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和雷声都停了,隐隐有两滴雨水飘进阳台落在淳乐水脸上,他退回客厅,进浴室吹头发,等淳乐水关掉吹风机才发现外面早已下起了大雨,雨声唰唰,光听声音就知道今晚的雨势不小。
把爱丽丝安顿到自己房间后,淳乐水缓步走至窗边。
雨帘稠密,冲刷着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路灯在雨里晕开朵朵黄晕,所有暴露在雨中的物体都被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包括垂头靠在车身上的宋含章。
这么大的雨也不回家也不上车的,淳乐水真的想要骂宋含章一句有病。
但偏偏就是那样一个可怜兮兮地身影,总是在淳乐水脑中挥之不去,搞得他玩手机也玩得心不在焉,接二连三收到楚林好几条消息后才回神。
“师哥……”淳乐水按住语音键,纠结再三又取消。
过了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啪啪啪按着键盘,简单回国后被宋含章纠缠的事情告诉楚林。
淳乐水这条信息其实很有引导性,他全程没有提自己的感受和心情,只是单纯地陈诉宋含章让人恼怒的行为,是个人看到这些内容都会骂宋含章几句,然后让淳乐水小心。
他就是希望楚林阻止此刻心软的自己。
消息发出去后,淳乐水起身,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眼。
楼下空荡荡的,除了几辆停靠在路边的车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宋含章不在了,这明明是件好事,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反而更烦躁了。
就好想你看到路边有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跟着你走了一路想要让你带它回家,但是你因为各种原因纠结了一路,最后咬牙决定先带它回去时,转头身后却没了小狗的踪影。
淳乐水现在就是那种懊悔,怪自己多管闲事。
新消息提醒和门铃声同时想起,淳乐水一边问着“谁呀”穿鞋去开门,一边解锁手机进入和楚林的聊天页面。
楚林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让他远离宋含章,甚至可以说他在看完淳乐水抱怨的内容后,反过来告诉了他一些在他去世之后发生的事情。
淳乐水迅速地浏览着,在看到自杀两个字时猛地顿住脚。
他望向面前紧闭的防盗门,隐隐猜测到门后的人。
淳乐水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理智在脑中拉扯,耳提面命他不要开门。
一旦这个门打开,他过去的所有拒绝避让,他为了远离宋含章的所有努力和付出,就会付之一炬。
明明是连电话接通后都不敢说话的人,此时却不停地按着他家的门铃,寂静的夜里,门铃声大到仿佛连外面的阵阵雨声都遮不住。
就连跟着淳乐水走到门边的边牧也警惕起来,对着门外汪汪吠着。
三种声音堆叠在一起,催促着他,迫使他不得不下压门把手,来寻求片刻的宁静。
宋含章站在门外,从发梢到衣角都在往下滴着水,地上他站的地方已经汇聚了小滩水渍。
他没有在公司里的杀伐决断,没有在商场上的盛气凌人,甚至也不似几年前的肆意洒脱。
就像一只被水浇得浑身湿透的狗,湿发搭在眼角,极其狼狈。
但他那双点漆一样漆黑的瞳仁却透着光。
“宋含章……”淳乐水好疲惫,或许是在他知道宋含章沉溺于过去走不出来的时候,或许是在宋含章日复一日的进攻下,又或许是在他看到宋含章书桌上的照片的那一刻,也或许是在他得知有过自杀这一行为后,淳乐水注定会失败。
他会败在自己的心软和宋含章毫无底线地示弱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剩下的所有话都淹没在了宋含章突如其来的吻里。
他像一只发疯的狗一样冲进来,捧着淳乐水的脸将他掼在墙上,根本不给淳乐水反应的机会便压了下来。
两人前胸严丝合缝贴在一起,他一身的水,浑身冰凉,不管是托着淳乐水下颚的两只手,还在贴在他嘴上的双唇,都是凉的,甚至还发着抖。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淳乐水才嗅到他唇齿间尚未被雨水冲刷走的浓郁酒气。
淳乐水伸手推他,即使宋含章被推得后退了半步,他也没有松开淳乐水,下一秒又近身贴上来,并趁着他想要张嘴说话的间隙,探入舌尖。
他连呼吸都在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用尽所能地企图从淳乐水身上汲取温度。
交融的呼吸下,是在两人口中蔓延的血腥味。
淳乐水咬破他的嘴角,在宋含章吃痛瑟缩时猛地用力将他推开。
宋含章撞到身后的玄关柜,发出一声巨响。
边牧一直在旁边对着他低吠,在这个家里好像就连空气都不欢迎他。
宋含章的胸腔上下起伏着:“我看到了。”
淋了雨的他一张脸毫无血色,只有唇瓣上沾着殷红的血迹,但他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就好像他嘴上的血是淳乐水的一样,他对淳乐水道,“我看到你和楚林在一起,我听到你叫他师哥。”
