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不了井遇。
翻车就翻车吧，大不了到时候……罢了罢了，翻车了再说。
“画可以给你。”想了半天，林落道，“但是……钱我就不收了。”
这样的话，等未来翻车，井遇兴许会对他手下留情一点。
井遇有些诧异：“为什么？”
他发现这小孩儿的想法越来越难懂了。
“不为什么。”林落板着脸放下画，“总之这幅画白送给你了，不收钱。你爱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带回去了。”
林落作势又要把画拿走。
井遇一把按住画，若有所思地打量林落两眼，忽而笑道：
“怎么，良心发现想感谢感谢我？”
“一幅画而已，”林落抱着胳膊，“这样的画我想画多少画多少。”
“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儿上，就送给你了，免得你说我抠门儿。”
井遇笑了笑，点了点画：“这可是一百万，你就这么不要了？”
“一百万就一百万，我可是亿万富翁。”林落非常大方地说。
实际上还是有点肉疼。
不过，既然是送给井遇的，也就罢了。
“既然如此，就谢谢小富豪了。”井遇也不跟他客气，笑了笑，把画收起来。
打算回头定制一个画框，带回家挂在自己卧室里。
每天睁眼就能看见“林落”为自己画的肖像画，想想就让人开心。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井遇头也不抬道。
“总经理。”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走进来，“这是最新的测试数据，请您过目一下。”
女秘书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留着刚到耳朵的超短发，化着精致的妆容，说完后看到林落，愣了一下。
“嗯，拿过来吧。”井遇伸出手。
女秘书遂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井遇，并站在一旁等候。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儿，秘书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
虽然她也有点好奇这是谁。
见两人谈起工作，林落坐在一旁就有点不自在，问井遇：
“那个……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井遇一边看着文件上的数据一边道，“反正你也听不懂。”
林落：“……”
虽然这是实话，但多少有点伤人了。
林落撇了下嘴，扭头看向窗外。
因为林落在，井遇并没有看得太仔细，粗略过了一眼，便把东西放下，对秘书道：
“你带诺诺参观一下我们公司吧。”
“好的，总经理。”秘书笑道。
“不要。”林落却拒绝得毫不犹豫。
“怎么，”井遇抬眸看他，“我们公司还是修得很漂亮的，不想转转？”
“我想要你带我参观。”林落道。
井遇笑了下。
秘书便笑道：“总经理工作很忙的，小同学，我带你参观也是一样的。”
林落坚持摇头，看着井遇。
井遇无奈，叹口气站起身：“好吧，服了你了。”
林落唇角微翘，露出得逞的笑容。
当即跳起来，拉住井遇的手，作出一副属于小孩儿的天真神态道：“哥，你真好。”
“……”井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里好笑，诡异地生出一种这小孩儿在趁机占自己便宜的感觉。
哥？秘书捕捉到这个称呼，看来是总经理的弟弟之类的吧。
第一次听说总经理还有个这么大的弟弟。
世人都知道井遇的父母是谁，但也都知道，井遇和他的父母不太和，平时很少联系见面。
他们一家人很少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
这还是总经理的家人第一次来公司呢。
林落握着井遇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望那个秘书，笑道：
“还没见过你公司是什么样呢，哥快带我参观参观。”
他拽着井遇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秘书的视线里。
两人来到走廊上，林落停在窗前，回头望了眼井遇，调侃道：
“你们公司的女员工都挺漂亮啊。”
“你们公司是看脸招人的吗？”
“除了脸，还看业务能力的，”井遇玩笑道，“脸只是一部分。”
“是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娱乐公司。”
林落语气酸溜溜的，顺着走廊往前走，手掌随着前行抚过白净的墙壁。
这是他接触不到的井遇的世界。
光鲜亮丽的穿着职业装的漂亮女性们，说着他听不懂的专业词汇，让林落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尤其是他身上还穿着非常学生气的短袖短裤和凉鞋。
林落不喜欢这样，他只喜欢和井遇单独相处。
“说实话，我还真投资过文娱产业。”井遇道，“然后就亏了。”
林落笑了声，转头看他：“你还会亏啊，我还以为井老板很厉害，干什么都能赚呢。”
“抬举我了。”井遇道，“我经常亏。”
“不过，还是赚的时候更多。”
“你知道你最赚的一笔投资是什么吗？”林落问。
“什么？”
“那就是看上了我。”林落指着自己，“你以后肯定赚大了，我跟你说。”
“我白送你那幅画，未来肯定能飙升到几千万。”
这个回答一点都没有出乎井遇的意料。
他脸上挂着笑，低头定定看着林落：“那我拭目以待。”
井遇是真的很期待，他的天才小画家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被男人这么一看，林落倒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道：“不过，你不许把我的画和林落的放在一起。”
“为什么？”
“我是我，林落是林落。”林落撒着谎，“那是我画的，不是林落画的，我不喜欢跟他相提并论。”
万一两幅画放在一起一对比，他就翻车了怎么办？
“那诺诺你得加油了。”
“你得努力画出自己的风格，和林落不一样的风格，别人才会把你当做林诺对待。”
“否则，你就只能是林落的复制品而已。”
林落好奇地抬头：“你不是很喜欢林落的画吗，为什么会想要我画出不同的风格？”
“因为你是你，诺诺。”
