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非要我剜你双眼,吃你筋血,我走都走了,明明再也不用读心了,你何必如此,非要让我一辈子自责挂记。”
“皇位就在那儿,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拽着我往生地狱,做对黄泉恶鬼。”他敛了声,吸了吸鼻子,“好了,我喝了那药了,你再也听不到我心声了。”
“我跟你走,我也不上天堂了,可你还能再睁眼看我一次吗?”
空气凝固,纪筝失望地抹了把脸,牵了牵面部肌肉,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下。
紧接着他就听见明辞越嘶哑着声音道:“……那只是酒,不是别的。”
男人唇瓣颤抖地厉害。
纪筝茫然,猛然回过神抬起头来,“你没听黎婴的剜眼?”他上前手犹豫地缩了下,即刻扯下了那布条。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臣犯了错,没有资格。”
“臣……可以看么?”
纪筝深呼吸,颤抖道,“看一眼,朕特准你看一眼。”
明辞越真的睁开了眼,他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光亮,那浓密而黑的睫羽颤抖着,里面是那瞳孔,曾经无数次与他对视的,春夜下的暗潮,潮海里的星辰。
那双瞳孔打量着他,一点点地用温度描摹他每一根眉毛的轮廓,用热烈舔/.shi,亲吻他的唇。
纪筝接受过万人注目,却依然忍受不住这一人目色的朝拜。
他想上前抱住他,企图遮挡那视线的疯狂,却又被一把抓住,吻住了侧颈,那双目从侧面打量过来,一住不住地凝视着他。
纪筝宽慰似地拍拍他,让他放松点。
半晌,明辞越喑哑着声音,在他耳边念:“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纪筝失语,搂得更紧了几分,“你说京城第一绝艳璟王爷,忍辱半生图个什么呢?”
“忍辱半生就为了再多看你几眼。”
“我没死在先帝手里,没死在武安侯手里,没死在战场上,半生忍辱,半生坎坷,才换得入宫看得你一眼,看见安睡在榻的圣上,看见骑马射箭的圣上,看见登朝掌权的圣上,看见临阵发号的圣上……”
纪筝已经将头深深埋了下去,用拳头一下下锤在他背上,“别说了,别说了。”
“我不是为了复仇而生,不是为了谋权而活,我是为了爱你而来。”
“自己做皇帝不好吗,想要什么有什么,名动京城冠绝天下璟亲王,非要做个爱上仇敌的痴情傻子,我替你不值,我怕你后悔。”
“值得。”明辞越低下头,轻柔地衔住少年的唇,将那些泣声一并堵咽回去。
“你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好。”
“你也是不知道你自己究竟有多好。”
两人手脚相绊,一并向后跌坐到红木八仙椅子的深处,纪筝跨坐其上。
他睁开亮晶晶的双目,反客为主,珍重而缓慢地吻了吻明辞越的双眸,认真与之对视,半晌问道:“试试,还听得见什么吗?”
明辞越垂下眼神努力去感应,半晌痛苦地皱了皱眉,“似乎,还是有……”
“傻了,那句是我用嘴说的心里话,我是说……”纪筝把嘴轻轻凑到他耳侧,念出了轻盈如羽的三个字。
即刻间,他眼前景物一转,上下顺势颠倒,他被把住脖颈,推顶到椅背上,男人眸色比起方才的黑色深邃,此时带上了点点血丝的猩红,粗重的出.气声打在他耳畔。
纪筝不用低头都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何处,明辞越在发泄时最爱咬住他的脖颈,像是狼王一口咬住挣扎的羚羊,圈占领地,宣示主权。
不过这次纪筝不怕了,放松了。他逃也不逃,挣也不挣,懒洋洋地摊靠在椅背上,大大方方将那白皙而脆弱的咽喉暴露在他人面前。
他用手解扣子,解得慢悠悠,盘扣原本系到了最上面,此时多解一颗,那咬在齿尖的唇便红润一分,眼角湿润一分。
窗外已是深更露重时,屋内却现chun意荡漾夜。
明辞越显然被调动了qing,蓦地攥住了他解扣子的手,嘶哑着声音。
“臣……可以吗?”
