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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豫松了手，在众人注视下退到一边，似乎这才发现左小臂上的绷带沾了点菜汤，眉心一蹙，把绷带撕了。
小臂上形状奇异的纹身顺着肌肉纹理展现在众人眼前，是玄武星危燕区的特殊标记。
那情侣男还在骂骂咧咧，围观人群却像被一键静音了似的。
是管理员。
是真正的管理员，危燕区最大那个，退役的联盟少将，把危燕区管得半死不活但没人敢说半句不是的那位。
真人近在眼前！
接下来的事再顺利不过，群众敢围着文劲要签名，却不敢在真正的老大面前多喘半口气。
情侣男被叫来的记录员带走处理，他女友也跟着去了，剩下一个当事人邱秋，抱着包子，神色懵懂。
“走吧。”钟豫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没多看他两眼，转身出门。
邱秋便紧紧跟上。
他直觉监护人不太喜欢自己。
也没有给他带汉堡吃。
店外，文劲刚刚和记录员处理了交接事宜，见到队长和邱秋一起出来，立刻巴巴迎过来。
“小啾啾！”她凑过来，哄孩子似的：“早上怎么寄几出门了呀？还是我们一个同事登记时看到你，联系了队长，才及时赶过来。可怜的，一会儿被撞一会儿被打的，外面夺危险呐。对了我叫文劲哦，你可以叫我劲劲姐姐~”
“好好说话。”钟豫走到摩托边，一脚踹开支撑杆。
“哎！”文劲头皮一麻，自己宝贵的座驾被这么对待，偏偏还敢怒不敢言。
“对不起，劲劲姐姐，监护人。”邱秋看着她，有些愧疚：“早上醒来，我很饿。监护人不在那个房子里。外面有很香很香的味道，我没有忍住，就出来了，有个很好的人给了我包子吃，很好吃，后来又有很好的人给我吃酸辣粉和馄饨和面……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吗？”
文劲被他说得心都要化了，心里骂了队长八万遍虐待小孩，正要哄他，钟豫在一旁冷冷道：“别被骗了。”
“什么？”文劲一惊。
“一晚上，我家冰箱空了。饿着谁了？”钟豫说着，朝邱秋点点头：“上来。”
邱秋看了劲劲姐姐一眼，板着小脸儿爬上大摩托。
原来“冰箱”里的东西不能吃啊，邱秋想着。
难怪他觉得不是很好吃。
而且会让监护人不高兴。
下次不吃了。
文劲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被摩托引擎的声音勾回了神，快步走过去。邱秋体型瘦小，大概是没有安全感，整个人贴着队长，后面便空出一大块。
文劲抬腿跨上后座，嘴里叨叨个不停。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按规定我这车只能载两人的……管理员公然违规，要是被哪个胆子大的发到网上影响多不、”
“谁要违规？”钟豫说。
文劲：“？”
钟豫：“你下去，坐公交过来。”
文劲：“……”
摩托炸着街远去，文劲在猎猎风中目瞪口呆。
不是，这谁的车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邱秋：冰箱里的东西不好吃……不知道冰箱好不好吃？
钟队：谢邀，破产了。
第3章
道路两侧景物向后飞驰，满目苍翠碧色，深深浅浅，被狂风和巨响轰开。
邱秋眼睛一眨不眨，手臂紧紧缠着监护人的腰。
午前暖阳落在他微微发绿的瞳孔里，睫毛微颤，掀起一阵柔软春风。
这段路似曾相识，邱秋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昨天坐着密封的飞车也经过这里。
不过从实验基地过来花了很长时间，到这儿时天已经黑了，看到的景色和现在大不一样。
也不能说完全不一样，邱秋想，监护人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很香。
摩托一个急转弯，邱秋收紧手臂。
