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镶一把拽起地上阴烛的衣领:“好小子,还跑这拿腔作调的!”
阴烛细着嗓子:“小公子,我说的是实话呀!”
“镶儿~放下他吧。”
“坊主,别听他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他说的是实话~”莫随尘淡淡的回答。
金镶和阴烛俩人都纷纷怔住了,没想到这莫坊主会这么信任自己,阴烛感到很是诧异。
莫随尘却道:“是事实还是谎言,只要开口,我就可以在语气中听出真假。哪怕伪装的再好,内心的虚伪都会通过声音传出来。刚刚这位公子,语气中没有半点犹豫,他说的是真的。谱子的确不是他偷的~”
金镶自然了解自家主人的本事,既然莫随尘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了。金镶望向地上的阴烛:“不是来偷乐谱的?那你是来偷什么的?”
“我。。。我。。。”
阴烛心道:完了,这下撒谎都不行了。
于是把心一横道:“我是来偷酒的。。。”
就算莫随尘不知道自己是谁,承认目的是偷酒实在太不体面。
金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原以为终于把藏书阁里的贼逮到,却不料那贼居然是来偷酒的!
他瞪大眼睛:“说了半天,我以为有多大本事呢!跑金拾坊里来偷酒,谁信啊!”
阴烛捏着嗓子回应:“是真的,是真的,不信你再问问你家坊主大人!”
说着,两人都齐齐看向了莫随尘,只见他却愣在了几案旁,脸上闪过些许惊讶。
半晌,才试探性的吐了三个字:“阴公子?!”
阴烛:“啊?”
他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
金镶也很奇怪:“您,认识他?”
听到阴烛的反应,莫随尘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了。只有阴烛一头雾水,嘀咕道:“我没有露出马脚啊?我变声应该很完美,他肯定没有听出来的,他怎知是我的?”
莫随尘却对金镶说:“镶儿,你先下去吧。这位公子我相识,不要紧。”
金镶还想说什么,但知道莫随尘语气中并没有回旋的余地,便很憋屈的离开了。
阁楼上只剩下了阴烛和莫随尘两个人。
莫随尘犹豫着:“阴公子,你。。。”虽然看不到但是他很清楚对面阴烛现在的状态,又觉得不好开口,于是话锋一转,又问:“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随尘的语气中有一点点无奈,又掺杂着一些其他情绪,但是现在的阴烛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半天,他才用自己本来的声音回应道:“那您能先跟我说说是如何识破我的吗?”
莫随尘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表情缓和,并没有犹豫的回答:“因为你说是来偷酒。”
“偷酒?偷酒怎么了?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坊里的酒只有我喝过吧!”
莫随尘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会吧?真只有我喝过呀!”
“知道这乐器坊里有藏酒的外人,的确只有你一个。而且。。。”他慢慢站了起来,头转向窗外。夜晚还没有过去,即便已经入夏,窗口灌进来的依旧是阴阴的冷风,他继续道:“喝过金拾坊的酒,还敢半夜入坊偷酒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来第二个。”
阴烛一脸不敢置信,其实莫随尘同样不敢置信。见识过那天晚上如此诡异惊悚的场景,还敢来这里而且还是三更半夜,面前这个五花大绑的男人真的是让莫随尘参不透。
“可以告诉我,你和镶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为什么一向沉稳的金镶,面对阴烛会变得如此暴躁。
无法无天,还无耻?
阴烛自知已经是颜面扫地,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便把他进坊偷酒,正巧遇上守株待兔的金镶,所有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莫随尘。
就在他简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莫随尘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把他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并且就势坐在了阴烛的面前。此刻两人距离半米不到。阴烛说到最后被金镶打蒙的时候,莫随尘微微蹙眉。
“你挨了镶儿一棍?”
阴烛对此满不在乎:“是呀,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跪在这儿了。”
阴烛本来想继续朝他抱怨,金镶那小子如何虐待自己。却听莫随尘在身旁轻声问:“有没有打伤?”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摸向阴烛挨打的脑后。阴烛没有想到莫随尘会真的出手,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随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躲开了,但莫随尘那有些凉意的指尖还是触碰到了阴烛好看的脖颈。莫随尘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刚想道歉,却觉得指尖一阵湿滑,马上他便意识到。
“出血了!”
