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然是心甘情愿赠与，就不是为了一句感谢，说不说都一样。”
莫随尘觉得阴烛的话很有道理，谁知道阴烛突然又说：“所以，你也不要和我说感谢。”
莫随尘停住了脚，他当真有句感谢一直憋在心里，始终没能说出来，今天却被阴烛的话噎住了。愣神的功夫，阴烛已经走到他身边，将盘丝扣拿了过去，片刻又递了回来。因为房婆说下面的小银铃是镂空的，所以并不会发出悦耳的铃声。然而此刻，莫随尘再次握住盘丝结时，银铃居然发出了“叮铃”声，像黄莺的吟唱。低头细看，发现小银铃里已经被放入了一个漆黑却银光闪闪的事物。让莫随尘更加惊讶的是，他在那黑色物体上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异香，且香气比平时要浓烈。
莫随尘猛的抬头看阴烛，阴烛并没有看向这边，而是漫不经心越过他朝前走去，边走边道：“这是用我的鳞片做成的熏香，带着它，这世间的魍魉就不敢近你的身。”
莫随尘站在原地，缓缓道：“都说了，不要对我这么好～”刚想说谢谢，又下意识的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阴烛不再理他，径自往前走。莫随尘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前面人忽的开口问：“那个老太婆刚刚对你说了什么？”
莫随尘反问：“什么？”
“就是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半天，到底在说什么？”
莫随尘这才反应过来，抿嘴乐：“当然是说这盘丝结的用处喽！”
“啥用处？”
“你想知道吗？”
阴烛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嗯～”
莫随尘一笑：“不能告诉你！”
阴烛：“。。。。。。”
片刻，阴烛着急：“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莫随尘一点也不急：“秘密！”
随后，走远了。
阴烛在身后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喂！为什么你的秘密就是秘密，我的秘密就要被你看穿啊！”
话一说完，莫随尘自不用提，连阴烛自己都愣住了。随即便是一阵纳闷：“我为什么刚刚愣了一下？我这话说的没有毛病啊？”
正说着，两人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了月牙街的尽头。纸醉金迷的市井繁荣被远远甩在身后，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潭漆黑的潭水。潭水边立着石碑，刻有“九幽潭”的字样。
莫随尘走近，阴烛跟上来道：“这九幽潭水可映照万物。许多思念前尘的亡魂会到这潭中祈愿，潭水便会映照出他想看到的景象。”
莫随尘挑眉，他望着深邃的潭水，静默良久。不一会，水面发生了变化。九幽潭地处月牙街尽头，一片树林中，夜市的繁荣影响不到这里。本身漆黑一片空无一物的潭水，突然亮起了点点星光。很快，莫随尘意识到，那不是星光而是。。。
繁华街市，灯火通明，热闹而熟悉的场景引得莫随尘心中一片涟漪。
九幽潭让莫随尘看到的居然是——魏城！
此时此刻，他所处两千年前，那时根本不存在这个城市。然而，九幽潭居然连还未出现的地方都可以映照出来，这着实让人惊叹。莫随尘仔细打量这片街景，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金拾坊，看到了白府，看到了盛世酒楼，看到了陆家庄，以及每一个他所熟识的地方。莫随尘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在内心低唤：“茕桑～”
茕桑忧郁的声音响起：“是的，坊主，我们该走了。”
莫随尘释然：“好。”
茕桑迟疑片刻：“坊主，阴公子的事。。。”
“放心，没事。”
阴烛从身后跟上来，也看到了这片潭中夜景，他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城市与繁华，愣住了。
莫随尘笑：“阴烛，你看！”
“那是什么？”
“是人间。”
许是想起了此刻的人间，战火一片，尸骸遍野，阴烛沉声：“这样的人间留它有何用？”
莫随尘轻笑：“你迟早会明白的～”
“什么意思？”
“人间啊，不是只有苦痛的。”
“有宝贝吗？”
“有啊～”
“是什么宝贝？”
“是人间才有的宝贝。”
“那是什么？”
“有机会，去找找看吧～”
阴烛轻哼：“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人间，我一定会去找的，而且绝不再还回去。”
“哈哈哈，好～我等你！”
两人四目相对，莫随尘觉得这是一次最久的对望。他缓缓抬起手，捋顺阴烛一捋长发，喃喃道：“阴烛，答应我，活下去！”
阴烛看着他，似懂非懂。
莫随尘望着阴烛金色的眸子：“我，在人间等你！”
阴烛目光深邃，许久才道：“我会去的～”
