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观俞萌,她向来是话少的,一到每年的忌日,她便更是沉默了。
张茜文已然习惯了她在秦风聆面前不言不语的样子,所以也不理她,就自个儿跟秦风聆说话。
等张茜文终于把家长里短唠叨完,有守陵的工作人员来催了,说他们下班时间已到,墓园要关门了。
张茜文只好站起身来,拍了拍腿上的灰,纸钱烧起来,总有些灰飘到衣物上,冬天的衣服不好洗,她不整理一下等会没法出去见人。
两人收拾好垃圾,确认火盆都熄灭了,才一同往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便听到大门处有争论声,张茜文走紧了两步,拉了拉俞萌的衣袖。
俞萌刚把手里的塑料袋打包好扔进了大垃圾桶里,一转头便和门外的唐黎对上了目光。
工作人员相当为难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啊女士,真的不能放你进去,我们已经下班了,再过十来分钟天就要黑了,你一个人上山很不安全的。”
唐黎只和俞萌对看了两秒,便即刻收回了视线,她看向工作人员,“大叔,麻烦您通融一下吧,我朋友忌日就是今天,我也是没办法工作太忙,一下班就过来了,咱们互相理解吧?”
一旁的张茜文也不说话,只扭头看向俞萌。
俞萌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王叔,我和她一道上去,马上就下来。”
王叔闻声看着俞萌,又抬腕看了眼表,有些无奈:“哎,就十五分钟。”
“好,谢谢王叔。”
说完,她也没叫唐黎,只自己转身往回走去,唐黎看向张茜文,张茜文朝她又使眼色又摆手,“去呀,快去。”
唐黎只犹豫了一小会,便马上踢踏着鞋跟,快步追上了俞萌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她爱她而她爱她的一段往事
53、Chapter53
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看手机。
自我安慰般的打开飞行模式又关闭,重复循环了三遍,还是刷新不出来新的消息,余以弦认命地关上了手机,穿好繁重的衣物,跟着高小朵出门了。
顾远浩是个很喜欢搞意识流镜头的导演,尤其酷爱选用大而广阔的纯色背景环境,加单一人物,再配上独白来展示角色的心理变化。
当年拍《如水》时他就专门租了老式贴地瓷砖的游泳池,把俞萌摁在水里泡了三天,如今换成了拍《见》,他还是如此操作。
昨天下了场雪,地里只露出些枯枝,道具组所有成员上场,用铲子人力把地上脚印抹去,尽量将雪地铺得平整。
苍茫白色的一片,人身处其间,觉得自己不过渺渺。
余以弦为美景所感,不禁掏出了手机,拍下一张,下意识点开微信置顶的窗口,分享了过去。而后她把手机递给高小朵,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等待顾远浩的指示,听到“action”的号令后,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雪有些厚,踩下去会将大半只鞋子淹没,她一路过去,走一脚拔一脚,断断续续重拍了几遍,来回行了近两个小时,走得气喘吁吁。因为穿戴过多,余以弦举起胳膊的动作笨拙,她扶了扶自己的棉帽,哈出一口白气,感觉心脏跳动剧烈到有些异常。
顾远浩喊了“卡”,顿时一帮人拥上来,补妆的补妆,擦汗的擦汗。
高小朵送上了保温杯,余以弦喝了一口热水,感觉僵冷的嘴唇恢复了一点温度。
她问高小朵:“俞老师......回我微信了吗?”
高小朵扣好保温杯的盖子,如实答道:“没有。”
余以弦没说话,只面色沉了沉。
旁边的服装师蹲下来,用小凳子架着余以弦的腿,“以弦啊,你的袜子有点湿了,我给你换一双吧?”
顾远浩的助理从监视棚里跑出来,站在不远处跟余以弦挥手,喊道:“以弦,顾导说可以,休息两分钟再来一次!这遍就拍特写,要记得做表情!”
余以弦回了声:“好!”扭过头来看着服装师,“算了吴姐,我马上这遍过了,回车上再换。”
服装师担忧道:“你这容易感冒的,别再搞病了。”
顾远浩拿着扩音器催促:“全组stand by!”
