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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处(近代现代)——叶芫

时间:2021-09-22 09:55:34  作者:叶芫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卫萧低声道:“今天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好。”陶立阳道,“早点休息,明天好好拍戏。”
  卫萧很轻地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住了脚,转身看着他,右手不自然地蜷缩着:“立阳哥......你记得......”
  “什么?”
  卫萧对着他脸上货真价实的疑惑摇头:“没什么。你记得早点休息。”
  陶立阳点点头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口,叹气捏了捏鼻梁,过去合上了门。
  他今天起得太早,又忙了一天,把支线粗略理了个大概就关了电脑。提了大衣从楼梯下去,路过主演化妆间还有灯光透出来,陶立阳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一看果然是许云清。
  他已经换过衣服,坐在镜子前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脸色有些苍白,或许是因为卸过妆的缘故。整张脸上最显眼的色彩是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映出的浅淡阴影,这让他看起来显得很累,像是睡着了,只有不停点着化妆台的食指证明他还醒着。
  陶立阳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他又看见了许云清微微皱起的眉头,很小的皱褶,是一把钩子勾住了他。陶立阳抿了下唇,像把一声叹息咽回去,然后很轻地走了进去,在许云清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许云清的手在察觉到有人进来时有短暂地停顿,很快又继续一下下地点,过了两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他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转过头,从镜子里看着陶立阳,静了一会儿开口:“刚刚在二楼?”
  “在改剧本。”
  “哦。”许云清手指继续轻点着黑色的桌面,如同碎玉不断地往海里落,但激不起浪花,若有若无的烦躁和焦虑被压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
  他指腹敲得有一点红,陶立阳起身接了杯温水塞到他手里止住他的动作:“今晚的戏拍的不顺利?”
  “很顺利。”许云清转着杯子,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唇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只是笑意不到眼底,像一层面具挂在脸上。
  陶立阳打心底里讨厌他在自己面前的伪装,特别是在不知道理由的情况下,但他又毫无办法,只能生硬地转了话题:“不回酒店吗?”
  “我车在张馨那里,她大概还有一会儿。”张馨是许云清新来的助理。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回去?”陶立阳斟酌着问,“反正都顺路。”
  许云清看了他一眼,跟着站起身:“也好。只是......”他说着笑了一下,“我还没吃晚饭。”
  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了路旁一家餐厅,影视基地来来去去都是明星,再大的腕也不稀罕。服务生例行公事一般上来要了签名就安静地关上了包厢门。时间有点晚了,餐厅人不多,点的菜很快就端上来了。
  陶立阳并不饿,盛了小半碗汤也没喝。看牛肉粒里的配菜有许云清不吃的芹菜碎就顺手拿了双筷子慢慢挑出去,间或又不自觉地用眼睛的余光隔着瓷碗里升起的雾气看许云清一眼。
  店里有些热,许云清脱了外套,没一会儿光洁的额角上也起了汗,有一滴顺着面颊慢慢滑下去,一直落在了他裸露在黑色毛衣外的锁骨里。
  陶立阳挪开了目光。
  他忽然觉得有点渴,搁了筷子,往后靠着椅背喉结上下动了动,端起桌上的茶低头抿了一口。许云清放在桌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微信信息栏是卫萧的名字,说谢谢他,已经回到酒店了。
  陶立阳看见这个名字一愣,这显然也在许云清的意料之外,他微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偏巧张馨的电话也打来了,许云清快速地滑过通话键,听那头说了句什么,道:“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辛苦了。我明天下午才有戏,你可以晚点过来。”
  他挂了电话,又给卫萧很快地回了个不客气,按熄了屏幕。
  “张馨是送卫萧去了?”陶立阳反应过来有点诧异。
  “下戏回来碰见他,我看他助理也没跟着,这里离酒店挺远,又不好叫车,就让张馨送了一下。”
  许云清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了,神色也没什么波澜,然而陶立阳想起化妆间里他略显古怪的情绪和问的第一句话,心念一动,忍不住道:“你在哪里看见卫萧的?”他不待许云清回答,又紧跟着问:“你看见他从二楼下去吗?”
  许云清闻言手顿了顿,勺子里的汤洒出来一点,然后才抬起脸,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嗯,是。怎么这么问?”
  陶立阳喉结动了动,去看他的眼睛:“卫萧刚才是来找了我......谈点事,一会儿就走了,其它没什么......你......”
  “我知道。”许云清有些生硬地截断了他的话,“先吃饭吧,我饿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低下头去,避开了陶立阳的目光。陶立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真正想问的那句话咽了回去,你是因为卫萧不高兴吗?
