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转头看着顾悯,慢慢道:“他叫徐问阶,是一个有真才实学,品德高尚,忧国忧民的忠臣。怀容,你要永远记住这个名字,他是你母亲的父亲,是你的外祖父,将来也要和你外祖父一样,做个心怀天下的人,知道吗?”
怀容只有六岁,从小缺少父母关爱,对平白冒出来的一个外祖父自然也没什么感情,但他很听沈映的话,沈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于是点点头,道:“怀容知道了。”
说完,将两只小手平举齐眉,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朝着徐问阶的牌位磕了三个头,然后抬头望着徐问阶的牌位,用稚嫩的嗓音语气十分郑重地说:“外祖父,怀容一定会像您一样,做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沈映和顾悯都欣慰地看着懂事的怀容,心里不约而同地生出一股后继有人的感慨。
上天待他们不薄,不仅让他们找到了此生最爱,还将怀容送到他们身边,如今冤案平反,吏治清明,国家安定,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沈映弯腰将怀容抱起来,帮他理了理衣服,“你先出去找伺候的宫人,让他们带你回宫,父皇和摄政王在这里还有点事。”
沈怀容听话地离开了大殿,等孩子走了,沈映走到徐问阶的牌位前,撩起衣摆,作势也要跪下,顾悯见状忙上前将人扶住,“皇上,不可!”
“有何不可?”沈映淡淡一笑,拂开顾悯的手,“我不是以君主的身份跪一个臣子,而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跪尊长,他既是你父亲,便值当我这一拜。”
顾悯闻言胸中一暖,没有再加阻拦,而是与沈映并肩一起向自己父亲的灵位跪下,磕头的同时心里默念:父亲,儿子没有辜负您的期望,终于替昭怀太子、替徐家洗刷冤屈,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怀容平安顺遂,保佑吾皇安康喜乐,保佑大应江山万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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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月里,顾悯一直忙于查案,沈映也不能一个人去行宫避暑,好在今年夏日也不是很热,就算在皇宫里也没那么难耐。
第二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百官们要放假回家过节,皇帝也不例外,每年中秋,宫里都会举行夜宴,但今年沈映推脱身体不适,加上才为徐皇后和昭怀太子平反,不适合大操大办,便下旨免了夜宴,并且命各宫今年中秋都吃素,来寄托对徐皇后和昭怀太子的哀思。
夜宴一免,便用不着花心思和那些明明不熟,还要假装热络的皇亲国戚们虚与委蛇,沈映悄悄带着顾悯和沈怀容去了皇家别苑过中秋。
沈映让人把桌子摆在别苑的花园里,秋日的晚上,一轮皓月当空,凉爽的晚风习习,空气中飘着馥郁的桂花香,花丛中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虽然没有歌舞助兴,没有美酒佳肴,但一家人能在一起便是最好的团圆。
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的都是素菜,月饼也是素馅的,掺杂了桂花的豆沙馅月饼,甜度适中,很受沈怀容的喜爱,连吃了两块月饼还意犹未尽,在胖爪子往盘子里伸想拿第三块的时候被顾悯给拦住了。
顾悯严肃地道:“晚上甜食吃多了不消化,刚才已经吃了两块,不许再吃了。”
自从顾悯接手“严父”这个身份后,便承担起了督促太子读书的重任,所以沈怀容还是有些怕顾悯的,小胖爪不情不愿地缩了回去,转过头眼巴巴地瞅着沈映,那委屈的小眼神,摆明了就是想让沈映帮他出气。
沈映的脾气自然是护犊子的,他父母以前对他就是开放式教育,从来也不讲那么多规矩,日子怎么开心怎么过,于是不满地瞪了顾悯一眼,“今儿个过节高兴,你就让他再吃一块怎么了?”
顾悯把整盘月饼端到自己面前,慢悠悠地道:“小孩子甜食吃多了会变得挑食,会有蛀牙,还会影响长个头,这是御医说的,皇上难道都忘了?”
沈映眯了下眼,想起来好像御医的确这么说过,“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怀容,我们今天不吃月饼了好不好?”他拿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素什锦放到沈怀容的碗里,笑眯眯道,“吃点菜,多吃蔬菜长个头。”
沈怀容感觉沈映有点偏心帮顾悯,不开心地嘟起了嘴,气呼呼地道:“父皇不疼怀容了!”
沈映好笑地问:“父皇怎么不疼怀容了?”
沈怀容抬眼飞快地瞟了眼顾悯,委屈地说:“父皇只听摄政王的话,摄政王欺负怀容,父皇也不管。”
这下换顾悯觉得好笑,“本王什么时候欺负太子了?”
