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将信中内容读出:“无极亲启。我与贺香商量过了,计划举办一场舞会,本月廿四申时在御花园的步昆庭,一定要来。”
祝云盏笑道:“原来是舞会!”
朱炎风对黄延说:“似乎很有趣,三日以后就是廿四,那一日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安排。”
黄延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去吗?”
朱炎风平静地回答:“这个舞会的邀请者当中有你的义女。”
黄延轻轻勾起唇角:“他倒还算聪明,若非提到贺香,他这次必然要吃我的闭门羹。”接着吩咐祝云盏:“廿四本尊出门,若有人有事禀报,先暂缓一日。”
祝云盏立刻道:“喏。”
廿四还没到,苏仲明早早来到步昆庭,看一看宫中人布置场地的情况,李旋陪同在他的身侧,他望了天空一眼,便说:“天气预报器表示这几日都是晴天,希望准确无误。”
李旋的目光只落在高高的圆阵木架上,看着宫中人将一块块彩绘薄纱悬挂在木架顶端的横木上,薄纱上皆绘制婀娜多姿的美女美男,美女坦着白皙的香肩与下方玉藕,美男无遮上怀和下方玉藕,都是带着随风飘扬的千米披帛翩翩起舞的飞天姿态。
他只回头,看着苏仲明:“要是让太后看到这个,又要说你是伤风败俗。”
苏仲明搬出自己的大道理:“上一代跟这一代不同,我思想开放,图画上的人坦一点没什么,又不是要搞TY舞。”
李旋问:“要是太后知道你在舞会挂这个,叫你过去听训话,你怎么办?”
苏仲明大度地答道:“凉拌啊!我有儿子做护盾,祯儿会护我这个父上!这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李旋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便不再对这件事发表见解。
廿四申时,天空一碧如洗,大部分收到邀请函的宾客都准时入场,有的坐在花篮架旁边的圆桌前饶有兴致地谈笑,有的负手欣赏着圆阵上的高高彩绘薄纱挂画,有的欣赏着花篮架上的各种鲜花。
苏仲明与李旋迟了两刻钟才缓缓来到,李祯走在前头,步入了舞会现场,宾客们立刻停下当前之事,不约而同地望向红地毯,看着他父子三人入场,然后彼此捧手行礼。
苏仲明瞧了瞧在场宾客的脸庞,奇怪道:“怎么不见无极?”
阳清远愣了一愣,不禁回道:“今日也请了闻人先生?他不是退隐了吗。”
黄延重归麟凤社之事,以及黄延的真实身份,苏仲明至今都死死隐瞒着,这是他对黄延许下的承诺。他便答道:“‘退隐’了我也能想办法请他回来。”
上元贺香走上前来,启唇便说:“你真的有派人送邀请函到他那里?”
苏仲明只轻轻叹了叹:“难道他不肯来了?觉得这种竞争式的舞会没有意思吗……”
话音刚落,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语调很是高傲:“这种舞会,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敢来。”
苏仲明回头,便瞧见黄延与朱炎风跟随着宦官缓步入场,上元贺香见到久违的义父,顿时舒了一口气。
宾客已经到齐,苏仲明立刻拍了拍手,吩咐道:“乐师,伴奏伴奏!”
悦耳的合奏曲打破平静的气氛,舞会终于开场,没有抓阄,谁都可以趁着这不停歇的曲子走进舞池带着舞伴起舞,也可以跳独舞,规则也很简单——到舞会结束之时,谁的舞跳的次数最多也跳得出色,就免单。
上元贺香不由分说,敲了一个响指,唤道:“宏里!”
宏里便一个人进入舞池,跳起了一段霹雳舞,在舞池里很酷炫地翻滚起来。他自小就听从生母上元贺香的要求,很乖巧地学习刀剑之术,平时以钢管舞和霹雳舞作为肢体训练也毫不例外。
舞池外,立刻爆出了雷鸣般的鼓掌声与呼声,甚至口哨声,唯有手拿册子和墨笔的宦官平静地瞧了一眼,只平静地在册子上记下一笔。
宏里跳完一段舞,退出了舞池,天云扶住他,拥抱住他,然后带他到一旁喝水歇息。宏里从宫娥的圆形托盘里接过一杯椰子汁,就着空心芦苇杆吸了起来,天云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的热珠。
苏仲明也敲了一个响指,唤道:“祯儿!”
