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好景象,和谐的很。
坐在上首被忽略的林宏忍不住拍了拍桌案,待所有人看向他,才道:“寒暄好了?小萧啊,你来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个情况?”
“……”萧启也不是很明白,试探道,“有点儿复杂,说来话长。”
林宏笑眯眯端起茶盏,撇开上方的茶叶,略吹了吹,轻撮一口:“不要紧,本将多的是时间,你慢慢说。哦对了,你伤还没好全呢吧?坐下说,别累着了。”
他一指萧启边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都站着就我坐着不太好吧?
萧启刚要回绝,闵于安就把椅子搬到她身后,两手在她肩上一按,她就噗通一声坐下了。
动作利索,毫无迟疑。
萧启不知所措,看向始作俑者,闵于安很无辜看着她,还眨了眨眼睛,两个人对视一瞬又分开,很有默契。
若不是场合不对,萧启真的想捂着胸口叹息,真的遭不住啊,小公主的眼睛为何这般好看!如一汪泉水清澈至极,直直涌入人的心里。
林宏觉得自己得开个话头先,自己可是个英明的上级,搞那么严肃做什么。他说:“小文不错,小萧啊,你这亲卫收的值!”
萧启心底呵呵一笑:是啊,拿自己换的,能不好么?
成日被按在床上不让动,结果她偏偏来撩拨自己!
闵?双标?厚脸皮?于安嘴里说着萧启得静养,不能剧烈活动,可按着人没少亲。
如此几次,萧启也觉出不对来:你怎的说的跟做的不一样呢?!
可惜江湖经验浅,一次被吻过后,萧启就问出了口,闵于安的回答煞有介事,有理有据:“长期躺着不动弹,对你身子不好,可你这伤又实在不适合下地运动,我这是在帮你恢复啊,多出出汗身体就好了!”
神他么多出出汗身体好!
萧启立刻就想反驳,在脑子里头寻摸半天,没想出个反驳她的点,歪理居然还挺有道理!
只能认栽?
当然不是!我堂堂一介将军,岂会任人摆布?!
萧启再被按住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开启反向攻城之战,身子渐渐恢复了,力气也就回来了,按住人绰绰有余。
萧启轻轻松松睁挣开闵于安的手,反手把她两只手按住,身形翻转,体位就换过来。但是闵于安还有个大杀器——演戏呀!
假模假样叫声疼,嘴巴一瘪,萧启立刻就信了,松开了束缚,被闵于安趁虚而入。
如此下来,两人得手的频率也算对等。
咳咳,想远了,萧启尽力拉回跑的没边了的思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林宏身上。
萧启:“将军哪里的话,运气,运气而已。”
谦虚两句,她直指正题:“不知将军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啊?”
林宏:“也没什么,就是这群女子,在大战之时突然冒出来,帮了不小的忙,我见她们下手都有章法,就问了两句,你猜她们怎么说?”
还带设问的啊!
萧启心说我怎么知道她们说啥,就伊山那嘴,我能指望她说啥,不会把我的底都给抖光了吧?
林宏:“她们说,是萧将军救下来的,也是你教的防身的功夫。”
林宏起身,走到萧启面前,大力拍了拍她的肩:“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去一趟京城还能顺便救人,真不愧是我镇西军的人!说吧,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应了!”
萧启差点没被他一掌拍出内伤来,连声咳嗽。
闵于安急着替她顺气,待她脸色好转,才站直了身子,平视林宏:“林将军,她还是个病人,您下手能不能轻些!”还有!不要动手动脚!
以一小兵的地位公然叫嚣大将军,都可以称得上是大不敬了。
林宏没在意,反而尴尬一笑:“嗨,这不,习惯了么这不是,下次我下手轻些。”
“将军,”萧启略一思考,“那我就斗胆一说了。我想在这军营里头,给她们留下一席之地。”
“可她们是女子啊!”林宏的声音带了诧异。
萧启:“您闺女也是女子,不照样上场杀敌?女子又如何,她们在这场战役中帮了忙是真,立下的功劳做不得假。那样多的青壮年都被兵丁护送着逃命去了,却只有她们站出来,还不够么?”