沈怀容跳下凳子,扑到沈映怀里,抽抽噎噎地道:“自从摄政王回来以后,父皇就再也没有陪怀容一起睡过觉,摄政王还老是给怀容布置很多功课,要是完不成,他就不许怀容吃点心,父皇,您不是说摄政王是好人吗?可是他对怀容好坏啊呜呜呜!”
沈映一边拍着沈怀容的后背哄孩子,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顾悯,那眼神好像在说,让你平时对怀容这么严厉,现在好了吧,你看你外甥多嫌弃你这个舅舅!
顾悯也是甚为无奈,但他又得维持“严父”的形象,不能对孩子太亲切,只得用眼神无声向沈映求助,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好话。
谁知沈映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的却是:“怀容不哭了啊,没错,摄政王就是坏,父皇明天放你一天假,你明天不用做功课了,痛痛快快玩一天好不好?”
沈怀容立即破涕为笑,拍手道:“好!谢谢父皇!”
顾悯不赞同地敛眉,“皇上!”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沈映无视他指责的眼神,伸手拿了一块月饼,将月饼一分为三,先给了顾悯一块,然后拿着一块问沈怀容:“想吃月饼吗?”
沈怀容朝顾悯那儿飘了个得意的小眼神过去,用力地点头,大声地道:“想!”
沈映道:“背两首关于咏月的诗来听听,父皇就把这块月饼给你。”
沈怀容眼珠一转儿,摇头晃脑地开始背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等沈怀容背完,沈映把月饼放到孩子手心里,表扬他道:“怀容真棒,好了,吃完这最后一块可不许再吃了,今日吃的已经够多的了,明白吗?”
沈怀容小口咬着月饼,开心地点点头,“知道了父皇!”
沈映抬眼看顾悯,挑了挑眉,“看见没?这叫寓教于乐,光是一昧用严厉的手段教育孩子只会适得其反,打击他读书的积极性。”
顾悯轻笑着摇头,妥协道:“行,你总是有许多道理。”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分着享用完了一块月饼,又热热闹闹地说了会儿话,顾悯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月亮,差不多也到亥时了,便吩咐太监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领太子下去休息吧,伺候好了。”
等到太监领着孩子离开了花园,顾悯起身朝沈映伸出一只手,含笑望着他问:“如此良夜,皇上可愿随臣去园子里游玩一番?”
沈映抬手把手放入他掌中,借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走呗,一直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顾悯忽地低下头笑了两下,笑声里透着一丝古怪。
沈映狐疑地看他,“你笑什么?”
顾悯没立即回答,挥了挥手不许宫人跟过来,拉着沈映的袖子带着他往花园里面走,等走出了宫人们的视线范围,才附耳在沈映耳边轻声道:“臣让人在花园深处搭了一座秋千架,今夜,必不会叫皇上无聊……”
第89章
秋千本来是顾悯想要让沈怀容开心才命人搭的,等宫人把秋千搭完,请顾悯过去查看,看到这晃晃悠悠的秋千架,顾悯心里忽然又生出了些旁的心思。
若是让沈映坐在上面,自己在前面帮他推着秋千,秋千慢慢悠悠地荡起来,来来回回,深深浅浅,岂不是别有一番情趣?
来别苑之前,顾悯便想好了今晚定要和沈映试试“荡秋千”的滋味儿,若是被沈映知道他早有这种想法,非得骂他心思龌龊不可。
顾悯牵着沈映去了花园深处,四处都没有点灯,只有空中的一轮明月洒下皎洁的月辉帮他们照明,周围的花丛里,飞舞着点点幽光,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山野之中,野趣盎然。
秋千架就搭在花园里,红色的架子、彩色的革绳,在黑夜中随着风飘飘荡荡,荡秋千不管对孩子还是大人都独具一种诱。惑力,因为人类骨子里便向往飞翔和自由,所以有谁会不喜欢荡秋千呢?
沈映觉得有点意思,便自发走过去在秋千板上坐下来,用脚点在地上推动秋千晃起来,不过这样摇晃的幅度太小沈映觉得不过瘾,于是朝顾悯招了招手,笑吟吟地道:“你帮我推啊?”
顾悯微笑了下没说什么,走到沈映身后,一下下推着他的后背,让秋千高高地荡起来。
沈映脚不沾地,双手紧紧抓着革绳,坐在木板上被顾悯推得几乎荡到了和顶上的架子齐平的高度,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头顶上的月亮忽远忽近,一颗心随着晃荡的秋千忽高忽低,沈映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鸟儿,振翅高飞,无拘无束,别提有多刺激了。
沈映一边痛快地大笑,一边指挥顾悯:“再高点儿!再高点儿!哈哈!好玩,太好玩了!”