井遇明知道不应该和林落有更多的肢体接触，但窗外的风吹进来，撩动林落的短发时，井遇还是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嗯，手感真好。
“你这么好的天赋，不应该只停留于仿照别人。”
井遇的话倒是提醒了林落。
虽然他就是林落本落，但世人不知道。
而且，他重活一世，难道就只是为了画上辈子一样的画？那不是白活了么？
他是时候摸索新的风格，重新定位新的自己了。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林落随手接起电话：“喂，妈？”
电话那头，冯娟不知说了什么，井遇就看到林落脸上的笑容淡下来。
挂了电话，井遇问：“怎么？”
“我爸，明天要上法庭了。”林落道，“我妈问我去不去。”
“那你去么？”
“去啊，”林落笑了下，“当然得去了。”
“不过，你能陪我么？”
林落抬头望着井遇：“看在我刚送了你一幅画的份儿上。”
第四十二章
小小年纪，都会挟恩图报了。
井遇一手插着兜，垂眸笑道：“那是你们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去算什么？”
“而且，我是有工作的，哪能天天跟着你到处跑。”
井遇话说得有道理。
但林落还是不高兴。
“好吧。”他撇嘴。
“但是，”见林落不开心，井遇想了想道，“作为补偿，我可以在你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抽一天陪你玩儿。”
“地点你选。”
这话完全就是在哄小孩儿。
井遇完全是将林落当小孩儿对待的。
这让林落有点不爽。
但玩儿还是要玩儿的，那可是跟井遇单独相处一整天的机会呢。
翌日，林落和冯娟按时抵达法院旁听开庭。
上一个法庭结束后，轮到他们这一场时，母子两人以及其他犯罪嫌疑人的家属站在法庭后门口，看到法警一左一右押着林元龙等人上来。
他们这几个赌徒，是被同案处理的，庭审自然也是一起。
林落远远地就看到林元龙手脚戴着镣铐走过来，每走一步，脚镣的锁链在地面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林元龙剃了寸头，身上穿着看守所里的制服。
看起来瘦了一些，眼神也很黯淡，没有什么精气神。
走近几步，林元龙突然看到了冯娟和林落二人，他脚步一顿，阴沉的目光锁定在二人身上。
自从林元龙被捕，林落从没去看过他。
冯娟倒是去过一次。
但他们没给他请过律师，更不会为他申请取保候审，几乎就当世界上没他林元龙这个人了。
“快走。”法警不耐烦地催促，推了林元龙一下。
林元龙一个趔趄，这才继续往前走，但眼睛仍盯着母子二人，看得冯娟很不舒服，不由得低头躲避他的目光。
林落把他妈妈一搂，低声道：“妈，不用怕他。”
“他都要坐牢了，以后咱俩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冯娟飞快地看了林元龙一眼，又收回视线，点头：“嗯。”
庭审马上开始，林落扶着冯娟到旁听席坐下。
林元龙背对着他们站在法庭中央。
这是林落第一次参加庭审，审判的人还是他父亲。
或许是因为占有了林诺的身体，继承了他的记忆，要说林落对这个父亲没有丝毫感情，那也不可能。
他身体里仍流淌着从林诺那儿继承来的对这个父亲的少量希冀与期盼。
不过，这个人根本不配为人父，也不配为丈夫。
林落在心里对林诺道：现在他也算自食恶果，以后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妈妈的。
庭审结束，那个麻子脸在法庭上痛哭流涕，请法官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好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
林落看到麻子脸的家人在后面也哭得不像样子。
林元龙倒是没什么感觉。
被法警带走前，他还狠狠瞪了林落和冯娟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写着：
“你们等我出来。”
从法院出去以后，林落望着天空长舒一口气，抛去这些不开心的记忆，对冯娟笑道：
“妈，为了庆祝咱们未来的好日子，今天去吃顿好的吧？”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林落考得很不错，是他们云海市的市状元。
即便林落不考美院，凭借这个高考成绩，也能去全国顶尖的那几所大学。
林落和妈妈冯娟一起好好庆祝了一番。
画世界听说这个消息，在画室拉了个横幅给林落庆贺，宣扬得云海市但凡是个学画画的，都知道了林诺这个名字。
联考第一，国美校考第一，高考市状元，贫困的家庭，还长得挺不错，这些头衔加在一起，让林诺小火了一把。
他当初在画室画的那幅画，也被放在网上，引起了广泛讨论。
就连他和井遇的关系也被扒了出来。
人们称赞他是美术界的明日之星，甚至有人说，他会是下一个林落。
而身为舆论中心的林落，对这些溢美之词，包括眼红冷嘲热讽之类的一切，全都没放在心上。
他本人正在云海市老城区的一条街道里，和井遇蹲在路边吃臭豆腐。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家臭豆腐还在。”林落一边吃一边说。
“这么多年？”井遇手里拿着个一次性纸碗，闻着鼻间的味道，不是很愿意张口，“你很早之前来过这儿吗？”
“是啊。”林落一笑，“十多年前，和林落一起来的。”
井遇眉头一皱：“什么？”
“字面意思。”林落继续低头吃自己的臭豆腐，“这是林落吃过的臭豆腐，他很喜欢。”
井遇狐疑道：“你骗我的吧？你不是说，你只是暑假在海边见过他么，怎么还一起来吃过臭豆腐？”
“你不信算了。”林落耸肩，嘶了口气，“有点辣。”
“暑假我闲的没事，不能跟着他到处跑么？”
“他以前就住在这附近，我为什么不能跟他过来吃臭豆腐？”
井遇当然知道林落生前住在这附近，这一点是正确的。
“除了这家的臭豆腐，”林落抬手指了下对面一家黄焖鸡米饭，笑道，“那儿原本是个早餐店，他家的牛肉包子特别好吃，林落也很喜欢。”
“还有呢？”井遇问。
“还有，”林落想了想，指着斜对面不远处一家沙县小吃，“以前那儿是一家画廊，林落在里面打过工。”
这感觉很奇妙。
林落生前没什么朋友，他很孤僻，不爱出门，除了工作，成天就埋头在家里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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