伊山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或许可以冲进人群奋力一搏,但是山寨的姐妹们,只是寻常人罢了,她不能带着她们去送死。
所以没往人多的地方凑,专门寻找漏网之鱼,趁机补刀。
便是这样也帮了不小的忙。到后头开始帮助伤员了,伊山又领着几近力竭的姐妹们抬人,一点儿不含糊。
萧启把萧石拉到跟前来,一指林宏:“你跟将军说说,姐姐们都干了什么?”
萧石红着眼点头:“姐姐们可厉害了,不愿逃命,抄了家伙就赶到城墙,杀了好多坏人!”
小孩子的世界里只有好与坏,她不知道什么敌人与自己人,只知道提刀闯进家里的,都是坏人。
“好多姐姐,都受伤了,还有姐姐死了。”萧石哭着抹眼泪,“她们留了好多血,呜呜呜……二哥,都是死人,全死了。”
轻松的气氛凝滞了,每个人脸上都带了悲凉。
是啊,死了那么多姐妹啊。
萧启拿袖子替她擦擦眼泪,柔声问:“那你怕么?”
十岁的小孩,第一次杀人,萧石没有哭。这些都是闯进家里的坏人,为了把他们都赶出去,她不能哭。
“不怕!”稚嫩的声音响彻营帐,透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决心,“我要把坏人都赶走!”
伊山抱拳,跟林宏行了个礼:“林将军,给我们一个机会,姐妹们都没有家了,就想杀杀西夏人出口恶气,死去的姐妹也不能白死。若您是担心我们的战斗力,那大可不必,我们,不比那些男人差!”
山寨众人齐声喝道:“是啊!我们不比他们差!给个机会吧!”
林宏迟疑半晌,终究还是点了头。
“将军,”萧启解决一事,看林宏很好说话的样子,说,“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林宏:“……你还想要什么?”你怕不是想上天?!
来一趟直接让女子入军营,我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萧启顶着他不善的视线:“末将恳求将军,撤了军妓营吧。”等着自己爬上去,又得死多少人?早一步行动,就能救更多可怜女子的命。
这个时机也选的正好。
刚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提点要求顺理成章。
林宏明显的一怔,愣了下,才道:“你说什么?”
“将军,撤了军妓营吧,兄弟们的命是命,那些女子的命就不是命么?”
“都是爹生娘养的,她们,也是可怜人,放她们一条生路吧。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林宏敛了神色,问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与全军营的男人作对,你,想好了么?
萧启撑着椅子站起来,行了一礼:“末将清楚,但末将有信心,还请将军应允。”
林宏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那便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可爱们双节快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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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林宏是这样想的。
军营不同于别处,自有一套别样的生存法则,实力为尊,活下来是每个人努力做到的事。
林宏年轻时也曾那样想过,他觉得这军妓不人道,想撤掉。但他无权无势,难如登天。
看着那些年纪不大的女子,在娇花一样的年纪枯萎,他也不忍。为人父母的,最常做的,就是代入角色。他有妻女,只略微想一想若面对这些的是妻女,他就恨得想杀人。
可在大局面前,全都算不了什么。
理由是:释放了火气的兵丁会更努力地拼命。
他试过,但是失败了。
所以不再尝试。
立场不同,终归无法设身处地去想。
杀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如登天。
人与其他的哺乳动物没什么区别。肌肉纹理、内脏、血脉走形、质感一般无二,只是性状略微不同,所以杀人其实和杀猪没什么区别,若说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杀人会觉得愧疚。
只要一想到躺在那里的曾是个活生生会讲话的人,他有父母亲人,有人在等着他回家,就没人可以忽视这一点。
即便是因为立场、阵营不同,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可杀人以后,那些消逝于手里的生命,又会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出现。
心里有问题的,不在少数。
多数人承受不了这些,疯了。
军妓营,是给他们提供的一个渠道,去宣泄。
但是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替代么?
