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壁灯迷离朦胧,照出知乐突变的脸色,无辜温和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陡然冷冰冰的眼神,他唇角斜斜一勾,勾起一抹阴沉邪恶的弧度,似笑非笑,眸光微垂,冷冷凝视着宁明。
走廊空气凝滞,一片死寂。
宁明等人都知晓些知乐的情况,只不敢明目张胆取笑。刚刚知乐的言行虽也颇为让人意外,但并未太将他放在眼里,毕竟还是跟常人有异,如何能是宁明对手。但就在这一瞬,知乐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阴沉的眼神与邪恶的笑容,加上灯光的衬托,竟让所有人忽然汗毛竖起,胆上生寒。
就连一旁的我|军成员方木,也不禁呼吸屏了一瞬。
宁明不由后退一步。
“马上,离开。”知乐仍带着那冷笑,冷冷道。
宁明张张嘴,大势已去,挫败的准备离去。
“方木,”沈程忽然开口,冷声道:“告诉秦越,会所的管理有待加强,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尤其放进六楼。”
方木:“哦。”
宁明脸色一变,看向沈程,随之一凝。沈程神情波澜不惊,目光却犹如实质,没有明言,却实打实的在警告,从今往后,不可再出现在知乐面前。
“还看!”知乐马上抱住沈程胳膊,皱眉道:“不许看了。我的。”
知乐忽然想起一事,看向沈程,接着道:“我们才是,明媒正娶的,对吧。”
方木咳嗽一声,心道果真有点傻,不知道适可而止,沈程能配合至此已属不易,还得寸进尺,只怕牛皮要爆,该露馅了。
却听沈程嗯了一声。
知乐下巴抬起个小嘚瑟的角度。
方木看了沈程一眼,沈程神色如常。
“滚。”方木朝宁明冷道。
宁明全盘溃败,携同伴们灰溜溜离去。小涛走在最后,无所谓的耸耸肩,冲知乐笑笑。
人都走了,走廊中唯剩知乐他们三人。
方木修长手指夸张的掸掸胳膊,继而向知乐伸出大拇指:“可以啊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
方木扯扯嘴角,学知乐最后那个笑容。
沈程也看向知乐,胳膊仍被知乐抱着,也没有想着抽出来。
“电影里学的,”知乐回答道,有部电影里面,有个女孩子,最后就是那样笑的,非常可怕。他当时看后毛骨悚然,又觉得好玩,便刻意对照镜子模仿过,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用场。
“什么电影,我也看看。”方木说。
知乐却忘记名字了,说回去找找看。
方木点点头,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还挺会凶,我都被吓出鸡皮疙瘩了,以后怕是不敢惹你了。”
知乐严肃道,“书上说,对待敌人,绝不能,手下留情——情敌也是,敌人。”
方木伸出两根大拇指,接着看看两人挽着的胳膊,指指楼上,问:“还上去吗?”
知乐记起正事,就要松开胳膊,却手臂一紧,被沈程夹住,不能动弹,沈程开口道:“
不去了。”
沈程侧首,看知乐,低声道:“我忙完了,你要一起回去吗?”
知乐啊了一声,他说好陪方木跳广播体操。
沈程看向方木,两人目光相接,沈程神色淡淡,方木意识到了什么,眉头轻扬,说:“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乐仔,下次再找你。”
知乐闻言只得点点头。
沈程手机上告知了朱辉一声,提前离去,接着去方木房中取了知乐背包,然后带知乐乘坐电梯,下楼。
露天电梯的玻璃上映照着街市五彩缤纷的各色灯光,沈程手臂上挂着知乐的黑色背包,与知乐站在电梯中徐徐下降,直达地下停车场,一路上一言不发,密闭的空间里静谧无声。
电梯到达目的地,沈程按住厢门,知乐走出,两人上车。
“哥哥?”
沈程的沉默让知乐感到有点忐忑,不知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车子启动,缓缓开出停车场,驶上回家的道路。
沈程按下开关,隔板隔开驾驶位与后排,形成独立的私密空间。沈程手搭在膝盖上,抬眸,看向知乐。
“你说。”沈程说。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很低,很轻。
“我刚刚,厉不厉害?”知乐无话找话,行驶的途中,凑近沈程一点,对他说。
“你自己觉得呢?”
