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乐打开笔记本,正准备写日记的时候,桌面被敲了敲。
知乐抬头,看见沈程坐在书桌后。
两人四目相对,知乐等着沈程说话,沈程却好一会儿都没做声,只是那样看着知乐,眼中带着知乐看不懂的神色。
“怎么了?”知乐开口道。
沈程仍没有说话。
“你,还在生气。”知乐判断到,想了想,犹疑道:“是反悔了吗?要不,我再追你吧,这次,会更加努力的……”
“我缺人追吗?”沈程冷冷的打断知乐,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反而犹如伤口撒盐,沈程冷道:“再追一次,就能追明白吗?”
知乐揉了揉鼻子,呆呆看着他,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在问那怎么办。
沈程暗吸一口气,神色稍缓。
接下来沈程问知乐关于追人大作战的计划,知乐最怕沈程生气,当下毫无保留的问一句答一句,统统倒了个底朝天,当沈程让他把计划书拿来时,知乐也毫不犹豫,迅速跑回卧室,取来,递到沈程手上。
沈程坐在书桌后,仍穿着白天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低眉垂眸翻阅那份计划书,一如总裁般威严不可名状。
这份计划书十分粗糙,但看的出很用心。
沈程目光从那些条例上掠过,眼皮微跳。
江知乐真是个好学生,严格按照“课本”执行。
“你被人追过吗?”
沈程一目十行,迅速看完,随之合起,扔在书桌上,朝知乐丢出一个问题。
知乐正要答小时候他在前面跑,一个女孩在后面追……却听沈程叩了两下桌面,补充道:“像你追我那样。”
知乐明白了,摇摇头。
知乐从小长的好,讨人喜欢,女孩子们也十分爱跟他玩,小一点的时候将他当弟弟,大一点后将他当朋友,也曾有女孩儿脸红红的对他笑,明目张胆的夸他真好看,但从未有人真正追求过他。即便真有谁对他有意,不明说,他也察觉不到。
“小可怜。”沈程说。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平平淡淡,眯眼看着知乐,仿佛只是随口点评一句。
“想被追吗?”沈程接着道。
知乐睁大眼,弄不太懂沈程是什么意思。
“要我追你,体验一下吗?”沈程手搁在那计划书上,不轻不重的轻弹着,语气则不咸不淡,叫人捉摸不透。
知乐啊了一声,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用啊。哥哥和我,是一起的,不用追。”
房中一片寂静,唯有手指轻微的敲击声。
“你说的对。我已接受你的追求,答应了你。”片刻后,沈程沉声说道。
知乐顿时笑了。这是知乐最担心的事。太好了,他没有反悔。
知乐的笑容犹如春日里的太阳,穿透最后一层云雾,让沈程眉间彻底舒展开来。
再强大崇高的身份地位,其本质都不过是人。沈程当然也是人,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那晚发现知乐的真实心意后,犹如被人摆了一道,老实说,那感觉的确不太舒服。
但不爽归不爽,必须得面对问题。
其一:其实从一开始,知乐就是为了爷爷,后来也曾提及过。整个事件不知何时被“扭曲”,以致遗忘了它本来的面目,最终闹了场“乌龙”,若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粗心大意,先入为主,想当然了。怪不得知乐。
其二:必须正视自己心意。就像从前不喜欢时,便拒绝的坦坦荡荡,如今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也没什么好纠结,好遮掩。
这几天他心里窝着气,夜里辗转半宿,沈程已消化掉几乎所有情绪,唯剩最后一点不甘,在知乐露出熟悉的明亮笑容时,随之烟消云散。
至于小傻子知乐……
沈家家训,也是沈程人生信条之一:所拥有的,牢牢抓紧;想要的,竭力得到。
沈程原打算吃点苦头,换他来追知乐,直到得到真正的答案。之前虽然并非故意,但确实因为私心,欺负知乐听不懂暗示,而多让知乐追了一阵。如今反过来,知乐若故意吊着他,为难他,他也无话可说,愿意受着。
然而知乐终究是个小傻子。
这是上天给予沈程的最大的好运。
“所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恋人了,明白吗?”沈程看着知乐的眼睛,郑重说道。
“恋人。”知乐重复道,这个词念出来很好听,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知乐高兴道:“嗯,恋人,对象。你是我,对象了。”
沈程剑眉微挑,“谈过恋爱吗?”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连追求都不懂的人,何来恋爱可谈。
沈程道:“很好。”
“从现在开始,你跟我,”沈程食指点点知乐,又指指自己,说:“我们来谈。”
知乐睁大双眼,看沈程。
沈程说完,便停顿下来,留出时间让知乐消化和思考。
知乐的思维里,让沈程答应定亲的事,两人成为对象,能跟爷爷有所交待,便大功告成,至于后续,是从未想过的。现在沈程给他出了个新题。
“怎么谈啊。”知乐面上带着一抹新奇与期待。
“慢慢谈。”沈程说。
“江知乐,”沈程语气温和,却仍带着些许压迫感,叫知乐的全名,慢慢说道:“从今天起,我们是彼此唯一,跟世界上其他任何人的关系都不再一样。听明白了吗?”