淳乐水抬手擦了一下唇上的血:“那又怎么样?”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和我产生交集,你希望你的人生里没有我。”
他一字一句说着,缓步靠近淳乐水,抬起左手轻抚着他的脸,腕表轻轻往小臂坠了一点,露出小半截浅色的疤痕增生。
宋含章看着淳乐水,目光仿佛要把他拆骨入腹,但不是凶狠,而是偏执。
他凑过去,再次吻上淳乐水,很轻地和他唇角相贴。
“但是淳乐水,你休想摆脱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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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屋外暴雨依旧, 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左右晃动,窗玻璃上的道道水痕蜿蜒着往下流淌,模糊了屋内一切光景。
区别于宋含章偏激的目光和话,他落在淳乐水唇上的吻很温柔。
他的嘴唇已经不似刚从屋外闯入时那样冰凉, 轻轻地, 带着点点温度, 几近虔诚地吻上淳乐水, 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那般小心翼翼。
和宋含章前后加在一起的数次纠缠中, 这是淳乐水第一次被他如此珍重地对待。
他有一点晃神, 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宋含章。
宋含章的这个吻里藏着他自淳乐水离开后的所有恐惧和不安,轻抚在淳乐水脸上的手、落在唇上的吻以及他和淳乐水交缠在一起的鼻息都透露着他此刻的惶恐。
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他的偏执之下全都是软弱和害怕, 他怕仍然会被淳乐水推开。
宋含章以前从来不和情人谈感情, 因为他见过被爱情俘虏的母亲是怎么死在自己精心呵护的爱情之下,他害怕自己重蹈覆辙。
他看淳乐水因为喜欢而没有底线,他更是对爱情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所以他只需要服从关系,各取所需, 他永远是掌控者。
但当他真的爱上淳乐水、失去淳乐水又找回淳乐水后,两人之间的掌控权早就不在他手里。
如果淳乐水一直推开他,拒绝他,宋含章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淳乐水以前老爱宋狗宋狗地骂他,却不知他现在就真的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狗,主动地衔着牵引绳想要交到淳乐水手里。
他不仅想让淳乐水重新牵住他, 他还妄想让淳乐水重新爱上自己。
宋含章知道他自私且贪心,但人就是这样,在楼下时他觉得只是远远看着淳乐水就够了,敲门时又心想只要淳乐水愿意开门就行了, 而进屋后他一步一步地希望淳乐水不要推开自己,妄想他是不是对自己还抱有哪怕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人类的欲望就像是无底洞,永远只会贪婪地索取更多。
于是当淳乐水没有像最初那样拒绝他,他便不由地将这个吻带上了几分想要更多地触碰他的欲念,轻磨着他柔软温热的唇瓣,想要撬开齿列感受更多属于淳乐水的气息。
但宋含章不敢,面对淳乐水时他变成了处于弱势的那个人,患得患失且胆小谨慎,生怕自己稍微有一点做得不对就会惹到淳乐水生气。
因为对方一直紧抿着唇,没有给宋含章任何回应,他也不敢得寸进尺,在淳乐水唇上啄吻了一下才轻轻退开。
短暂的半分钟,淳乐水却连眼神都没有变过。
借着屋内大亮的灯光,那双眼中的无动于衷让宋含章心脏猛地一抽。
所有的缱绻情绪退得一干二净,他不由抬手捂住淳乐水的眼睛,将额头轻磕在对方平直的肩头:“别这样看我。”
即使这般,他也没有松开抱在淳乐水腰后的手。
就算是强迫对方也好,被对方厌恶也好,宋含章也不愿意松开淳乐水。
宋含章的衣袖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淳乐水身上宽松的短袖睡衣也几乎被贴在他身上的宋含章给浸透了。
隔着两层湿透的单薄衣衫,淳乐水能感受到宋含章赤焰般的体温。
热烈又霸道的温度,就像他不顾淳乐水的拒绝,一定要打破他的平静生活一样无理。
“宋含章,”淳乐水垂眼看向埋首在自己肩侧的人,“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类似的话他说话两次,上一次是在宋含章办公室,那时候的淳乐水虽然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但话里的含义宋含章不可能听不懂。
他当时用沉默代替了拒绝。
这一次,淳乐水不再有任何遮掩,他明确地告诉宋含章,自己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纠缠。
闻言宋含章僵了一下,但下一秒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淳乐水,力道大到仿佛要将他嵌进自己身体里。
“你休想。”他哑声道。