余以弦拍拍服装师的肩膀,扯起了嘴角安抚,“没事,我年轻人,身体好着呢。”
余以弦是个自小就主见很强的人,一旦做好决定,犟起来时,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跟在余以弦身边这么久,高小朵也算培养出了一点默契,她拉着服装师的衣袖,摇了摇头。
身边工作人员尽数退去,余以弦又回到起点,重新迈步。
雪地里的太阳光格外刺眼,就算闭着眼睛,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也让她不自觉皱起眉,工作人员可以戴墨镜遮挡,可怜她作为演员连口罩都不能够戴。
顾楚是个盲人,对光源并不敏感,所以她还必须得让表情看起来松弛舒缓。
这是一段内心独白的景,余以弦不用开口,有工作人员在一旁念台词,好提醒她做面部表情的变化。
一上午反反复复走了好久,不光是袜子,鞋其实也湿了。她的脚冻得没了知觉,腿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步抬脚,都十分费力。
高反的眩晕感其实还未消散,冰凉感又从脚底下直蹿上心尖。
“宋怡芊,我这样的人,和你会有未来吗?”
她耳里听着台词,心里则不由自主地想着旁的事。
俞萌为什么还没回她微信呢?
因为她们有绯闻在传,就要避嫌到如此吗?
可是昨天早上她明明还给了她药,她是真的不关心自己了吗?
她都已经搬出了俞萌的房间,还要她怎么样呢,难不成老死不相往来,就可以让存在过的绯闻消散吗?
俞萌就这么厌恶和自己的绯闻吗?她是讨厌绯闻,还是......难不成,俞萌是讨厌她吗?
自己的一厢情愿,好傻啊。
顾远浩没有喊卡,余以弦却突然停了脚步,她闭上眼,嘴角挂着自嘲的苦笑。不知是不是晒得久了,心脏紧缩感忽然加剧,扑通一下,竟仰后躺倒进了雪地里。
摄影师疑惑了一小阵,这场景跟分镜剧本画的不一样啊,他以为这是余以弦的即兴发挥,加之顾远浩没喊停,整个剧组谁也不敢停,他便抬起机器,上前两步拉近了镜头。
两秒三秒,五秒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摄影师终于觉出奇怪来,他自作主张地放下了机器,轻喊一声,“以弦?”
没有动静。
他又拍了拍余以弦的肩,“以弦,你醒着吗?”
还是没有动静。
摄影师着急地回头大喊,“顾导!!不好了!人晕过去了!!”
......
唐黎的工作行程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她跟着俞萌上了山,又下了山,一路无言。张茜文本来想喊她一块儿吃个饭,谁知出来墓园后她就直接上车走了,《经纪人》摄制组的车就在外面候着,晚上她和手下另一个艺人要进演播厅里录制,整个节目组等着,她耽误不得。
张茜文无奈,目送唐黎的车离开后,就拉着俞萌上了SUV,开去了另一处地方。
这里是庆南市公办的社会福利院,也是俞萌和秦风聆一起长大的地方,下了车,俞萌把礼品盒提下来,与张茜文一同步进大道上。
两旁栽种了俞萌从来就认不出品种的常青树,已是深冬了,却还叶子肥硕。大道尽头便是福利院的门,门是竖向铁栏铸成的,旁侧有两个深红瓷砖贴铺的水泥柱子,上头挂了两个竖着的白底金字的牌匾。
一个写着“庆南市社会福利院”,另一个写着“全国巾帼文明示范岗”。
现在的福利院比起俞萌小时候来说,要漂亮多了,连地头都扩建了不少。食堂、宿舍、操场,从外观上看就全部翻修了一遍。由沥青路上走过,灯火通明,亮堂的路灯等距排列在边上,俞萌见了不免感慨。
她忍不住跟张茜文说道,“小时候我最怕走这段路,那时候路没修好,下完雨不留神就会踩进泥坑里。路上七点之后只开一盏昏黄的钨丝灯,走远些就只能摸黑了。”
张茜文并不是本地人,家乡在比庆南市要偏远许多的一个小城市,是上大学后才来到庆南的。但她家境小康,父母也只有一个女儿,便向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被亏欠过什么长大的。
她以为庆南这样一个大城市,福利院也该是条件良好才是,结果俞萌说起的这些,于她而言,仿佛听天方夜谭一般。
“每天晚饭后的自习课前,风聆喜欢牵着我,在这条路上晃悠。她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这句话,张茜文也听秦风聆说过。
只可惜积极向九十九进发的秦风聆,生命的终点竟停留在了第二十一个美好的华年。
张茜文担心地侧头看了一眼,还好俞萌语气淡淡的,面色平静,倒不像是有什么情绪。
两人向右侧拐了个弯,沿着大道旁的小路走去,走向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
快到门前了,俞萌突然停住了脚,“茜文。”
张茜文走在靠前一些,她手里拎着一盒进口咖啡和一个水果篮,闻声扭过头来,“嗯?”