知乐坐在书桌一侧,双手放在桌面上,像一名聆听老师讲课的学生,认真的点点头。
“我们会做恋人间能做的事,”沈程继续道:“且只能是恋人能做的事。明白了吗?”
知乐眼珠转来转去,仿佛在问“什么事啊。”他也不是完全不懂,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电视上,身边人那些谈恋爱的,也略见过些,只是不曾落实到具体事项上。
“不急,慢慢会告诉你。”沈程微微眯眼,慢条斯理道:“你只要明白这层关系,乖一点就可以了。”
沈程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郑重其事跟人谈起关于恋爱的细节。倘若外人看见,定觉不可思议,但外人永远不会有机会看见这一幕。沈程的这一面,只在知乐面前。
寻常人很多事心照不宣,不用特意说明,但知乐是个小傻子,有些话必须明说,才能懂得和记得。
沈程没有觉得麻烦,不耐烦,也没有觉得肉麻。他耐心温和,表面上游刃有余,像个经验老到的老手,实则心跳有点快。
这晚沈程提早结束工作,先去洗澡。
卧室里,暖黄的灯光静静流淌,似乎换了新的熏香,味道清淡而恬静,又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甜。
知乐已经躺下,双腿贴在墙上,做睡前运动。薄薄的睡裤滑下来,露出笔直,细长而白皙的双腿,直到大腿部。
沈程擦着头发走进来,目光一顿。
“腿放下来。”沈程头发擦的半干,雪白毛巾挂在脖子上,面无表情说道。
知乐上半身呈九十度躺在床上,没动,坚持道:“时间,还没到呢。”
“江知乐。”
知乐听出了莫名的危险气息,乖乖放下来,看到沈程手中提着的小药箱,马上盘腿坐起。
“哥哥,我帮你啊。”
沈程微微扬眉,打开药箱。
手臂上的擦伤不算太严重,换药步骤也不算麻烦。沈程上床,也盘膝而坐,手臂伸到知乐面前。
知乐按沈程的指示,找到药瓶,明伤只要擦上药,贴上纱布就可以了。淤青部分却需要配以适度的按揉,活血散瘀。知乐不甚熟练的贴好纱布,手指转移到淤青处。
“还,痛不痛啊。”知乐小心摸了摸伤处。
柔软的大床微陷,灯光照在两人头顶,沈程比知乐高大半个头,面对面坐着,也要比他高出些许,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知乐干净的面孔上。
一点小伤,算什么。
沈程沉声道:“痛。”
“那,怎么办?”知乐忧心道。
“是啊,怎么办呢?”沈程看着知乐。
知乐说:“那我,轻一点啊。”
知乐小心翼翼的按揉,手法生疏而轻柔,目光十分专注,与其说在按揉,不若说在抚摸,像哄小孩一样,低下头,边揉边轻轻吹气。
沈程垂眸,眼中映照出知乐柔软的脖颈,修长白皙的手指。
“好了,”知乐抬起头,“还痛吗?”
“不痛了。”沈程回答。
知乐顿时松一口气,露出笑容。
“你做的很好。”沈程说。
被夸赞总是令人开心的,知乐眼睛微弯,他收拾药箱,准备去洗手,却被沈程拦住。
沈程的手搭在知乐的胳膊上,说:“做的好,应该奖励。”
知乐正要说话,沈程用受伤的手臂,拇指与食指捏着知乐下巴,微微抬起。
接着,沈程身体小幅度前倾,吻在知乐嘴角。
“嗯?!”