李祯忙卸下一件对襟长外衫,走进舞池,跳了一段酷炫的机械舞,舞池外的掌声和呼声颇为暴烈,苏仲明便对上元贺香递出一个得意的眼色,上元贺香只沉稳着,不动声色。
羿天牵着环鹰的手,走进舞池里,跳了一段探戈,清远与无砚随后也走进舞池,跳了一段华尔兹,苏仲明与李旋也跳了探戈,上元贺香跳了钢管舞,又与天陵一起跳了探戈,柳缨荷与楚茵茵一起跳了扇子舞。
宇珠真一入舞池就跳起高原部族特有的威武独舞,还拉上萍宣一起跳了一段华尔兹。米多娅趁着这股热乎乎的气氛,跑进了舞池,跳了一段塔兰台拉,然后跑出了舞池。
文茜不甘示弱,拉上杨彬,大步走进舞池,跳了爵士舞,又拉上无砚与清远进舞池一起跳,大搞阵势。黄延与朱炎风一入舞池便跳起华尔兹,舞池外的众人纷纷被美得流鼻血,争抢软纸擦拭鼻血。
千秦带月水天走进舞池,指名苏仲明与李旋,当面以探戈单挑,苏仲明不得不接受这意外的单挑。
众人皆舞出一身热珠,唯有依靠各种各样的果汁冰饮解渴清凉,现场只有苏梅儿静坐在桌前不动,静静看着众人轮流跳舞,偶尔拍手鼓掌,中途有人劝一句‘永馨公主也来跳一支吧’,她却只以一句‘瞧一瞧就好’来推脱。
一个半时辰悄悄走过,夕阳的金色霞晖铺照在圆阵架子上的彩绘薄纱挂画上,天色快要暗下来,场地外面突然传来靴音,披着斗篷的一道瘦高的人影独自走进了舞会的场地,宾客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好奇着望向突然降临的身影。
当那一件斗篷卸下来,露出了阿麟天多的脸庞时,苏梅儿从扶手椅上倏地立起身,愣愣望着阿麟天多。
让宦官拿走斗篷以后,阿麟天多走到苏梅儿的面前,苏梅儿再也控制不住,忙扑入阿麟天多的怀里,拥抱阿麟天多,眼泪落了下来,边哭边对阿麟天多高兴道:“阿麟,你怎么会……?!”
阿麟天多答道:“是父上命我前来,让我做皇姐的舞伴。”然后掏出手帕,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在鼓励的掌声中,两人走进了舞池,跳起了华尔兹。
黄延站在苏仲明身侧,冷傲地提醒道:“青鸾城有规定,护法不可以涉身红尘之事,你是城主,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苏仲明回道:“放心吧。阿麟不会那么做,我相信她的心永远都在青鸾城。”
黄延只冷傲道:“但愿如此。我师父培养一个新徒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傍晚以后,舞会结束,苏仲明给黄延颁发了一只锦缎字卷,黄延不动,朱炎风伸手替黄延收下了,黄延淡淡地捧手便干脆地离去,朱炎风向苏仲明客气地捧手以后尾随而去。
走在路上,朱炎风问道:“你真的不要?好歹在舞会竞赛上夺魁,这样的奖品拿回去挂在墙上也很有面子。”
黄延只道:“那也要看是谁写的字。”
朱炎风立刻打开锦缎字卷,瞧了一眼,告知:“是圣上的御笔,有圣上的印玺盖章。”
黄延回道:“回去以后,挂在客堂里吧。”
舞会现场,雁归岛慕容世家的人准备要离开宫都,返回雁归岛。李祯看了看他们四人一眼,这四道人影之中唯独没有杨心素,他在心里除了暗暗叹气,什么话也说不出。
无砚回头,瞧了瞧李祯,随之从衣襟里侧取出一封信函,递了过去,只道:“那小子只有这一次机会,下不为例了。”
李祯急忙接过信函,看到信皮上的字迹乃是杨心素的亲笔,捧在怀里欣慰了一把。
209、番外《愿此生无悔》
◎改了一个地名◎
那年上元节,师兄弟四人经得迎庆准许,入夜以后便结伴下山,来到附近一座小镇,沿街打听到灯会,便跟随当地人来到灯会,随便走走瞧瞧。
幽长的大街两侧,悬挂着的花灯连了一排又一排,像一条神龙,花灯也几乎没有一样的形状,花灯背后排着比较低调的高大的赤红排灯笼。与花灯不同,每一只排灯笼上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便是‘上元佳节纳福团圆和美’。
长月与恭和走在前面,长月认真地看了看花灯下的灯谜,不由对师兄弟说:“今晚的灯谜真不少,而且也蛮有意思的。”
恭和只望向身侧来来往往的人影,答道:“我对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除非,它是可以吃的美味。”
长月侧头望向他,微笑道:“要是猜对了谜底,兴许可以换到可以吃的奖品。”
恭和听罢,便立刻凑过去,瞧了瞧眼前的灯谜,然后轻轻摇头:“可惜我只长了会吃饭的肚子,没有装满文墨的脑子……”
长月说:“我们有四个人呢,一人猜一个,总能碰到好运气。”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由道:“对了,师兄和延师弟呢?”
恭和干脆地答道:“不知道,我以为他们一直跟在身后……”轻轻搔搔头:“他们怎么走这么慢,难道是偷偷去买吃的了?”