 
 
第8章 
  一直到饭吃完,陶立阳也没有问出那句话。然而这个未出口的问题就像一粒小石子在他心上反复地划,让他辗转难眠。
  再一次入睡失败之后,陶立阳起床去洗了把脸。壁灯的光线映在浴室里深蓝色的瓷砖上有一种很古怪的冷感,陶立阳借着这样并不明亮的光线打量镜子里的人并试图回忆自己读大学时候的样子。
  的确是不一样了,陶立阳想,许云清也和在小剧场初见时不同了……但为什么许云清之于他而言还是和当年没有差别呢?
  他从来没彻底放下过许云清他心里清楚。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他也有很多次骗自己说好了,过去了,许云清有新的生活,他也应该翻篇了,朋友的关系已经足够,不要自寻烦恼。
  然而那些感情就像一座活火山,哪怕拼命抑制着让它短暂休眠,但总会在某一个契机下再一次活过来,比如现在。
  陶立阳咬了下后槽牙,心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他:“你又输了,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十八岁的陶立阳不知道,三十岁的他依然没有答案。问题另一头,始终握在许云清手里。他们能够有怎样的关系,其实全凭许云清决定。
  陶立阳靠着盥洗台冰凉的大理石边叹了口气,他看不透许云清。许云清从来只承认他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但除此之外有没有其它的,可不可以有其它的?
  感情不外乎是关心和占有欲,他们没有说过爱但这些年的陪伴是真的,没有过牵手和亲吻但落在对方身上的眼神是真的......挚友和爱侣的界限又在哪里?
  许云清半梦半醒间一句含糊的不要和男人在一起,他就老实地呆在好朋友的位置上十二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不能有改变吗?陶立阳回想着今晚许云清莫名的情绪、慌张的打断......会是因为卫萧吗?
  他担心这只是又一次的自作多情,一面却又忍不住期盼许云清对他或许真的是有在意的,如果有……这份在意够不够他把许云清从界限的那边拉过来?
  他被自己这一连串的问题搞得心烦意乱,镜子里的脸看起来倒还是平静,只有手机在掌心来来回回地转,总显得不安。
  陶立阳盯着屏幕上许云清的名字,手指隔着暧昧的距离,想着要不逼他一句实话算了,却又舍不得。思来想去,自己也忍不住低头苦笑,结果一不留神,指尖点到屏幕,竟然真的拨出去了。
  “立阳?”电话接通的速度比预想中还有快,快到陶立阳来不及挂断,许云清听起来也还很清明,“还没睡?”
  许云清的声音有股奇异的力量,陶立阳原本有点慌乱的一颗心慢慢又定了下来,半靠在盥洗台信口胡诌道:“没睡,在看月亮。”
  许云清那头安静了片刻,竟然也不问他打电话是要做什么,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讲:“今晚月色好吗?”
  “好。”陶立阳偏过头往外望了一眼,依稀看见斑驳的树影,便漫不经心道:“只是我窗户外面有藤蔓看不清楚。”
  “你住在浅水湾饭店么?①”许云清笑着说,隔着听筒有些含糊,像化开的第一捧雪。
  陶立阳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他刚刚实则不过顺口一说,许云清这样一提,倒记起了:“也还没睡吗?”
  “大概想到明天不用早起,就睡不着了。”声音里仍带着三分笑意,陶立阳能想象出他笑的样子,眼角总是微微地往上翘。
  “云清。”
  “嗯?”许云清的呼吸声传过来,像一支羽毛在他心上轻轻地挠。
  “到阳台上去吧。”陶立阳听见自己说,“我想看一看月亮。”
  今天是十六,陶立阳站到阳台上才意识到这一点。
  十五的月亮,十六也应该圆了。
  深秋凌冽的空气里夹着若有若无的树木清香,是松树或者旁的什么,也许还带着水汽,他分辨不清。天色并不是完全漆黑,有一点幽深的蓝,一轮圆月远远地挂着,周围有很浅的一圈月晕,在没有星星的天幕上美得冰冷而突兀。
  隔壁的阳台门打开了,许云清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从里面走出来,隔着乳白色的栏杆伸手递给他一杯,也抬头去看天幕,“是很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我怎么感觉这像是念大学时候才会干的事。”
  “咱们大学的时候有一起看过月亮吗?”他们就这样站在各自的阳台上,隔着小半米的距离闲聊。
  “好像有,不记得了。”许云清想了一想说,栏杆不算高,他手肘撑在上面,背上的肩胛骨突出来,像一只蝴蝶。陶立阳也记不清从前有没有过,只觉得现在很好。掌心的杯子带着热度,在秋夜里显得格外暖,他低头闻了一下,很清淡的香气。
  “是洋甘菊和菩提叶。”许云清解释,“助眠的,我感觉比热牛奶管用,你不是睡不着吗?”