紧接着他却猛然皱起了眉,少年从他面前的椅子上滑了下去,灵巧地钻出了他的怀,用眼神指挥着他自己坐好,又跑到远处,捡回了那条破布带子,缓缓走过来,将他的手固定在了椅子扶手上。
明辞越低下眼,盯着手腕那两段布,“圣上?”
少年重新跨坐上来,推着椅背冲他笑,眼角满是关不住的矜意和骄媚,像只趾高气昂的小孔雀。
“一想到我之前心里想什么你都能听到,怎么想怎么气。”
明辞越垂下目光。
“所以这次只准看,不准碰。”
小孔雀低下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他笑得更加恣意,让人疑是凤凰鸟自东方来,一鸟鸣尽百声绝。
窗外的寒水印出了船头船尾的四只灯笼,接天连地的火光之下,这会儿还多了两个相伴而依的影儿,像蔓条与树干共生,星点坠落暗潮。
水波摇儿,影也摇。
月光一打,那影儿轻叹,摇曳chan.dou着,碎在茫茫水色里。
……
……
“好了,都是皇叔不好,不弄了,不弄了。”明辞越将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的青年放到一旁的软榻内侧,给他收拾干净下身,套上了保存干爽的衣物。
“圣上想不想知道臣都听过您心底什么话么?”
“什么?”纪筝果然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忘记了要哭,红通着眼睛,心底咯噔一下。
“也没什么。”明辞越帮他拍背顺着气,笑笑道,“无非就是如何装病不上朝,如何晚去早退不参政,如何暗算臣,如何激怒臣,其余的就是一些想我念我担心我,还有像方才那样唤着臣的名讳。”
纪筝瞪圆了眼睛,干脆翻了个身一头把脸栽进了软枕里,羞得耳垂比方才又红润了几分。
“圣上叫臣的每一声,臣都没曾错过,没有忘记。”
明辞越捏了捏他的耳垂肉。
“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夜里。”
“睡会儿吧。”他从舷窗往向运河远处,破晓乍现的天际线。
“天快亮了。”
三年里,明辞越确实没怎么睡过安稳觉。他从不留宿宫中,无论办公到再晚,都要出宫去住郑越府,合衣躺在那张积满尘灰的床板上,摘下眼罩,望着屋梁。
他常做梦,梦见只有他胸那么高的少年仰头望他,他能听见少年在心底喊他皇叔,可转瞬少年便长成了跟他一般高的俊逸青才。
他将青年双手双脚都用腕粗的金链锁住,锁在那张幽深的龙榻内侧,青年不逃,只抬起头质问他。
“为何不经允许,偷听我的心底?”
“叔,皇叔。”
然后他就醒了,彻夜辗转再难眠。
出宫遇见纪筝确实是未经安排的偶然,他本想作为叔父交了房租就逃开——他没脸留下,可谁知那夜伴着雨声在青年身边,一觉到天明。
他没出息地反悔了,出尔反尔了,舍不得了,逃不掉了。
……
“圣上?!”
明辞越突然惊醒,发觉自己也在船上靠着舷窗的那间窄小软榻里睡着了,他睡得实在□□熟了,以至于不知身侧是何时空落下来的。
起身望窗外,天色不早了,此时已经经过了上个渡口,渐渐驶离乌州。运河两岸渐宽,河上来往小舟遥远模糊,看不清内里。
明辞越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唤人来询问,他披上外衣,动作缓慢地起身,挪着步伐一点一点地出船舱,阖上门,抬脚上二楼,走上露天的甲板。
“叔?”
那一声实在像他的幻听。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眼前的身影挺拔如柏,像是沧海横流间一座绝仞的峰,一柄遗世的剑。
明辞越远远地逆光望着他,又像是跨过时间,望见及冠之年的自己。
他不敢靠近,只稳住声音问:“怎么没走?”
“不走了,想让叔再多看我几眼。”
站在水天相接,一片鸥声处的青年转过身来,背倚着船舷,拢了拢被江风撩乱的发,含笑欲放。
“皇叔。”
作者有话要说: 有额外四千字,出门左转@大眼睛仔那边哦
筝筝和皇叔的故事开始在水边,结束在水边,正文完结啦!!