“很厉害。”知乐有点不好意思,却坦诚道。
“的确厉害。”沈程说。
“真的?”
“嗯。”
知乐便笑起来,他在书上和电视上学到过,动物为了争夺配偶,常会彼此凶狠厮杀,而人类,正常的普罗大众,也不乏为情打架斗殴,相互谩骂,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离奇者有,幼稚者有,凄惨者有,优雅者有……知乐既不太会骂人,也不太会打架,但竭力以自己的方式捍卫过。
“那你今天,有没有喜欢我一点呢?”知乐得寸进尺的问道。
沈程没说话。
自从展开追人大作战后,知乐总时不时这般问询沈程,通常都得不到回应,知乐已经习惯了,此刻沈程不语,知乐也没有多失望,只习以为常的叹口气。
“好吧,我再努力一点。”
沈程仍然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知乐。
知乐感觉到了一种异常,好像沈程哪里有点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哥哥,你……”
“江知乐。”沈程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嗯?”
“你可以不用努力了。”沈程注视着知乐双眼,缓缓道。
“嗯?”知乐却不解其意,目露疑惑。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今天,此时此刻沈程的不同。沈程微微侧身,凝视着知乐,窗外斑斓变幻的灯光忽闪而过,掠过沈程的面容与眼眸,他的眸色那样深邃,犹如夜色中寂静的大海,又是那样的温柔,如同秋天林间的月光……
“哥哥,我……”
前方忽然窜出一横穿马路的行人,车子紧急转弯,避开危险。
沈程与知乐同时不由一倾,在那一刹那,沈程反应极快的抓住扑过来的知乐,帮他稳住身体。
司机抱歉的声音传来,所幸只是小意外,很快归于平静,继续行驶。
知乐半倒在沈程怀中,没有受到惊吓,无碍后却没有即刻离开,而是抬起头,有点惊讶的朝沈程说道:“哥哥,你心跳的,好快。”
沈程手臂搭在知乐肩膀上,像是揽着他,他低头,眼中映着知乐漆黑明亮,又无知的双目。
沈程没有否认,也没有推开知乐。
“是被吓到的吗?”知乐眨眨眼,有点担忧。
“不是。”沈程低声消除知乐的忧心。
“那是,怎么了?”
知乐脸庞和手掌都在刚才的颠簸中挨上沈程的胸膛,耳里和手心里,同时感觉到了沈程异于常态的,快速的心跳声。
咚咚咚。
知乐摸摸自己心口,又摸摸沈程,迷惑不解。
沈程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知乐,眼里含着温柔和些许无奈,过了一会儿,拉开知乐的手,说:“坐好。”
知乐便听话的坐好,不再纠结这个不太懂的问题。
霓虹闪烁,夜景繁华。
沈程松了松领口,转首看向窗外,车窗半开,风吹进来,拂过他的发,他的面孔,以及胸口处那颗年轻,一贯平静,此刻却剧烈波动的心脏。
窗玻璃上反照出知乐好看的下巴,红润的嘴唇。
江知乐,真的是个小傻子。
第50章 五十
【乐仔。】
【木头。】
这晚知乐洗过澡,躺到床上,临睡时接到方木的信息。
方木:【有打扰你们吗?】
知乐:【我还没睡呢。】
方木:【你?你和沈程没一起睡?】
知乐:【一起啊。他还在忙呢。】
方木:【!!!】
知乐:【?】
方木:【你们没有那个?】
知乐:【哪个啊?】
方木:【……】
知乐:【哪个啊?】
知乐在床上做睡前运动,伸伸胳膊蹬蹬腿,等了一会儿,手机屏幕重新亮起,仍然是方木。
方木:【按道理,这时候应该顺理成章那个才对。你们居然没有?我有个合理怀疑。】
知乐:【啥?】
方木:【他是不是不行?】
知乐:【啥?】
方木:【算了……不管怎样,恭喜你,如愿以偿,好歹搞定了他。】
知乐:【没。我还努力。】
方木:【???】
下一秒,语音电话响起,方木直接拨打过来了。
“什么叫还要努力?不对啊,今天的情况分明就……你们晚上回去,他没对你说什么?”
方木也洗漱完毕,同样放松的躺在床上,跟知乐通语音,声音略带不解。
知乐答道:“没说,什么啊。”
方木:“什么都没说?”