阴烛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自己的后脑勺,果然摸了一手温热的液体。好在血流的并不多,而且折腾这么半天大半都已经干了。
莫随尘道:“镶儿下手应该是有分寸的。。。”
阴烛苦笑:“哪里有分寸了,他差点拆了你家藏书阁呀!”
莫随尘眉宇间浮上一缕担忧,阴烛刚想要站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了。
“别动。”
说着他走到墙角一个木箱前,打开箱子,探手取出一个药盒。然后打了一盆清水,再次走回到阴烛身边。阴烛一直看着莫随尘的一举一动,那动作流畅极了,简直和常人无异。
阴烛:“我有时真怀疑,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
莫随尘道:“如果是一开始就没有的东西,也就没有什么不方便了。”
他的声音平淡极了,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莫随尘坐回阴烛旁边,把一条浸湿的手帕递到阴烛眼前。
莫随尘笑:“不过,这个时候就不太方便了。我看不到你的伤口严不严重,会弄疼你的。这个,你还得自己来。”
他笑的很浅,很自然。这是阴烛第二次见到他笑,阴烛边接过手帕边不假思索的说:“你多笑笑,我就不疼了。”
莫随尘听后,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谁也没有再说话,此情此景,空气中竟有一丝暧昧在流转。阴烛把伤口清理好,将莫随尘递过来的药敷在伤口上。阴烛只觉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减弱了许多,真是良药。他低头仔细观察手中的药瓶,瓶身小巧,白底蓝花,画质精妙,周身有一圈藤花雕刻,凹凸有致。阴烛不禁感慨,连一个小药瓶都雕的那么美。
他抬头,发现莫随尘已经走回了几案旁,重新去修琴了,便对他开口:“坊主~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们把这里称作藏宝阁了。”
阴烛坐在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莫随尘的侧脸。清秀的侧颜透过烛光映在阴烛棕褐色的眼睛里,阴烛眯着眼就像自言自语道:“这金拾坊里,酒这么美,药这么美,”他说着将视线投在莫随尘的侧脸上,“人也这么美~~”
莫随尘的手抖了一下,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他突然道:“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奔着藏宝阁来的吧~”
阴烛见被识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便说:“是,我在找宝物。”
“找到了吗?”
“就是还没有,才到这里来呀!不过,倒是让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宝贝!你家的酒,我喝了大半个魏城也没找出一家能比的上的。你说也真是奇了怪了!”
“那酒,是前坊主亲手酿的,当然在其他地方找不到。”
“金坊主吗?”
“嗯。”
阴烛想了想,走到了几案旁。
“好吧,就当我喝的酒钱。闹了这么半天,我也多少听出来了些,你们坊里是招贼了吗?”
莫随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点了点头。
“藏书阁里有一本古谱,上面记载的是古曲《广陵散》,六月前失窃了。”
阴烛皱眉:“《广陵散》不是名曲吗?凡是会抚琴的人,大多都会弹奏,不值当的偷窃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广陵散》的确不稀奇。但那是一本被一名修行散士,融合阴阳五行乾坤卦象后,重修过的琴谱。因此,弹奏此曲者,可有化像之能。”
“何为化像?”
“听曲者会随乐曲变换产生幻象,而所见之象皆可由奏者意志随意变化。换句话说,演奏者想让听曲的人看到什么,对方就会看到什么。至于中术者,轻则健忘失神,重则癫狂失性。”
“这么危险?那不都快成邪曲了?这么邪的东西,你干什么还留在坊里?”
“就是危险,才藏在阁中,不对世人。况且,那本琴谱压在阁里已经数年,没有想到现今会被人记起窃去。”
“能让人产生幻象~”阴烛趴在几案上苦思,“你说那个人拿走乐谱会干些什么?”
莫随尘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但他一定清楚那《广陵散》的特别之处。”
“会要害人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镶儿打听了几个月,并没有发现城里有人死于非命,或者无故出现幻觉的。不过,《广陵散》创作流传人间几百年,曲调本身就繁杂难以参悟。再加上杂糅了阴阳八卦玄学在其中,要想弹奏的得心应手不下一番功夫是不行的。”
阴烛点着头:“也就是说,这个人之所以没有出手,很有可能是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
“有这种可能。”
“那岂不是,等他修炼成功之后,反而不好制服于他了?”
