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想了想，又叹道：“他这股专注的劲儿也是常人难及啊，竟然一口气画这么久。”
焦娜也有些感叹。
她自认为自己对画已经是非常狂热了，时常一连画几个小时，却和林诺完全没有可比性。
当然，这么长时间，林落并不全是在画，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思考。
他的画看似热烈激情，但每一笔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落下的，绝非胡乱涂鸦之作。
两人正说着话，画室里，突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焦娜回头一看，是林落的手机响了。
林落没听到。
焦娜怕打扰他，赶紧跑上去帮他看，发现是林诺的妈妈给他打电话。
焦娜在叫醒林落和自己代接之间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焦娜接起电话，走到画室外，轻声道：
“喂，阿姨？”
电话那头，冯娟听到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
焦娜道：“是诺诺的妈妈么？”
“额……是，”冯娟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自己没打错，迟疑道，“你是？”
焦娜小声道：“阿姨，我是诺诺在画室的同学。是这样的，诺诺在画室这边画画，画得太投入了，忘了时间。您是来催他回家的吧？您放心，他在画室这里很好，老师也在这里可以作证的。”
焦娜把手机给眼镜男，让他帮忙作证，冯娟和眼镜男有过接触，听到他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对于老师，她有种天然的信任。
“老师，诺诺这么晚了还在画，没给你们添麻烦么？”
“不会。”比起那点麻烦，帮助一个天才画家的成长才更重要，眼镜男笑道，“不过诺诺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画不完，今晚兴许就不回去了。”
“您也别担心，画室有给他休息的地方，等他画完，可以就在画室里睡，我也在这里陪他，不会有问题。”
冯娟在家里看过林落画画的状态，那叫一个全情投入，怎么叫都听不到。
真把他叫得回过神，他灵感没了，心情还不好。
因此，冯娟也没再强求，反复给老师道谢。
眼镜男则把林落夸了又夸，吹得他天上有地下无的。
眼镜男说：“大姐，有诺诺这样的天赋和认真劲儿，您就等着过好日子吧。他现在需要更多的练习，您作为家长，多多支持。我相信这样下去不久之后，他就能闯出名头来！”
冯娟连声说不敢。
二人短暂而友好地交流一番。
挂完电话，冯娟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既觉得欣慰，又有点孤单。
可是，诺诺这么努力地学习，她这个当妈妈的，自然只能支持。
画室里，陪伴林落的人多了眼镜男一个。
其他学生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他们这间画室的灯还亮着。
眼镜男跟焦娜一左一右，看着林落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画笔，审视一遍自己的画作，才满意地点点头。
站久了，林落腿都麻了，一回过神来，觉得胳膊也酸，脖子也疼，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林落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好久没这么尽兴地画过一次画了。
高考前，他每天都得控制画画的时长，只能在固定的时间画画，可把林落憋坏了。
现在高考完，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画画了！
“你画完了？”一旁，焦娜出声道。
林落转头一看，发现是焦娜时还有点懵，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姑娘为什么在这儿。
“嗯。”林落笑了笑，肚子忽而咕噜噜地叫起来。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焦娜连忙端出外卖，才发现外卖已经凉了。
“画室有微波炉。”眼镜男道，“你们跟我过来，热一热再吃。”
“老师，你怎么也在……？”看到眼镜男，林落又是一愣。
眼镜男又好气又好笑道：“我都在这里看你两个小时了。”
“啊，”林落挠挠头，“我都没注意。”
高三美术生集训时，是封闭式训练，画世界里不仅有微波炉，还有食堂和宿舍。
两人把外卖热了一下，一边吃一边聊。
“诺诺是在画画，你怎么也没吃？”眼镜男对焦娜道。
“看得太专注了嘛，没空吃。”焦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饭不就耽搁了么？”
“你们俩，”眼镜男笑着摇摇头，“快吃完了去宿舍休息吧，宿舍有干净的床单和被子。”
时间已经很晚了，三人没多聊。
吃过饭，林落被眼镜男带到宿舍，对方给他铺好床，让他好好休息，才离开。
林落洗漱完躺在床上后，身体虽疲惫，精神却还是兴奋的。
下午跟焦娜聊过之后，他又画完了那幅画，心里有了模模糊糊的答案。
焦娜那个问题的答案。
林落想，他可能是真的对井遇有超出朋友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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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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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不过到底有没有呢？
林落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这不重要。
林落一向凭感觉做事。
喜欢不喜欢，爱不爱，是个太复杂太玄妙的事情了，你很难得到明晰的答案。
而现在，他想和井遇说说话，这个是明确的。
所以林落打开手机，点开井遇的聊天框。
然而刚要发消息，就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井遇估计已经睡了，只好遗憾地收回打字的手。
算了，还是别打扰人家。
然而手指却一抖，按着一个表情包，给井遇发了过去。
林落：“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林落立刻把表情包撤回了。
这样的表情包不符合他高贵冷艳的气质。
“诺诺撤回了一条消息。”
井遇还没睡，今晚他就住在办公室里了。