话音一落，四周的景象突然变得扭曲模糊起来，渐渐的连阴烛的脸都看不真切了。莫随尘回头，发现唯有潭中的魏城清晰可辨。他把心一横，抬步缓缓朝九幽潭深处走去，朝着那一片璀璨走去。迎着魏城的万家灯火，莫随尘的身影消失在了潭底。
一串水波从潭中荡开，渐渐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梦境之章结束！
告诉一个秘密：九爷的青铜灯是白泽泽送哒，哈哈哈哈哈哈～
22、(终章) ·前篇
◎莫随尘诧异：“这个盘丝扣怎么会在这里？”“虽为幻梦，身处过去之境，但坊主所在，历史不在。意念化梦及为妖，妖异诡谲，神佛不得解。九爷所◎
莫随尘睁开双眼，第一感觉就是屋顶在打转。
从梦魇中抽离出来的晕眩感让莫随尘整个人几乎无法直起身。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正卧在矮脚桌前，膝间放置着古琴茕桑。四周陈旧的家具散发着年岁的咸湿味，这里是陆家酒庄别院的一处客房内。当他完全确定，自己已经回到陆家庄的时候，抬头看到对面的梨木雕花床榻上一个男人正静静躺在那里。莫随尘顾不得还未完全消失的晕眩，起身摇晃着身子踱到阴烛床边，查看男人情况。
阴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莫随尘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唤道：“阴烛～阴烛～”
强按下不适，莫随尘不断叫着阴烛的名字，然而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莫随尘的心一沉，正感无助，身后突然响起茕桑的声音。
“坊主，别急。”
“难道，我们失败了吗？”
“不，您看。”
顺着茕桑所指方向低头，莫随尘惊奇的发现自己腰间居然系着一个挂坠，再一细看，正是房婆馈赠的盘丝结。下面还缀着镂空小银铃，轻轻一拨，发出“叮叮”脆响。
莫随尘诧异：“这个盘丝扣怎么会在这里？那不是在阴烛回忆中经历的事吗？为何会在现世出现？”
茕桑平静回答：“坊主，进入梦境时我就说过，虽为幻梦，身处过去之境，但坊主所在，历史不在。意念化梦及为妖，妖异诡谲，神佛不得解。九爷所梦，坊主所历，亦真亦幻，不可说～”
莫随尘沉吟不语，似是在思考亦是在推敲，等再次抬头看阴烛时，见他眉头微蹙，一声低吟从阴烛口中发出。
他醒了～
莫随尘，成功了～
茕桑笑：“看来，坊主是对的。将阴公子带出梦魇的媒介，是他想要再次见到坊主的心。”
莫随尘柔声道：“茕桑，谢谢你～”
“救回九爷的人是坊主，并不是我，”随后他会心一笑，“而且，坊主，您也不必对我说感谢。”
莫随尘苦笑：“你们真是。。。”
茕桑微一行礼，便隐去身形，不见了。
莫随尘坐在床边，感觉到身旁的阴烛微微一动，他俯下身轻声道：“阴烛，你醒了。”
阴烛双眼蒙着白布，皱着眉艰难的动了一下脖子。多日卧床昏睡，显然不能适应现在的身体。莫随尘没有马上动他，也没有再说话询问，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缓缓恢复意识与感官。虽然莫随尘顺利将阴烛从梦魇中带了出来，但是灵力暴走，失控的妖力还在阴烛身体里打架，使他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现在的阴烛浑身滚烫，高烧并没有退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阴烛才渐渐清醒。大脑一片混乱中，他先是抬起手摸索四周，但那只手并没有伸太远就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
阴烛的身体停滞了一下，随后是一个微笑，仅管那个笑中充满了苍白与无力，但那的确是属于阴烛的笑容。
他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第一句话就是：“坊主大人～趁我睡觉偷偷坐在我床边，想要干什么呀～”
莫随尘听着阴烛的话，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他的笑，都是那么的熟悉与亲切。
是他，那个莫随尘最初所熟识熟知的人，那个最重要的人。
他的阴烛回来了！
如果是平时，听了阴烛的调侃，莫随尘一定会回应几句。可如今，莫随尘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何尝不明白，阴烛的痛苦与折磨，失去双眼与力量的无力与无助。然而，在自己面前却依旧笑如春风，掩藏所有的苦痛，把最好的，全部留给自己。莫随尘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强忍着悲痛，缓缓道：“你实在睡了太久，久到我已经不耐烦了。”
阴烛哈哈笑：“有吗？我记得上一次我们见面还是在北荒山的山洞里。”
说到这，两个人似乎同时想起了什么来，空气瞬间安静了，谁也没有发声。
片刻，莫随尘收回心神道：“那已经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
阴烛面露惊色：“那么久？”