“那么你觉得,他一旦有所成就,第一件事会做什么呢?”
阴烛想了想:“试琴?”
莫随尘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是,那你为何还这么淡定啊?我怎么听着这事情有那么一点儿糟糕啊!”
“着急,琴谱也不会回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已经做了,迟早有事发的一天。这场因果,若算计了我们,有些事情一定会自己撞上来。”
阴烛匪夷:“谁自己撞上来?”
“那个真正偷乐谱的贼。”
阴烛心道:好啊,和着金镶玉守株待兔的作风是跟你学的!
作者有话说:
魏城是取自花木兰的故乡,不是绵阳的那个魏城,当然架空文也不可能出现真实的朝代与地点。
至于为什么是花木兰的故乡,一是喜欢,二是有塑造人物原型的打算。
传说花木兰故乡叫魏村,这个名字太low了,所以改成了魏城。。。
3、(三)
◎阴烛顺着他看的方向寻去,发现那是隔着两条街外一处荒废了的菜园子。 大汉道:“那儿都死了好几个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早上发◎
盛世酒楼内
“呦,客官,您来啦!”
阴烛又坐在了三天前来过的那间酒楼上,还是那个小二,一脸灿烂:“怎么,爷,有吩咐?”
要说这待人接物的差事不是白干的,阴烛什么也没说,那店小二似乎已经知道了似的凑了上来。开门见山,只等阴烛开口。
果然阴烛又是一锭银子往酒桌上一放。
他想起三日前与莫随尘的对话。
“魏城这么大,要抓一个偷书贼,也太难了吧!”
莫随尘气定神闲:“肯定不是随便一个人都会有嫌疑。”
阴烛点头:“嗯,比如像我一样连琴谱都瞧不懂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哦~我明白了。”
“什么?”
“这个贼一定是一个会演琴之人。”
莫随尘勾起嘴角:“是~这是一个大前提。”
随即又想了想:“还有一个,这个人一定不会干重活。”
阴烛:“为何?”
“弹琴的人对于手指的保护是非常精心的,因为指与弦之间要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有一方出现问题,演奏出的曲子都会大相径庭。如果对方要弹奏《广陵散》,将其化为施术的利器,抚琴时任何的差池都会是致命的。平日里干粗活的人,手上必定会生出老茧,手指也会磨损变形,这样的手是无法驾驭《广陵散》这种高深玄曲的。”
阴烛听后,皱起细眉:“就算这样,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莫随尘犹豫了片刻道:“阴公子,其实你不必搅进此事的。”
阴烛笑:“我说了,就当还你的酒钱!这样吧,我先简单去城里调查一下。”
“你打算调查什么?”
“死人~”
阴烛伸手将店小二拉到自己跟前,低声问:“小兄弟,又要麻烦打听些事儿!”
小二见阴烛笑的神秘,也压低了声音:“有事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阴烛一拍伙计肩膀:“好!”
于是他便问道:“你知道这城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事情可多了,您指的哪件?”
“有关死人的事!”
小二一脸诧异:“死人?”
“对,而且死的不怎么一般,很新鲜很有意思那种?”
在阴烛看来与其在活人里寻找会弹琴的,不如先从死人下手。毕竟就算最近死人再多也肯定比会弹琴的少。再者,就算找到琴艺高超之人,又有何办法证明他就是窃取《广陵散》的贼呢?总不能强迫人家伸出手来,再去摸摸人家的手指头。
小二更加匪夷的看了看阴烛,旋即眼珠转了几转道:“有倒是有,不知算不算新鲜又有意思。。。”
阴烛兴致上来了:“说来听听!”
那店小二却笑的阴阳怪气:“东头丁家胡同,丁三恶霸五日前死于马上风。这够不够新鲜?”
阴烛眨巴着眼睛,心里算计:有意思是有意思,可好像跟自己要知道的事情,没有太大关系。
3/5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