两层布料根本挡不住那股激起他食欲的味道，人类背脊温热柔韧，邱秋忍不住把脸贴上去。
饥饿感让他下意识伸出小舌头，完了虎牙不住蹭咬，在上面留了两个浅浅的坑。
不能吃。
吃了就不会说话了。
邱秋兀自忍耐，心中叹了口气。
钟豫家在藤萝街后面，大区管理员的住所统称“白楼”。
邱秋下了车，观察昨晚没能看清全貌的房子。
白楼并不是楼，而是栋罕见的平房。
占地倒是不小，前后各有两片大院子，看着没人打理。里面的植物养蛊般野蛮生长，和藤萝街外的树们风格一致，很受邱秋喜爱。
钟豫把车丢在院门口，门边有个铜牌，上面写着藤萝街0号。
邱秋扫了一眼，跟随监护人进门，见他先在玄关开了个柜子，抽了卷绷带往自己小臂上缠，遮住纹身。
“昨晚没提醒你，不算你的错。现在我再带你看一遍，记住什么东西不能吃。”钟豫不笑的时候十分冷淡，也不怎么看他。
邱秋乖巧点头。
“这是客厅。”钟豫随手一指：“这不能吃，这、这、还有这，都不能吃。”
“哦。”邱秋道。
“厨房。”钟豫转身：“这个，还有这个，也都不能吃。”
“嗯。”邱秋道。
……
白楼一共有八个房间，还有个巨大的地下室，大多没什么装饰，但采光不错。
邱秋完完整整跑了一遍，最后与钟豫停在自己刚分得的卧室门口。
“总结，两样东西不能吃。”钟豫嘴角微微牵了牵，露出个微不可查的笑：“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邱秋直勾勾盯着他。
“冰箱里的东西，”钟豫补充：“更不能吃。”
“……”
他在欺负我吗？邱秋不住盯着他，心中疑惑。
“队长！”门口忽然传来咚一声，文劲提着个大盒子，风风火火闯进来，“你们说什么呢？站那儿干啥？比谁眼睛大呢？话说队长我的锁呢可以给我了吧……邱秋来，劲劲姐姐给你买了蛋糕——”
……
十分钟后，邱秋抱着有他四个脑袋那么大的蛋糕，一边吃，一边听文劲教他用终端。
听说这个果绿色的手环可以用来换取食物，邱秋学得十分认真。
“付钱时做这个手势，信用点自动扣除，交易就完成了。你现在余额……还是0？估计研究院那边没弄好，没事，一会儿队长先转你点应急，放心吧他有钱。”文劲说。
钟豫坐在对面沙发稍远处，没有参与他们的互动教学，低头看着光屏。
“联络人菜单这样调出来，按这个，再这个……就可以即时通话了。下次再遇到麻烦，给你钟豫哥哥或者我打电话。”
“个人ID保护好，除非管理员记录员，别的人都别给看。”
“这个是搜索……”
“这个是Eden入口……”
文劲口干舌燥地说完，指着各个部分提问，想看看邱秋记没记住。
邱秋完美复述，一字不差。
她刚想感慨他确实不是小孩子，就听邱秋问道：“打电话是什么？”
文劲：“……”
文劲重重抹了把脸，把邱秋带回他房间，用终端点播了一个幼儿启蒙动画片，让他慢慢看。
完了退出来，轻轻把门带上。
客厅里，钟豫正靠着沙发背，时不时点一下光屏。
文劲蹑手蹑脚凑到他身边，作势要窥屏，好好一个有包袱的大美女，这会儿嬉皮笑脸的扭动，姿态十分谄媚，活像个喜剧工作者。
“好奇完了？”钟豫任她看，淡淡开口。
“咳咳，”文劲清清嗓子，嗲声嗲气：“队长，我问个问题啊，就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钟豫瞥她一眼：“你喜欢？送你了，带走。”
“别，”文劲使劲儿摇头，马尾啪啪打自己脸：“我养不起！刚那蛋糕花了我小半个月工资，他十分钟就吃完了……”
钟豫轻轻笑了声。
静了一会儿，钟豫把光屏摁灭，声音低沉道：“那不是个人，不吃东西也不会死，吃了也不能长力气。”
文劲一愣。
“北辰基地那边做过测试，前七天他什么也没吃，每天的身体能量数据没有一点变化。最后一天他吃了个汉堡，吃完还是没变化。这意味着他不靠普通食物维持生命，喊饿只是本能而已。跟人撒撒娇，碰碰运气，遇见你这种傻子，不就给他买吃的了吗。”
“我……”文劲傻眼。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酷哥，第一次被叫傻子还没法儿反驳。
“别对怪物用太多感情。”钟豫有些自嘲地把手环扯下来，扔到茶几上。