他使劲揉了揉脑袋：“不过，我好像真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莫随尘笑：“是吗？”
“嗯，但是我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似乎是在用力思考，阴烛更加使劲的揉起脑袋来，好像这样就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莫随尘一把拉住他的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阴烛还是无法释然，他双手支撑在床榻上，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莫随尘上前将他稳稳扶住，取过靠垫好让他倚在床边，阴烛得以勉强坐在床上。
随后走回桌边，端了清水递在阴烛手里。阴烛捧着茶碗犹疑一阵，莫随尘奇怪：“怎么不喝？”
阴烛却有些颤抖着把碗推回莫随尘面前，低声道：“你喂我～”
莫随尘：“。。。。。。”
他无奈的轻叹口气，当真接了茶碗，试了下水温，便将水送到了阴烛的嘴边。阴烛感觉到嘴唇传来一阵凉意，低头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流顺着口腔滑入喉咙，身体也舒服了许多。
阴烛笑：“真是奇怪，为什么明明这么久不见，我却总觉得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呢？”
莫随尘见他如此惬意，迟疑片刻问：“你都不问问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吗？不问问自己身处何处？”
阴烛不以为意：“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在我身边吗？我不在乎自己在哪里。”
“你当真不记得后来发生过什么？”
男人摇头：“你离开不久我就陷入了高烧。迷迷糊糊记得，北荒山着了火，洞里全是火，以为自己快不行的时候，有人抱住了我。那个怀抱很舒服，凉凉的，软软的，我记得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很焦急的样子，那声音里带着哭腔～”
莫随尘抬手轻拍了一下阴烛的脸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带着气恼的口气道：“谁让你回忆这些！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阴烛一脸坏笑：“可那个哭声实在让人无法忘怀。”
“我没哭！”
阴烛表情柔和：“如果不是你来了，当时的我也不会这么安心的睡过去，还一觉睡到了现在。”
可能是倚在床边太久的缘故，阴烛似乎有些支持不住，身体开始向外倾斜。莫随尘一步走到跟前，双臂一弯揽住了他。谁料，阴烛竟顺势抬手，勾住莫随尘的脖子，接着整个人全部扎在了莫随尘的怀里。莫随尘被阴烛的举动吓了一跳，说话都打了一下结：“你，干什么？！”
阴烛噙着笑：“谁让这里凉凉的，软软的，我喜欢。”
莫随尘脸有些发烫：“你就取笑我吧。。。”
“我哪有？”阴烛委屈，“我说的句句发自肺腑！”
“就你这样没心没肺的？能有肺腑？”
“你。。。咳咳咳～”阴烛还没来及说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莫随尘才刚刚舒缓的心又瞬间紧绷住了。他轻抚阴烛的背，满脸担忧，本想要把他扶起来查看状况，却被阴烛抱的更紧了。
阴烛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不要放开我，给我降温嘛。。。”
莫随尘脸上浮上愁云，毫不犹豫的为阴烛输送阴气。也不知道输送了多久，见阴烛平静了许多，莫随尘才在阴烛耳边很近的地方说道：“阴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的身体迟早会垮掉的！”
阴烛明显笑的勉强：“有你在，不会的～”
“别傻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抱在一起来降温吧，这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阴烛在莫随尘怀里扭动了一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悠悠道：“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
沉默了一会，阴烛突然问：“是石娘带你来找陆老板的吧。”
“原来，你都知道～”
“我眉间的戒痕是五爷留下的，”阴烛自嘲的冷笑一声，“以前，总是狂妄的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天大的事也不放在眼里。没有什么是阴九爷摆平不了的。”
47/53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