知乐想了想,简单告知:“说我,对付情敌,厉害。”
方木:“没了?”
其实还有关于“今天有喜欢我一点吗”的交谈,但知乐并没有得到理想的期待的回应,不说也罢。于是知乐说没有了。
方木:“不可能啊。他明明就……我不可能判断错。但为什么不跟你说?”
知乐站起来,啪的一下,在床头倒立,两条长腿笔直贴在墙面上。
方木:“不敢,不好意思?不可能!那是为何?故意不说?”
方木坚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但后续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便以自己其实也十分贫瘠的理论经验做出各种猜测,最后想来想去,得出个较为说得过去的结论:
“对,就是故意不说。他肯定十分享受你的追求,所以不挑明,继续享受被追求的快|感。故意吊着你。过分!渣男!”
知乐贴墙倒立,脸颊和耳朵变的通红,艰难道:“不要这样,说他。”
“这是变相的欲擒故纵,你懂不懂?”
方木也洗完澡,穿着简单的背心短裤,像街头不修边幅的小痞子,长发半干,散在肩头,浑身皮肤苍白,懒洋洋趴在床上,隔着手机教训知乐。
“还护着他,没出息!傻子。”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秦越趿着拖鞋走进卧室。
“别这样叫知乐。”秦越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知乐那头。
“没关系的。”知乐说,毫不介意方木的叫法。方木跟沈程一样,即便说他傻,也含义不同。
“我跟你讲,从今天起,你不要再追他了,看他怎么办,我带你出去,认识其他人,我倒要看看,最后谁稳得住……”
“祖宗,不要乱出主意,小沈总很记仇的,再者,这是人家感情的事,你别乱掺和,天天画画还不累吗,不累我们做点其他的。”秦越的声音道。
知乐开着外放,里头传来“啵”的一声。
“什么,声音?”知乐疑惑道。
方木不耐道:“你等会儿,我还没和乐仔说完。乐仔,你……唔……”
方木的声音忽然断了,仿佛被谁闷在喉咙中。
那边厢,秦越压在方木白皙的背上,撩开半湿的黑发,先在脖子上咬了一口,方木要推开他,却被制住手腕,秦越健硕强壮的身体完全覆住方木瘦削的脊背,两人肤色形成强烈对比,方木扭头,被秦越吻住,再不能说话。
唯有断续的类似呜咽之声泄露出来。
“你们在,干嘛?”知乐转头,看着屏幕,有点不解。
“我们在做社会主义不和谐之事,”秦越的声音带着戏谑:“少儿|不|宜,知乐,方木要忙了,下次你们再聊。”
“什么?”知乐倒立的头发竖起,像头懵懂的小狗,“我们还没,说完呢。”
“现在没空和你说了,知乐小可爱,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边听边……”
“滚开!乐仔,我跟你说……唔……”
方木的声音再度中断。
“祖宗,宝贝,乖一点。”秦越含糊低声道,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再没听见方木的声音,只有轻微的喘息传来。
怎么又叫祖宗,又叫宝贝的,知乐心道,有点担心方木,于是问道:“木头,你,没事吧。”
通话断了。
知乐结束倒立,脸颊发红,再拨打过去,方木却一直没有接。
直到一个小时以后,知乐已经睡着,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方木终于回复信息:【我没事。傻子。以后告诉你,你也该懂了。】
知乐不懂很多事,不懂方木秦越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懂方木所说变相的欲擒故纵究竟何意,但他懂的体会人的情绪。
他明显感觉到沈程这段时间心情十分愉悦。
眉头舒展,神色朗然,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愉悦。
笑容貌似也多了起来,看着知乐时,眼中不时带着温暖柔和的笑意,从前他总是很忙,要在忙碌的空隙才会与知乐闲谈几句,如今却对知乐的关注不自觉增多.
夜晚书房里,沈程埋首工作中,过的片刻便抬头,看看知乐,既是留意知乐在做什么,更仿佛看到知乐,所有的小疲累都消失殆尽,整个人都放松和明亮起来。
知乐很喜欢这样的沈程,更温和易相处,两人的关系仿佛也随之变得的有默契的更亲近,就好像以前是他嘭嘭嘭独自奔向沈程,现在则沈程也在向他走来,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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