主,和我弟弟在一起,你受委屈了。
小舅:督主,和我外甥在一起,你辛苦了。
小宋:/枯萎/枯萎/枯萎,我不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第一团宠了。
此时一名沈姓男子路过: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兄弟,习惯就好,谁从前还不是个团宠了。
小沈&小宋:团宠人设说崩就崩,抱头痛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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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重逢时分
已经离开京城的谢如琢当然不知道京城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黑色锦袍外罩着黑斗篷,骑了匹快马, 带着十几个着便装的锦衣卫一路飞驰,东西不想吃,休息也不要,一心只想在今夜见到沈辞。
大军要走三日的路程他半天就打算走完,且自觉并无疲累之感。当初和沈辞一起去琅山看桃花时也只跑了几个时辰,绥坊多平原, 跑马其实走得很快,只是大军有十万之众,不是行军,走起来必然慢,何况大捷回京,途经各地, 官员们免不了还得来道个贺, 吃个饭, 一拖再拖,半天的路只能分三天走。
这几日虽仍朔风凛冽,但没有下雪的征兆, 风是干冷的, 骑着马跑了几个时辰,起初风吹来还有如刀割般发疼,到了后来面颊就已冻僵了, 什么知觉都没有, 谢如琢只觉自己现在已无法自如操纵五官摆出任何表情,扯一下嘴角都困难。
可他感觉不到冷,想着时隔半年终于可以见到沈辞, 他觉得全身上下都因兴奋而滚烫,只有在看到自己握着缰绳的手被北风吹得青红,动一下手指有针扎似的疼痛感,才知道自己已经在酷寒严冬里跑了三个多时辰。
这样想想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身后的锦衣卫,都快过年了,还要被他骗出来喝西北风,没得休息没得吃饭,费了这么大劲只是为了见一个三天后就能见到的人,这行径看起来真像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谢如琢决定回京后一定洗心革面,半年内绝不再溜出京城,为了感谢这十几个陪着自己的锦衣卫,回去后多发他们一倍的薪俸。
子时过后,冷意更甚,纵使全身肌肉都冻僵了,彻骨的寒冷还是丝丝缕缕地钻进骨头缝里,谢如琢时不时能听到自己牙齿在打颤,但算算路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应该就到了大军现在驻扎的复州,他拉好了兜帽,又催马更快地往前行去。
大军人数太多,没办法入驻城中,还是驻于城外原野之上,沈辞和岳亭川也拒绝了当地官员的邀约入城去住,和大军一起在城外安营扎寨。
后半夜实在太冷,谢如琢半路还是休息了一次才继续上路,因而到了复州大军的驻扎地都寅时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都要亮了。
即使已到了绥坊,这支军队仍是令行禁止,夜间有卫兵轮流巡逻,岗哨一带更是时时警惕,谢如琢他们一行人刚在原野上露出一个小点时,营门旁的岗哨就发现了,但看他们也不像是什么危险的人物,没有轻举妄动。
隔了会,岗哨见他们果然向着营地而来,翻身下马,为首戴着兜帽的人面色被冻得发白,显然是星夜兼程,面对他们的戒备,微微笑了一下,因寒冷而声音微有发抖:“我们是宫里来的人,有事找沈将军。”
卫兵和岗哨狐疑地打量他们,谢如琢身后那帮人虽然穿着便服,但都佩着刀,仔细一看还不是一般的刀,是锦衣卫的绣春刀,顿时对宫里来的这说法信了大半。
“这位……大人,您可有印信?”卫兵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把谢如琢也当作是锦衣卫的,“军中不比别处,出入都要谨慎,还请大人恕罪。”
在寒风中跑了数个时辰,冻得全身僵冷却还要被拦在门外查问,谢如琢也没生气,甚至还觉得这是好事,说明沈辞和岳亭川治军严谨,闻言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圆底的小印,道:“这是印信,你拿去给沈将军看。”
卫兵接过来便离去了,谢如琢心想沈辞应该是睡了吧,大晚上的只能对不住他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放自己进去了。
本以为要等上好一会,谢如琢百无聊赖地在营门口四处瞎看,谁知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就传来了交谈声,其中还有沈辞的声音,谢如琢摘下兜帽,转头看过去,一下就与沈辞对上了眼,星夜兼程的疲惫与寒冷霎时烟消云散,忍不住有点傻气地咧嘴笑了起来。
沈辞接到那枚小印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这不是皇帝的私印,而是谢如琢自己专门做的一枚小印,上面刻着的是“清璩”,每封寄给他的私信上最后都会印下一个圆形的印记,因而这枚小印谢如琢是不可能会交给别人的,来者只可能是谢如琢本人。
鉴于谢如琢从前就做过不少让他无语凝噎的事,这件事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他在短暂的震惊并无奈后就平静了,一想到现在外面寒风呼啸的,他立马跟着卫兵快步走出了营帐,也不知道谢如琢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不会又傻乎乎地一路不停不歇吧?