灯光覆在二人身影上,像初秋的阳光,静谧柔和。
只是短短一瞬,犹如蜻蜓点水,沈程松开手,离开柔软的唇瓣。
知乐双目圆睁,愣愣看着沈程。
“这是奖励,也是要告诉你的,第一件恋人们会做的事。”
沈程低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这几天几位大大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60章 六十
“乐仔,你要小心。”
方木语重心长的说。
这天下雨,难得的凉爽好天气,知乐与方木各自在家赖床,过了九点都还没起来,窝在床上打语音电话。
方木对知乐的事挺上心,听过知乐讲述后续后,在电话里这样说道。
“原以为他只是有商业头脑,想不到感情上也有一套,这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
方木不得不承认,沈程是个高手,短短一天,轻而易举,便重新掌控局面,知乐在他面前,货真价实犹如一只小白兔。
“乐仔,你要坚持住,不要那么快沦陷,多少给他点苦头吃。”
知乐问:“为什么,要让他吃苦?”
方木说:“因为男人都一个德性,太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你我除外。吊着他,吊他一段时间。”
上回方木解释过何为吊着,知乐想了想,问:“你以前,也这么吊着,秦大哥的吗?”
方木:……
方木:“我们情况不一样。当年我追的他……”
知乐:“我也是,追的啊。”
方木:“……算了,说不清楚。反正结局注定无法改变,既然如此,不能反抗时就享受吧,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顺其自然吧,宝贝。”
方木悲悯的叹了口气,已经能预感到,不要多久,自家好友就要被拆骨入腹,恐怕连一粒渣滓都不会剩。错过眼下这最好的阶段与时机,以后再想拿捏沈程,谈何容易。
然而事实上,知乐跟沈程之间,自从那天说明,确定关系后,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有所改变,又似乎仍是老样子。
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知乐送沈程出门,而后一个在公司,一个在家中,各司其职各做其事,晚上沈程下班回家,晚餐过后,书房里待几个小时,十一点左右先后回卧室,关灯,睡觉。周末或平日有空闲,沈程便带知乐出去逛逛玩玩,吃点外头的东西,看看其他风景与人情。
这是这几个月来,已逐渐形成和固化的模式,如今与之相比,大体未变,却似乎又多了点微妙的东西。
“哥哥,再见。早点回来。”
早晨的清新气息里,知乐站在门厅处,朝沈程再见。以往通常沈程会点点头,之后在知乐的目送里,头也不回的走出沈园。
“送我到门口。”
某天起,沈程忽然提出要求。
于是知乐便陪他走过花园,沈程西装革履,知乐仍一身简单的家居棉T恤,头发睡的后脑勺翘起一撮,还没好好打理。地上影子一高一低,穿过绿意盎然的草地与漂亮的喷泉,一路送到大门口。
“我会早点回来。”
沈程揉揉知乐的头,手掌摸摸那撮翘毛,嘴角随之翘起,似乎满意了,转身,上车,方去上班。
知乐挥挥手,车子驶出视线范围内,便转身,沿着与沈程刚刚走过的路径返回,阳光有点刺眼,心情却很好。
中午。
餐桌上,知乐打开视频,画面中沈程也在吃饭。沈程最近调整了就餐时间,中午特意留出一个小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专心吃饭。不像从前那样,随便找个地方应付一顿。
知乐坐在家中餐桌前,沈程则坐在办公室小会议桌上,连上视频,面前摆放着一模一样的菜品——中午家里提前做好,再派人送到公司。这样一来,就好像两个人在一起就餐一样。
“今天的汤,真好喝。”
知乐满足的感叹。
俗话说,人多吃饭香,从前知乐一个人吃饭似乎也不赖,但自从两人这样连线后,他的胃口与饭量与日俱增,明显吃的更多。
沈程慢条斯理喝了碗汤,“上午读了什么书?”
知乐便说了书名。
两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沈程工作时言简意赅,一针见血,从不多费口舌,与人应酬交往时,也沉静稳健,鲜少侃侃而谈,久而久之,给人一种冷峻寡言的印象。然而事实上,他并非内向木讷之人。当遇到愿意交谈的人与事,寡言便不复存在,反而十分健谈,且很懂得说话艺术,徐徐言之,不紧不慢,无论哪种话题,都能接下去,言谈间使人如沐春风。
知乐与沈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之间从未冷过场。
“这种瓜皮薄,但水分和甜度都一般,不如另一种。”
朱辉偶尔进来送紧急文件,起先听到这种话语,当真大吃一惊,后来便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我们家总裁越来越接地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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