约摸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顾悯才停了手没再推沈映的后背,让秋千自己慢慢停下来。
沈映正玩到兴头上,有些意犹未尽,扭头奇怪地问顾悯:“怎么不继续推了?我还没玩够呢!”
顾悯活动了下手腕,淡淡道:“有点累。”
沈映促狭地嘲笑他:“才这么会功夫就喊累,摄政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要保存体力。”顾悯勾起唇,自言自语地低低说了句,沈映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悯绕到沈映身前,弯腰俯下身,将脸凑到沈映眼前,“推一个大人荡秋千有多累人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你看看我这头上的汗。”
沈映一瞧,男人高挺的额头上,果然已经布了一层薄汗,纤长的睫毛上也有些湿意,一双深邃的漆眸在夜色里黑亮黑亮的,闪烁着幽光。
沈映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顾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善解人意地道:“那就歇一会儿再推。”
顾悯:“……你还真是会心疼人。”
沈映不满,拍了他一下,“我怎么了?”
顾悯抓住沈映的肩膀,轻轻施力假装想让沈映从秋千上下来,“你都坐了这么久,也该换你来推我了。”
沈映一听,忙紧紧抓着革绳不松手,赖在秋千上不肯下来,“不是你说带我来荡秋千的?我这才坐了多久你就让我下来,哪有你这样的?”
顾悯不紧不慢地道:“可我也想荡一会儿。”
沈映道:“你想玩明天找个太监来推你。”
顾悯似笑非笑,“皇上,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沈映耍起无赖,“反正我就是不下来,你能奈我何?”
顾悯上前一步靠近他,“真不下来?”
沈映抬起下巴,坚决地道:“绝不下来!”
顾悯黑眸凝视着沈映,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好,我刚好有个可以让皇上和我两相尽兴的法子,不知皇上想不想试试?”
沈映感觉顾悯笑得有古怪,将信将疑,“什么法子?”
顾悯蓦然出手攫住沈映的下巴,让他避无可避,然后低头精准地吻了下去,沈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惊了一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虽然不知道顾悯为什么会突然吻上来,但这段时间日日同床共寝,早已培养出了默契,让他不由自主地打开双唇,放任温热的舌尖探入,与之纠缠。
沈映后背没有支撑点,只能紧紧地抓住秋千绳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察觉到顾悯的意图有些惊慌,央求道:“君恕,你别这样……会摔下来的!”
顾悯倾身过去,势在必行,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怕,就抓着我。”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残红,有阵阵凉意席卷过沈映身上,不过很快,他便无暇顾及,被男人完完全全占据了思想,入侵了理智。
秋千时缓时急,时高时低地晃荡着,架子仿佛不堪重负,持续不断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沈映害怕从秋千上掉下来,一手牢牢抓着秋千绳,一手紧紧攀在男人的肩膀上寻求依靠,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向后推开。
秋千往后倾斜,随后又受重力吸引,摇摆落回原位,沈映重新落入顾悯怀中,身子被撞得剧烈地震了一下,一瞬间神魂俱荡。
方才还说累的顾悯,这下子帮沈映推起秋千来却好像又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沈映哀哀地喊了无数次停,可顾悯却置若罔闻,执意将他困在这一方小小的秋千架上,在圆月之下,为这秋夜的花园点缀上无边春光。
沈映无助地仰起头,在露天的花园里,五感变得更加敏锐,周围飞舞的流萤,仿佛一双双好奇窥视他们的眼睛,鼻息之前充斥着来自顾悯身上清幽的檀香味,恍惚间,他好像乘着秋千飞去了天上,那轮洁白无瑕的明月,忽远忽近,像是一伸手便能摘下来似的,天旋地转,飘然若仙……
许久,顾悯才把力气尽失的沈映抱下了秋千架,带回房间清理身子,他把宫人都屏退了出去,亲自帮沈映沐浴。
等到两人都沐浴完了躺回床上,沈映还因为刚才顾悯刚才在秋千架上对他那般胡作非为,羞恼地不想搭理顾悯。
可顾悯非要逗弄他,“皇上今晚荡秋千没玩尽兴?怎么拉着一张脸?”
沈映睁开眼瞪他,“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打算了,所以才拉我去荡秋千?一肚子花花肠子,没个正经儿。”
顾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秋千本来是搭来给怀容玩的,不过我想皇上童心未泯,兴许也会喜欢,皇上喜欢吗?”
沈映抿着唇,不说话,其实他也是喜欢的,只是有点气顾悯刚才故意捉弄他不放他下来,还有几次故意把他推得那么高,落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的魂给撞飞,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沈映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转过身,严肃地对顾悯说:“你明天一早赶紧让人把那秋千给拆掉!”
“怎么?”顾悯不明所以,拆掉多可惜,他还想和沈映在上面多玩几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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