不远处的人群之中,朱炎风从绳架上轻轻取下一只兔子花灯,温柔地问身边人:“这个看起来挺可爱,你可喜欢?”
黄延看了看兔子花灯,才道:“你要送给我?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它到了我手上,明日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么可爱了。”
朱炎风平静道:“你喜欢,我就买。”
黄延不回答,只是从朱炎风手中接过兔子花灯,朱炎风立刻大方地问价,并掏出几个铜钱买下了这只花灯。
东家只瞧了瞧黄延一眼,便笑道:“这小哥生得真俊俏,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这雪一样的秀发,还能有一对灰色琉璃珠似的眼珠子,这肌肤也是白里透红得像朵荷花,今晚真是眼福,我就收你一枚铜钱吧,剩下的你收好。”
朱炎风有些怪不好意思,只道:“让你亏本了可怎么好……”
东家说:“说笑了,我倒是觉得自己赚了,望以后我的孩儿出世也能长得这般貌美。”
朱炎风收好铜钱,便带黄延继续走,黄延垂眸看着脚下的路,不想言语。他心里只是不想将自己生出这等容貌的真相告知东家,只有他身侧的朱炎风知晓——平凡人拥有这样的容貌便活不到舞象之年,五脏六腑会渐渐变得衰弱,最后暴病而亡。
若不是幼年早已投奔半仙迎庆的师门,学些道法延长了寿命,黄延恐怕也如平凡人一般。朱炎风侧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轻轻勾起的唇角不经意地透出一丝安心的意味。
黄延突然说:“师父说,也许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逛镇上的灯会。难道以后就不能再逛灯会了吗?”
朱炎风微微一愣,才道:“青鸾城那般大,理应也有灯会。”
黄延说:“门派内的灯会,与镇上的不一样……”
朱炎风抬头瞧了瞧前方的人影,似是明白了黄延口中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只是不言语,只是一只手绕过他的背部轻轻扶住他的另一侧肩头。
黄延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又道:“但愿一切,不会改变。”
那一夜过后,迎庆师徒五人便离开了那座修道场,五个人的行囊堆在十几个推车上,用十几匹良马带着走。披星戴月地赶了很远的路,才抵达青鸾城。
迎庆带徒弟加入青鸾城,使青鸾城如虎添翼,玄闻贺卯便不敢怠慢,宣布长老之位让出一席给迎庆,令他的四个徒弟为护法。
师兄弟四人一时高兴坏了,没有人拒绝这个位置,便随迎庆来到供奉青鸾神像的庙堂,跪在垫子上,接受授封仪式。不出片刻,白袍祭司端着木托盘上前,分别递到他四人面前,那托盘里有四只小碟,碟中各有一粒金丹。
黄延拿起自己的那一粒,好奇地瞧了瞧,却听玄闻贺卯说:“此金丹名为‘不死丹’,服下以后可长生不死,长老与护法都将以不死之身为青鸾城效命。”
玄闻贺卯又说:“不死,即代表只能存义而不能有情,唯有断绝情愫才可以不死之身守护青鸾城。你四人明了,便可服下此金丹。”
黄延微微发愣,偷偷瞧了一眼身侧的朱炎风,但朱炎风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手中的金丹,黄延也不由看了看手中的金丹。长月与恭和率先服下金丹,也只有长月会偷偷侧头,担忧着瞧了朱炎风与黄延一眼。
朱炎风那一只垂放在膝头上的手悄悄握紧了,另一只手则平静地将金丹送到嘴边,痛快地服下了。黄延见状,也握紧了一只手,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高大的青鸾神像,但什么也没说,就这般服下了金丹。
走出庙堂以后,唯黄延走得最慢,一只手往前伸,轻轻扯住朱炎风的袖口,轻轻道:“师兄……以后我们……”
朱炎风不敢回头,只道:“听青鸾城的规定。”
黄延微微瞪大眼发愣,那只扯住朱炎风袖口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发抖,而朱炎风只是无奈地往前走,在他的眼界里越走越远。
这一定是噩梦……一定只是噩梦……
黄延愣在原地,只愣愣看着朱炎风走远,心里这般想着。
一转眼,已经过去一年,黄延孤身撑船,穿过荷花湖泊,不惧寒风与零零星星的小雪花,到了湖泊中央一处小陆地便泊船,踩着台阶走向屋子。
从那屋子里恰好走出两名妙曼女子,瞧见他,便对他说:“都下雪了,你怎么还来呀?万一湖面冻住了,可就得小心了。”
黄延只平淡地回一句:“有劳了。”便立刻走进屋里,张望了屋中陈设,轻轻拨开从黄梁垂挂下来的无数金莲花金铃串,耳边同时响起了铃声。他来到窗前,随意打开一扇窗,望了出去,先赏一赏屋外的雪景。
半个时辰以后,身后传来门扉打开与闭合的声音,以及铃声,黄延闻声回头,来者却是怔住了,失手掉落了捧在手中的画卷,只朝他轻轻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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