  陶立阳喝了一口:“你不也没睡着。”
  “但没有你这么好的兴致大半夜地读张爱玲。”许云清玩笑道,眼角翘起的弧度和陶立阳想象中一样,“还真是回到大学时候了。”
  陶立阳也跟着笑了,他们念书的时候其实也不大看张爱玲,但《倾城之恋》是小剧场排演过的,陶立阳改的剧本,许云清演范柳原。那时常看的是武侠,他俩都尤其偏爱王度庐,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看电影,学校外头有个很小的影院,据说是导演系某个教授的手笔,总放老片子,买张票可以看一整天,什么片源都有,有时候中途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从《小城之春》放到了《八部半》。
  陶立阳想到这里倒是记起了,他们还真的一起看过月亮,就在那个旧影院里。
  依稀也是个秋天,那时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没有特意约过也总是同进同出。
  刚开学不久都还算闲,除了在小剧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那个影院里看电影,带着很厚的笔记本,趁着换片开灯的间隙快速地记两笔表演技巧和故事架构......
  有次看到兴头上,干脆打算通宵,原来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结果那天很不赶巧,半夜的时候忽然停电了。
  人本来就不多,又基本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倒也没怎么喧哗。过了十来分钟才出来个中年男人,开了应急灯,说是电路烧了,明天才修得好,打着哈欠又走了。
  “怎么弄?出去找个宾馆?”三三两两有人议论着开始退场了,陶立阳偏过头问许云清。
  “你一早有课是不是?”许云清抓过他的手腕看了眼表,凌晨四点,“宾馆不是在背街吗?过去也麻烦,要不就在这里呆着算了,七点吃了早饭,我陪你去上课,完了再回宿舍补觉。”
  这个点的确尴尬得很。“也行。”陶立阳说,“不过你早上不用陪我去上课,那老师讲得不大好,和你们专业也不怎么沾边,你吃了饭早点回去睡。”
  “我想去蹭节课你还不许?”许云清不置可否地撇一下嘴,懒洋洋地把自己手里的笔记本递过去,“帮我放你书包里。”
  他们当下算是定了就在这里将就半晚,但一时也没有睡意,就又胡乱小声说些闲话,也不觉得无聊。应急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漆黑的影院里只有如水的月光从头顶一扇很小的天窗透进来。
  “这是弦月吧?”聊着聊着,两人又都默契地安静下来,抬头去看天边的月亮。
  “上弦还是下弦?”座位有些窄,许云清说话时,呼吸像一阵很轻的风从颈侧吹过。
  其实那时电影院里剩的人已经不多了,零星还有几个大概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只是有那样多的空位置,他们却也完全没想过可以分开坐得舒服点,总是要黏在一块儿。
  “上弦吧?”陶立阳想了想,“下周不是放中秋假吗?”
  “好像是。”许云清点点头,两人就那样就着月色继续东拉西扯,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差点睡过了头,说好的早饭自然是耽搁了,第二天踩着铃声跑进教室坐下来还忍不住对着傻笑。
  这一切还发生在许云清那个醉酒的夜晚之前,那时陶立阳一厢情愿地认为从挚友到爱侣不会有太远的距离,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许云清把话摊开了来,将来或许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他都可以去解决,只要许云清在就好。但他没有想过那个问题会是许云清本身,不知道往后有这样的十二年......
  外面不知是什么鸟叫了一声,把沉寂的夜晚打碎了一条缝。
  陶立阳偏头看旁边的许云清,还静静望着远处的月亮,月辉照在他脸上,半隐半现,像一幅画。这样的月亮,这样的光芒,和当年书里人望见的是同一轮吗?
  他们更小一些的时候不爱看情情爱爱的故事,觉得自己男人怎么会拘泥在这些。但他现在回头看才知道,感情的事,不管女人男人总是一样的,一旦陷进去就开始计较算计,这个人值得吗?需要自己付出多少,反复衡量比较。
  陶立阳也计较,但他的天平很容易倾斜,另一头所需要的唯一的砝码就是许云清愿意,他不要求爱是平等的,他已经爱了许云清十二年不介意更多,那些不够的他可以去补足,都不要紧。
  陶立阳握着杯壁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菩提叶在水中上下沉浮。
  “云清。”他轻声叫他的名字。许云清回过头,陶立阳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停住了,就像当年第一次看到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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