有的,只是懒得想,所以选了最简单的法子。
归根结底,是无人在意这些可怜女子的命运,她们的死活,她们的尊严,算什么?
林宏并不觉得萧启可以成功,便是同意女子入军营,也只是不想寒她们的心。他知道,她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一群体型很明显有别于男人的女人,捧着新领的军服武器在军营里穿梭,很难不引人注意。
腿脚没受伤的人奔走相告,很快便人尽皆知。
当下就闹开了——
“将军到底在干什么!让一群女子进军营!”
“她们能做什么?估计只能被羌人吓得尿裤子吧?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不好么?瞎折腾!”
“真是荒唐!”
接下来,还有更荒唐的事——他们经常会去的那个营帐,被封了。
有人正办事呢,就被赶了出来,大冷天的,他们一边胡乱往身上堆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那群换上新军服的女子带着厚厚的衣裳和好多热水进去,挨个儿替里头的姑娘擦洗,热水带走污渍,却带不走青紫瘀斑。
姑娘们裹着衣裳,挤得紧紧的还搞不清楚状态。替她们洗漱的穿军服的女人说,她们自由了,是……真的么?
有光透过掀开的门帘射进来,门口那人身着劲装,身形并不伟岸,却很高。光从她身后而来,衬得她整个人的轮廓都是打了柔光的。
吸取了前世的教训,萧启防的就是她们轻生,才一进门,就扔了个大消息进去:“你们,想不想当兵?”
女人们还搞不清楚状况,听见兵这一字就面露痛苦。
看看,守卫百姓的兵丁,却给弱女子带来这样的恐惧。那他们当的是什么兵,护的,又是哪一方的百姓?
陆蕊在萧启的示意下站出来,温和道:“将军的意思是,你们可以靠自己活着的。”
“可是我们已经脏了……”
陆蕊温柔而不容置疑地打断她:“脏的是那些人,你们不脏。你看看我们,也是从苦难过来的,现在不都好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们不是女人,”萧启接口道,“你们是人,只要是人,就有权利活下去。争一口气出来给那些瞧不起你们的人看看,不好么?”
“我们不完整了……”
“手脚健全,如何称得上不完整?”伊山对这理论嗤之以鼻,“给自己一个机会,堂堂正正地活着,你们不愿意?”
身上是难得的干净清爽,裹着厚厚的棉衣,她们心里忍不住涌出一个念头:如果,真的会好呢?
有人站出来,躬身行礼:“谢将军。”
有了带头的,后头人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不是不心动,也并非不愿意,只是挑战已知的理念,需要勇气。而现在,有人给了她们勇气。
稀稀拉拉的行礼,甚至都不标准,但语气里的真诚显而易见。
萧启默默松了口气。
不必重蹈覆辙,真好。
***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免费的宣泄物没了,肯定得闹起来,不敢惹林宏,始作俑者萧启就成了众矢之的。
待她从那营帐里出来,外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人群吵吵嚷嚷,连声抗议。
萧启是经历过这样场面的,前世亦是如此,但她没有以前没有退让,现在更加不会。她,只求一个心安。
萧启熟能生巧,也不多废话,只说:“有什么不满,咱们比武台上见,赢了,你们想如何都行。”前提是赢。
这话落入人群,惊起一片哗然之声。萧启没在意他们的反应,直接往比武台的方向走。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反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这个道理。
众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萧启的名声,知道她一战成名,于万军从中取人首级,知道她成了皇家的驸马,知道她每一次在战场上都是如入无人之境。便是你厉害,也没必要这样傲气吧!
萧启轻跳上台,扫视下四周,说:“你们人太多,一个个上太费时间,还是一起吧。”
“赶紧的,我还有事。”说着就整理起了袖口,打群架,最重要的就是卷起袖子,气势上就不输阵,可惜现在是冬季,太凉,除非她胳膊不想要了,否则傻了才会卷起来呢。也只是煞有介事地整理袖口罢了。
她这模样,足够气人。
被嘲讽之人怒的不行,将军又如何,立下的功劳高又如何,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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