建筑的一楼外墙有一个夜灯,恰巧支在俞萌的头顶上,昏黄的光由上而下笼着她的身体,影子被踩在脚下。
“唐黎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俞萌顿了一会儿,眼眸垂下,似望着鞋尖,“她问我,究竟知不知道风聆喜欢我。”
张茜文站在门里,身体僵直。周身的空气也都安静下来,只听见大道另一旁的篮球场里,隐隐传来孩子们打球笑闹的吵声和哨声。
俞萌抬眸,见她反应古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张茜文还没来得及回答,二楼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中年女人站在楼梯扶手旁,惊喜喊道:“小萌!我就说好像听见声音了!”
俞萌撇去疲态,换上轻松的笑容,“谢妈妈,我回来了。”
谢院长招呼着,“快上来,进屋子里来,外头好冷!”
张茜文率先冲上去,把咖啡和水果一起放在院长的办公桌上,“谢院长!我也来看您啦。”
张茜文活泼惯了,爱与人亲近,谢院长拉着她的手,好像比跟俞萌还亲,“茜文呀!我好久没见你啦。”
“是呀。”
谢院长起了身,给两人倒上热茶,“小萌,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呀?”
俞萌摸着杯边,缓声答道,“谢妈妈,我正在跟一个组,今天是请了假才回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谢院长便明白了她不可能久待,她当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回道:“也是呀,你们工作忙。”想到什么,她抬了抬下巴,“去看风聆了吗?”
俞萌点头,“看了,才回来的。”
谢院长轻叹口气,“好,好。你们吃饭了吗?”
张茜文最擅长跟长辈撒娇,她用茶杯暖着手,“谢院长,我们从中午就一直在车上,这会儿都没吃,要饿死啦!”
谢院长笑起来,拉着两人起身,“那走吧,去食堂给你们点炒菜吃!”
三人一同走去了新建的食堂里。这会儿早过了饭点,食堂里已经没人了,空旷的大堂里就只有她们三人。
谢院长叫出已经休息的厨师,专门又开火炒了几个小菜端上桌,她是吃过了,便看着两个小辈,给她们添菜添汤,说着福利院最近好的变化,也聊一聊俞萌小时候的趣事,张茜文是真的饿着了,边听边笑边吃,不觉吃下肚两碗大米饭。
等吃过饭,俞萌和张茜文便向谢院长告辞,福利院的床位有限,两人不可能去跟孩子们挤,于是提前在不远处订好了一间民宿,开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十一点不到就洗好了澡,俞萌躺倒在了床上,一天下来,她实在是很疲累,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竟黑了屏,估计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又找出充电线,插好来再摁开机键。冬天的气温太低,对电池损耗估计很大,电量低到不足以支撑立刻重开机子,俞萌只好将其握在手里盯着,想着充到百分之十,她就打开微信问一问余以弦的情况。
余以弦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似乎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她安全抵达了没有?有没有产生不良反应?她痛经会这么严重,也说明体质有些虚,最是容易发生高反了。
想着想着,她竟靠着枕头沉进梦里,手无意识松开,啪嗒轻响,手机跌到了绒绒的地毯之上,插线口也随之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错过了~
54、Chapter54
日上三竿,但太阳没能晒到屁股。厚重的遮光布把室内保护得像仍在黑夜,冬天里的暖被窝跟有磁力似的把人困在里面动不了身。
张茜文做了个激烈的梦,手舞足蹈的,一蹬脚,差些把隔壁床的俞萌踹下去。
迷迷糊糊撑起了半身,俞萌惯性地去扶自己的腰,却发觉她好像渐渐地习惯了这种软质床垫,没有再出现腰酸背痛得厉害的感觉。
她在黑暗中伸手摸索,顺着充电线往下找,结果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张茜文被她一番动作也给折腾醒了,侧过身搓了搓眼睛,嗓音发哑,“......你找什么?”
“找手机。”
张茜文打了个哈欠,又转身回去继续睡。
俞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干脆爬起身来,她开了床头的一个黄光的小灯,见手机正面朝下脸贴地毯,赶紧捡起来拍了拍灰,长摁住开机键,手机没有半点反应。
俞萌心下慌乱两秒,难道摔坏了?
她尝试着接上充电线,再摁了一下,屏幕亮了显示充电状态,但电量只有百分之四,还不足以支撑开机。
俞萌傻眼了,努力回忆着自己昨晚上的睡前准备工作,难道她不记得给手机充电了吗?
推了推旁边的张茜文,“茜文,你手机有电吗?看看几点了。”
张茜文手搭在自己脸上遮住光线,嘴巴都不想张开,“床头充着,你自己看。”
俞萌找到她的手机,摁开了屏幕,顿时倒吸凉气。
她直接不客气地把张茜文的被子给拽走了,“快起来!快下午一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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