心中的焦急和嗔怪在看到谢如琢那抹笑时,又无声无息地蛰伏了回去,仿佛冬日里的风吹在脸上也变得柔和,他跟着笑了起来。
谢如琢一眨不眨看着沈辞走上前来,看沈辞外袍穿得齐整,不像是入睡的模样,但半年没见,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沈辞脸上,描摹过每一寸眉眼,本来因为大军将要回京而有些淡去的思念又悉数翻涌上来,半年说来弹指一挥间,但现在细细想来,每一天都是难熬的,想着想着,他的眼眶就酸涩不已,又有点想哭。
卫兵见沈辞亲自出来了,以为谢如琢真是宫里面派来的大人物,是有要事,赶忙把人放进去了,一被放行,谢如琢就奔过去,扑进了沈辞怀里,抱着他轻声道:“我等不及了,太想见你了,就来了……”
“我也想你。”沈辞一摸谢如琢的手,冻得跟冰块似的,青红一片,白玉似的指节上甚至都有点被冻裂了,摸上去不再光滑如初,有细小的皴痕,前面消退的嗔怪又涌上来了,还很生气,赶忙攥着谢如琢把人拉走,“都冻成什么样了,还在外面站着,我看你过年是想和药过。”
谢如琢被沈辞拉着手带回营帐去,乖巧地一句话都不说。
没有听见两人轻声都说了些什么但目睹了一切的卫兵:“……?”
一进营帐,谢如琢就裹着被子爬到临时搭起的简易木板床上,发觉营帐里没有炭火,并没有比外面好多少,后知后觉地开始冷了,肩膀都缩了起来,牙齿打着颤:“你不冷吗?为什么不点炭火?”
沈辞看他这副样子又气又心疼,在营帐里转了一圈发现还真是什么都没,连热水都没有一杯,道:“我去问问岳亭川。”
话音刚落,帐帘就被人掀开了,岳亭川走进来问道:“我听说宫里来人了,出什么事了?谁来的?在哪儿?”
沈辞一言难尽,岳亭川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余光里瞥见床上有个人影,侧头看过去,吓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低头咳了好几声才瞪向沈辞,后者无辜地对他摊了摊手。
宫里若真有什么大事肯定早会有风声,不至于来得这么悄无声息,因而他猜到应当不是什么大事,这般偷偷前来的,很有可能是锦衣卫或东厂的,谁知道随意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发抖,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陛下本人是谁?
岳亭川长这么大还没真正感受过所谓吓一大跳是什么感觉,今日算是头一遭了,他心有余悸地往外看了眼,见沈辞早就把帐外的人都支走了,松了口气,赶忙放下帐帘走了进来,向着谢如琢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
“平、平身吧。”这被子也没一点热气,跑了大半夜的冷意像是彻底散发了出来,谢如琢冷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自己这副模样被人骤然撞见也着实气闷,想着岳亭川不是教养很好吗,进别人屋子不知道先在门口问一声吗,咬了咬牙,“岳将军,以后进别人屋子是不是应该先打声招呼?”
军中哪有这么多规矩,而且沈辞又不是他上司,仔细算起来,他还比沈辞官职高呢,再说,谁又知道陛下本人在里面?
岳亭川无奈告罪:“是,臣知罪,臣不知道是陛下亲自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没、没事。”谢如琢大度地挥挥手,其实心里也有点发虚,“岳将军不要告诉别人朕的身份,就当朕是锦衣卫的。”
岳亭川深觉自己今夜就不该来,非要好心来问一声到底图什么,简直造孽,纵然心里还有十万个茫然和不解,但还是应下:“是,臣遵旨。”
帐内静了半晌,谢如琢淡淡瞥岳亭川一眼:“岳将军还有事吗?”
岳亭川僵硬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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