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去干什么？找死吗？”
天麓道：“事情虽然是你做的，无法弥补。但起因错不在你，你没有必要承担所有，这对你不公平，对你母亲亦是。”
提起母亲，女魃才缓缓定住心神。若此事在黄帝面前表明，必然要将女魃母亲重新展露世人，这对她的母亲来说是极大的侮辱。不论赵希吟那几句挑拨离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都无疑是对女魃母女的二次伤害。为了母亲，女魃显然不能做这种逆来顺受般的决定。
女魃眼含泪水：“我该。。。怎么办？”
天麓淡淡回答：“藏起来，再不对世人。从现在起，神女女魃。。。死了～”
当然，这个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而是让旱魃这个可怕的传言永远消失在百姓的嘴里。
天麓望向四周：“这里是赤水，这里有一条赤水河。传说此河中水为天上之水，永不枯竭。神女在丧失心智的情况下想要在这片土地降下大旱，受赤水河影响没能得果，因此才会被此地绊住脚，前进不了半步。”
雨师们醒悟：“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追上她！”
莫随尘抬眼看一直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阴烛，开口道：“也许，这是天意～”
于是，众议后，天麓引着女魃等人度过赤水，安顿在了赤水河畔。莫随尘没有过河，当然阴烛也没有。安排好一切，天麓便在河畔设下了一道结界，这道结界设的当真巧妙。以赤水河为引，结界阻隔两岸一切水路，众雨师以水为媒，将赤水河畔的一切隐去，化出幻像。只要赤水河不枯竭，这道结界就永远存在，没有打破的一天。没有人能再渡水过河，自然河畔的人也同样再也无法渡水出来。画地为牢，这是最终女人们一致同意后所选择的道路。没有什么明智或愚蠢，只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和宿命使然。
躲在河畔，此生不见世人。除了女魃，天麓和雨师们又何尝不是为自己画下牢笼？她们中，有的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死去，若还留在人间又是多少的腥风血雨。有的，被家族遗弃，没有归宿，甚至连信仰都被剥夺了。如果说，女魃出山是一场悲剧，那么她们又何尝不是呢？谁都是命运的小丑，表演着不同的丑角，最后只有自己在哭泣，哭的很滑稽。
莫随尘站在对岸一直到日落西山，他问阴烛：“黄帝不是通晓乾坤卦象吗？他难道不知道女魃身在何处？”
阴烛靠在很远的一棵树上，悠悠道：“当然，知道。”
莫随尘回头望他，他继续道：“但是，他不会来～”
“何意？”
“他既然能知道女魃隐在赤水河畔，那便也能知道蚩尤神力在女魃手里——黄帝的目的是什么？”
莫随尘一怔：“封印神力，不能让这力量被世间之人得去，也不能让蚩尤有复活的机会。。。”
“所以，”阴烛两眼散发出冷冷的寒光，“他的目的达到了～”
莫随尘心狠狠往下一沉，他明白了，女魃画地为牢甘愿与人间一刀两断，谁也出不来同样谁也进不去。那么女魃手中的残甲随她一起被留在赤水河畔，脱离人世，这与封印神力有什么区别？
他同样明白了，为什么从始至终黄帝都不曾出手，为什么赵希吟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得知女魃的下落，为什么女魃多日行凶却没有一个帝军真正意义阻止此事，为什么女魃最终会被赤水拌住手脚，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从女魃出山那一刻起。不，应该是从杨崇离引洪水残杀十万将士时起，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是阴烛带兵寻找神力？还是应龙降雨淹村？
莫随尘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只觉自己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操控着。自己就像一颗棋子，在既定的道路上行走，还自以为是命运的反抗者。
莫随尘苦笑：“难怪这一路你都格外安静，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端倪？”
阴烛没有回话，但即便不说莫随尘心里也明白。他叹了一口气，和阴烛一起离开了赤水。
莫随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阴烛面无表情：“回军营。”
莫随尘惊讶：“你可想清楚了？”
阴烛沉着脸：“只要活在世上，任谁都有许多无可奈何。我也有我的宿命～”
脑海中响起了茕桑的声音：“坊主，我们逗留的太久，快没时间了。”
莫随尘探头窥了窥阴烛的脸：“怎么，你不打算问问我去哪里吗？”
阴烛却眼神复杂，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他轻声道：“女魃的事让我有些明白了～”
“哦？是什么呢？”
“对于一个人而言什么是最好的和我所希望的无关。换句话说，你说你要离开，那就一定是最好的，不论是哪里，都好～”