看了半宿的文件，井遇有些疲惫，刚放下手里的资料喝了口咖啡，就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井遇拿起手机，看到林落撤回了一条消息。
井遇：“？”
井遇的消息突然发过来，林落差点把手机甩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就有点发热，有种偷窥被抓包的心虚感。
林落定定神，解释道：“点错了，手抖。”
拿到手机好几个月，林落已经慢慢学会了现在年轻人的说话方式。
井遇：“这么晚还没睡？在干嘛？”
林落乖乖回答道：“在画画，画得太投入了，就忘了时间，一转眼就现在了。”
现在打算睡觉了——但这句话林落没发过去。
跟井遇聊起天，他就不那么想睡了。
“你怎么还没睡？”林落反问。
“在工作。”井遇道，“打工人，你懂的。”
林落差点笑出声：“得了吧，井老板，井总！你还打工人，让不让别人活了？”
井遇道：“给董事会打工，董事会天天盯着我。”
在自己创办的集团中，井遇虽然掌握着最高的股份，但这里也不是他的一言堂。
很多时候，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
林落道：“你要是觉得烦恼，可以把这个烦恼分给我，我帮你承担一下。”
“做梦吧你，”井遇道，“小小年纪，别总想着不劳而获。”
跟这臭小子聊会儿天，井遇一整天工作的疲惫都被冲淡了很多。
“什么叫不劳而获，我这不是帮你分担你的烦恼么？”
林落忽而觉得重生过来之后，自己好像变了不少。
至少变开朗了——井遇居功至伟啊。
林落想感谢感谢他，于是道：
“井老板，要画不？林诺的大作，便宜点儿卖给你，只要1999999。”
对于林落的画来说，这个价位确实是太便宜了。
不过他估计井遇不会要。
毕竟自己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毫无名气，一幅画二百万，太夸张了。
井遇数了下有几个九，啧了一声：“什么大作这么贵，狮子大开口啊，让我见识见识？”
林落便怀着忐忑又自豪的心情，把自己今天刚画的那幅画的照片发了过去。
这幅画是以井遇为中心的，周围的一切都是他的衬托。
他身处在嘈杂、混乱、昏黄的地下赌场里，却有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气质，分外引人注目。
虽然林落的照片拍得很一般，但依旧挡不住这幅画本身的魅力。
原本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井遇一下就坐直了。
男人仔细端详了几遍照片，由于拍摄因素，很多细节他看不清楚。
林落接着发过来几条消息：
“怎么样，我画得好吧？”
“是不是把你井老板的尊贵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要二百万不过分吧？”
“还是说，你觉得井老板你自己的尊贵气质不值二百万？”
井遇被这小孩儿逗笑了：“这画我买来做什么？”
“挂在家里自己欣赏啊，”林落道，“挂在你卧室里，每天一睁眼就能欣赏到自己帅气的脸庞，多好！”
井遇：“神经病啊。”
“就算这样，我拍个照片放那儿不也一样？还便宜。”
“你咋这么抠门？”林落道，“而且，照片跟我的画，那能比么？我这多有艺术气息啊。”
井遇其实是喜欢这幅画的。
单论技法和画作水平，井遇不觉得比真正的林落差多少——或者说，它就像是林落活了过来，画了一幅自己的画。
井遇自然心动。
不过他是个商人，当然得从商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从长远来看，林诺的画未来或许会很有商业价值，他现在尽早投资，可以留着升值。
但价格太高就不合算了。
井遇很鸡贼地说：“少个九我就要了。”
林落怒了。
二百万还嫌贵？！
我可是一幅画两个亿的林落！
不过，谁让他现在披着马甲，别人不知道他就是本体呢。
林落叹口气，忍痛道：“不行，最多少个一。”
“你要是不要，我就不卖了，留着自己欣赏。”
“挂在卧室里，每天一睁眼就欣赏我帅气的脸庞？”井遇把林落刚才这话还给他。
林落：“……”
有点羞耻。
但感觉还不错。
可以搞。
“你就说要不要。”
“要。”井遇道，“但我明天得去现场看一下实物，再决定买不买。”
林落才不怕看，他这画是越看越好，他自己都越看越满意。
“行。”林落道，“我在画世界，你明天直接过来吧。”
或许是因为穷得太久了，林落现在对赚钱有着极大的兴趣。
虽然他现在并不缺钱花。
第二天，井遇果然如约而至。
林落早上起来吃了个早饭，给冯娟打电话说自己不回去了，就继续在画室埋头画画。
今天他没再画油画。
而是拿了杆铅笔，对着画世界窗外的景色画素描。
基本功不能丢。
于是，井遇来时，就看到林落独自安静地站在画室的窗前，挥动着手里的铅笔，在白纸上画着素描。
纸上，街边的高楼，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一一被他清晰地再现出来。
画室内只有笔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声。
井遇看着这一切，一时没忍心打扰，就静静地站在林落身旁看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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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
第三十九章
井遇的生活一向很忙碌。
幼年时父亲对他管教很严厉，每天的各种学习课程时间安排精确到分钟。
长大后，他从十八岁起脱离家庭，为了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也为了做一份成绩给父亲看，他除了忙着学校的课程，还要忙着赚学费、生活费，忙着创业。
自创业成功以后，他更忙了。
公司的上上下下，大事小事，需要他来处理的不计其数。
井遇很难有时间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站一会儿，看林落画一会儿画。
林落画的这幅素描非常精细，细致到墙砖上的一点污渍，路边躺着的一条狗身上的毛发，都要画得清清楚楚。
这是个漫长而需要耐心的活儿。
而林落沉浸在每一笔每一划之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对于自己的到来也没有任何察觉。
井遇知道他为什么能画到忘了时间，转眼就大半夜了。
井遇也知道，诺诺为什么能年纪轻轻就画得出那样的画。
除去天分，这与他的心无旁骛，与他的坚韧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井遇甚至有些羡慕林落——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想，如果自己没有从商，会去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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