文劲磨磨蹭蹭，心里老是想起邱秋那双可爱又干净的大眼睛，心中暗骂队长不是人，不懂爱，老处男，单身狗……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文劲下巴搁在沙发背上，委屈地眨巴眼睛：“要把他锁在家里吗？”
钟豫冷漠看她。
半晌道：“为什么要锁？”
“？”文劲茫然：“不是你说的吗？他骗吃骗喝，很坏坏。”
“关我什么事，骗不到我头上。”钟豫说：“他吃了人再说吧。”
文劲：“…………”
文劲内心咆哮出十篇八百字作文，心道老子信了你的邪，你个狗屁管理员，把危燕区管成全联盟笑柄，现在还做草菅人命的危险发言，我要是录下来放网上信不信你分分钟下台！
“？”钟豫转头。
“。”文劲一秒变脸，使劲微笑。
钟豫啧了声：“我联系了灯塔，回头问问他愿不愿意，等秋天了送他去上学。”
“！”文劲：“真的啊？他能上学？也是，他只是没常识，不是弱智！我想起来了，你早上说他用了一周就学会说话了，虽然语法上还有一点生硬。这也没关系，多和人交流交流就好了，还能增进感情……呵呵，你不会是不想看到他，才要把他送灯塔去吧？”
“哇。”片刻后，文劲没什么感情地赞叹：“队长你真是个猛男。”
…………
卧室内，邱秋正看着几个彩色球球人做成的动画片。
十分长见识。
有件事他一直瞒着，他并不是刚刚学会中文。
深渊自成一界，很久以前，时常有外界生物召唤深渊中的恶魔。
恶魔们来来去去，融合了许多语言和文化，也带进带出过各种物品。
邱秋曾认识一位恶魔，会说类似中文的语言，之后他又偶然得到过一本中文写成的故事书，因为穷极无聊，他看过许多遍，对里面精彩纷呈还有很多好吃的的世界异常向往。
邱秋到现在都能背下里面一些名场面，也记得主角的名字——秦傲天。
可惜，这本故事书被他进阶时吃掉了。
邱秋一想到就会十分失落。
不过他看了动画片，渐渐发现了，他来到的世界，常识与书中格外不同。
比如想要吃饱这件事，书中主角一路杀人夺宝，但这个世界……你得工作赚钱。
投影中，红色球球人跳来跳去：“爸爸~爸爸我要吃这个~”
红色大球人：“宝贝，爸爸工作很辛苦，这个太贵了，爸爸买不起。你要努力学习，将来通过劳动赚取酬劳，就能自己买来吃了。”
橙黄绿青蓝紫球球人们跳出来：“努力学习！自力更生！体谅父母！和谐社会！”
邱秋若有所思。
看来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老板娘和那对情侣还有劲劲姐姐那么好的人类。
不过邱秋也不着急，刚刚劲劲姐姐说了，监护人会给他转信用点。
基地的实验员们也说了，监护人会给他汉堡吃。
虽然这两样哪个都没实现……监护人还不准他吃这吃那吃冰箱……
邱秋微微烦恼，是不是该做些准备了？
可是怎么赚钱呢？
——
朱雀星，首都。
联盟第一医院里人来人往，二楼走廊中，早上那对情侣中的女人正坐在长椅失神，眼眶红得吓人。
片刻后，随着电梯叮一声，一对中年夫妻急切向她走来，正是她父母。
“蓉蓉！”母亲神色焦急，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妈——”秦蓉看到母亲，之前强撑的情绪当即崩溃，眼前发花，哭得噎住：“妈，他骗我！他出轨！他还……他还滥交！我、”
啪一声，巴掌声清脆。
秦蓉被打得偏过头去，这一巴掌毫不留情，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她爸！”秦母大惊：“你干什么！？”
秦父嘴唇哆嗦着：“我干什么？你不如问问她都干了什么！为了那个废物男人，扔掉事业，私奔……说，她该不该打？啊？”
秦蓉泪眼模糊，一手捂着烫麻的脸颊，半晌道：“……对不起。爸，是我错了，我该打……”
秦父什么时候见过叛逆骄纵的小女儿这般模样，严肃的脸竟也崩不住，眼眶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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