莫随尘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时心里又暖暖的，莫名有些感动。
阴烛斜眼看着他，斟酌片刻才道：“离开之前，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莫随尘一愣，随后点点头，笑道：“好～”
作者有话说：
传说赤水河畔生活着赤水女神，其前身便是旱地女魃。但大量记载文献中赤水女神与女魃的故事全部都是独立分开的，并没有具体记述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小杨同学尽自己最大努力把她们联系在一起，总算是完整了一段传说，算是向先人致上一份微不足道的敬意。。。。。梦境之章马上结束！
21、(二拾·下)
◎“九爷经常掠漂亮姑娘回来吗？”房婆大笑：“可不是，隔三差五就会有。”莫随尘：“哦？带这么多姑娘回来做什么呢？”“明知故问，总不是带回◎
阴烛引着莫随尘一路向西，行了两日，四周隐约传来阴煞鬼气，随着阴气不断变强，莫随尘看到自己正穿行在一片坟地里。正觉奇怪，前方阴气扑面，坟地尽头有一片小树林，那树林突然却扭曲起来，场面怪异极了。莫随尘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这时他觉得周围有人影在晃动，定睛一看居然是坟中鬼魂爬了出来，正不紧不慢的朝那片扭曲了的小树林飘去。莫随尘看到这些鬼影一接触到那块区域瞬间就消失殆尽，看来那是一道通往某个地方的门。
莫随尘生来阴寒体质，极易吸引鬼煞。不出所料，很快有鬼影注意到了他，纷纷围拢上来。莫随尘在这些阴魂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恶意，也便没有出手阻止，只是这些鬼魅似乎对于莫随尘的出现感到非常新鲜，竟是围在一起不走了。莫随尘很是无奈，正不知所措时，一只手抓住了他。抬头看到阴烛此刻正牵着自己的手，周围鬼魂一见来人便一哄而散。
阴烛：“走吧，就在前面～”
莫随尘没有犹豫，便跟着阴烛一起走进了那道隐形的门。莫随尘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门内，还是一片小树林。除了阴暗了许多外，没有特别的地方。阴烛没有放开手，一直领着他来到一处隐蔽的洞穴处，莫随尘抬头，发现洞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生门，三个醒目大字。
莫随尘一惊，心道：这个三生门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三生门’？地狱守门人烛九阴所镇守的地界？
莫随尘忍不住，问身前的阴烛：“这就是你想带我来的地方？”
阴烛问：“来都来了，要不要进去？”
莫随尘点头，莞尔一笑：“当然～”
他想起，曾经阴烛真的说过想带自己到家里做客，虽然现在是回忆里，但也的确得偿所愿了。
不等阴烛答话，莫随尘率先走进了三生门。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莫随尘走在前面，抱怨：“我说，堂堂阴九爷，怎么连灯都不点啊！”
阴烛在身后拽他：“你走慢点，这里黑。”
“所以我才问，灯呢？为什么一点亮光都没有？”
阴烛喃喃道：“三生门是不点灯的。”
莫随尘无语：“难道九爷每天都要摸着黑行走？”
还不等阴烛回答，一栋建筑映入眼帘。虽然黑暗中只是一个轮廓，莫随尘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座二层小阁楼。外观古朴雅致，红漆廊柱，雕花木栏，竟叫人心生惬意与安适。
莫随尘脚下一顿，看看一旁的阴烛：“这是。。。”
阴烛不答，握住莫随尘的手不觉用力了一些。他感觉阴烛好像在紧张，调侃道：“九爷，我不会是你第一个请到家里来做客的人吧～”
阴烛表情阴晴不定，也不看莫随尘：“是不是很奇怪？”
莫随尘忍俊不禁：“怎么会，我很早之前就想来了。”
阴烛奇怪：“很早？你到底什么时候认得我的？”
莫随尘笑的高深莫测：“嗯。。。应该是好久好久以前，又或者是好久好久以后～”
“你这种开脱方式很讨厌。”
“我没有骗你。”
莫随尘拉着阴烛走入了阁楼，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种回到了金拾坊的错觉。莫随尘觉得新鲜，四下打量，楼内虽然晦暗，但却意外的很整洁，一想到这里是阴烛生活的地方，莫随尘内心就一阵悸动。阴烛站在一边，见莫随尘看的认真，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三生门不点灯吗？”
莫随尘摇头，回望他。
阴烛道：“因为没有人能点。”
说着，阴烛领着莫随尘上了楼。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一个露天天台，天台正好搭在山洞尽头，探出岩壁几丈远的距离。夜风吹起莫随尘的衣摆，抬头便是漫天星河。此刻身处彼世，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象。
阴烛低声道：“这里是冥地的要塞，我乃此地镇守兽。冥主十殿施术夺去了三生门的燃火权，所以这里永远是长夜～”
莫随尘心如明镜，冥主此举的意图。
他笑：“看来，冥主对你很好嘛～知道你怕火，甚至不点灯。”