淳乐水闭了闭眼,他已经被宋含章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但他却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失败。
重复栽在同一个人身上,真的会让人很有挫败感。
“宋含章,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人生里注定没有我,这强求不来的……”
“那不是我的人生。”宋含章抬头,他注视着淳乐水,“和姜鸣在一起的那个宋含章他也不是我,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你不能把作者笔下的那个傀儡当做是我。他不知道当初下药的另有其人,但是我知道;他也没有懊悔过一直以来对你的伤害,但是我有;他更没有爱上你,但是淳乐水,我早就爱上你了。”
淳乐水错愕,宋含章有些委屈:“他的人生里没有你,但是我的人生里不能没有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梦到的。”
淳乐水不再说话,宋含章说得没错,在他面前的这个宋含章早就不是那个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宋含章了。
但是他并没有办法为了说服自己接受宋含章而轻易地去接受这个事实。
对宋含章来说,他确实没有经历过淳乐水第一世经历过的事情。
但对于淳乐水来说,他们就是一个人,疤痕还在,就代表过去都是真实的。
他需要时间。
他打开门,宋含章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
淳乐水:“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他就要带上门。
“淳乐水!”宋含章本能地伸手拦住即将关上的防盗门,他轻声呼痛,淳乐水关门的动作彻底顿住。
他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用力拉开门挤进屋里,目光灼灼道:“你不能让我来承担你对他的失望,这对我不公平。”
淳乐水视线下滑,目光从宋含章脸上落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上,被防盗门压过的指关节,已经迅速红肿起来。
饶是向来很能忍疼的他,看着也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宋含章却只有在最初被门夹住时轻呼过一声。
淳乐水微不可闻地叹了下,没有回应宋含章的话,把他拽进卫生间后转身出去,同时嘱咐他:“你先拿冷水冲一下手。”
“你有病吗?”他骂人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防盗门你也去拦,生怕把你那手夹不断是不是?”
他拉开冰箱拿出冰袋,看宋含章还站在盥洗池面前没动,有些不耐:“站着干嘛,你要是不想弄你的手就出去。”
宋含章看着他没动,淳乐水“啧”了下,打开水龙头,抓着他的手放在水柱下。
水柱冰凉,冲刷着宋含章的指尖,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甲床已经隐隐开始发黑。
“自己冲着。”淳乐水松开手,从毛巾架上拽下一条干净毛巾,包好冰袋后递给他。
宋含章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来的冰袋,又抬眼看向淳乐水,保持着手放在水龙头下的姿势没变。
淳乐水已经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一句话没说,甚至是隐约带着几分怒气地关了水,抓过他的手将冰袋敷在宋含章手上。
淳乐水的动作有些粗鲁,冰袋敷上去时宋含章显然有些吃痛,手抖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将手抽走。
他不吭声,淳乐水就当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很烦躁,小部分是气宋含章,更大一部分是气他自己。
气自己心软,气自己没有原则。
边牧早就钻进淳乐水房里卧在他床脚睡觉去了,卫生间里很安静,屋里也静悄悄的。
宋含章看着独自生着闷气的淳乐水,后者低头给他敷着手上的伤处,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小片阴影,薄唇紧抿着,看着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他在关心自己。
这个认知让宋含章心跳轻微加速。
他并不是完全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排斥自己。
“淳乐水。”宋含章轻声,淳乐水抬头。
宋含章凑过去想要亲他。
淳乐水侧头躲开了这个吻,宋含章温软的唇落到了他脸侧,虽然后者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神中还是透露着些许失落。
淳乐水更烦了,直接把冰袋塞进宋含章手里让他自己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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