听了阴烛的话，莫随尘觉得很有意思，他忽瞥见天台上立着一盏一人高的青铜人俑灯。小娃头顶圆灯，笑容灿烂。莫随尘走近，发现圆灯中居然还安放着灯油，一旁放置着点灯的灯具，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看来是从没有被使用过。
阴烛也走过来，在莫随尘背后解释道：“这个青铜灯是当年一个朋友送的，故意送来一个没用的东西。。。”
虽然嘴上抱怨，但阴烛的口气中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看来真的是很好的朋友送的。
想到这，莫随尘下意识的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居然有点想看看这盏精致的铜灯被点亮时的样子。但他探向圆灯灯芯的手又倏地停住了，他忘记了这盏灯是点不亮的。刚想把手收回来，阴烛突然在莫随尘背后很近的地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点吧，你点的亮它～”
莫随尘心惊：“我？为什么？”
说话间，阴烛已经握着他的手引着他将火折子探向圆灯，一瞬间温暖的火光照亮了莫随尘的脸。本来冰冷的铜像，在灯火的照耀下好似活了过来，灯下的小娃娃变得更加亲昵可人。莫随尘怔怔望着青铜灯，一脸不可思议。回头，却看见阴烛在自己近旁笑的温和，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随尘想问他原因，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正犹豫着，阴烛缓缓道：“虽然这里任何人都燃不了火，但总有一些例外。”
莫随尘眨眼，不解的看着他：“我是什么例外？”
阴烛哈哈笑：“能点燃三生门灯光的人有两种：我心甘情愿让他为我点灯的人或者绝对不会伤害我的人。”
阴烛将目光从暖暖的火光中移开，投在莫随尘的脸上，金黄的眸子被映的像天上启明星一样闪耀。莫随尘总是不自觉被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所吸引，无法自拔。男人漆黑的眼中投映出阴烛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容，两个人对望良久，莫随尘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他想要避开阴烛的目光，于是下意识的看向青铜灯。然后他惊呆了。。。无数的光斑像萤火虫一样正从小娃头顶的圆灯中升腾而起，散发着好看的橙红色。光斑越散越多，越飘越高，最终与满天星辰融为一体，分不清了是天上的繁星还是萤火虫般的光晕。三生门内长夜漫漫，阴烛二人被包裹在荧光中，如真似幻。
阴烛平静的说：“看来他没有骗我。”
“谁？”
“送我青铜灯的人，”阴烛抬头看天上光点闪烁，“铜娃点灯，万福祈天～”
莫随尘弯起嘴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场面。。。”
阴烛淡声道：“我也是。”
莫随尘抬眼：“这灯，你没有点过吗？”
“没有，”他沉默片刻，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莫随尘心中一紧，假装漫不经心问：“你不会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点灯吧～”
阴烛格外认真的看莫随尘：“不可以吗？”
莫随尘哭笑不得：“当然可以，可是。。。”
他低头看圆灯中的灯油：“这灯油是有限的，总有油尽灯枯的一天，到那时你要怎么办啊？”
阴烛似乎早就有所打算，他从一旁的小桌上取出一把银质小刀，迅速的在自己左手手心上割了一刀。莫随尘被阴烛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阻拦。
“你干什么？！”
阴烛也不搭理他，只是把正在涌出鲜血的左手伸入灯中，殷红的鲜血顺着阴烛白皙的手掌流进灯油。
片刻，才把手收回来：“现在，灯油中融入了我的血液，它永远不会熄灭了。”
莫随尘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青铜人俑灯还在不断散发出光点，灯火阑珊中，两个人影影影绰绰。
阴烛的声音似温润的春风拂过耳畔，叫人心痒：“这样，你走了，也不会显得寂寞。。。”
莫随尘转头盯着阴烛笑的单纯的脸，内心的情感如洪水般涌了出来。眼前闪过梦境外的阴烛真正的模样，双目失明，深陷梦魇，气息微弱。一直以来，莫随尘都在怨恨自己，虽然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他始终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阴烛当初没有与自己结识，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就在这一刻莫随尘终于彻底的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让他放弃这个男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做不到～
45/53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