首先给大家道歉,这本确实是我有史以来写过最龟速的一本,期间家庭和学校也有不少事让我一度动摇,可是上来看到大家留言,真的会很感动,最终还是给筝筝和皇叔交出了一个(按照我自己原本大纲来说)还不错的结局。
最近给自己换了新环境,也算是重新开始,从头做人(跪谢各位老板们,你们追更辛苦了!!!
遗憾和不足还是会有的,一直写就会一直有不同想法,所以每本都会有缺憾,但是我会在不同时期用不同作品遇见不同的你们,这是我最爱网文的一个原因。
追更真的很难很难的,不知道追到现在的你们还有多少,不管有没有完整看到这里,我都要再次感谢你们,小说就像是构成了一座孤僻隐世的岛,让我暂时逃离现实,可以在这里与你们相聚,每个人都参与了纪筝的世界,而现在我们只是暂时离开,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最后,番外之后更,大家可以先收藏下专栏和几篇预收么QAQ
电竞狗血文老男人vs小奶狗,豪门甜文霸总金丝雀
爱你们,芜湖芜湖~~~~
第64章 番外
天德七年三月, 谷雨时节,京城中同时举行了两场声势浩大,风光无限的大婚之礼。
一场是城南郑越府璟亲王明辞越的, 一场是城北皇家的。
皇家哪位的?自然便是那偌大金瓦城里唯一的主儿,燕和帝的。
按理说这王爷和皇帝的婚礼,用上下尊卑礼法之分, 为了避讳,必不可以放在同一天举行。
可不知是哪里来的道士,跟礼部宣讲一通, 竟说这二人八字有冲, 必须得在同一天迎亲, 两位贵人才能逢凶化吉。
礼部原本咬定祖宗礼法不肯松口,后来又想到这小圣上确实身体虚弱,在宫里硬生生躺了小两年, 王爷从江南监工疏浚运河回来, 才突然得了好转,而那王爷也是南下归来眼疾立马康复, 健朗如初。
朝中上上下下的大人们一琢磨, 恍然, 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选定日子, 两场大礼同时同规操办起来。
为了龙体着想,这日子选的着急,选定了才胆战心惊,先斩后奏地知会了那二位。
圣上听后,不甚在意地表示:朕无所谓,皇叔那边松口就行。
璟王听后, 微微颔首:圣体为重,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圣上了。
这内务府一听,便在郑越府和延福殿两头忙活起来。
“圣上和王爷皆大病初愈,这大婚办的倒像是冲喜。”
“圣上和王爷迎娶的倒都是南下带回来的布衣人家。”
“那王爷也在迎亲,圣上没有其他长辈,拜高堂时该拜谁呢。”
“这王爷从南往北走,圣上从北往南走,哎呀……这,这闹得倒像是王爷给圣上冲喜呢。”
几个内务府的小侍从突然噤了声,低了头,原是这太医院新上的御医总管从他几人身旁经过。
小医士用眼神示意他们干活去,转过头,心里默默流泪。
少说点大实话吧,看破不说破,皇家底裤都快被你们扒干净了。
这厢圣上倒是任由流言蜚语飘来飘去,毫不在意。
大婚当日早上起了,火红的喜服就挂在身后的架子上,今日他是前去娶亲的。有别于嫁人,都道人生两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纪筝心情着实不错。
小内侍在门口心惊胆战地伺候着。
“圣上,今日璟王殿下……有事来不了,需要奴才们服侍您更衣吗?”
小圣上的衣服从来都是他皇叔给打理的,他们这是疑心圣上一个人究竟会不会穿衣服。
“不必。”
只见延福殿的门开了,火红袍摆飘出,一俊挺无俦的青年郎一边挽着袖口,一边从内而出。
四下无人再语。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青年身上,敢看的不敢看的,能看的不能看的,一时间全都偷偷抬眼瞧过去。
少年的圣上也俊,是带着稚气骄矜的小孔雀,此时的圣上身材抽条了,眉眼舒展了,性子沉静了,贵气不可方物,像是花中之王,鸟中之凰。
让人不禁惊叹,这人当真天生为高位而生,即使不坐皇位,也合该高居后位之上。
雪肤红袍,乌发丹唇,一颦动京城。
“起轿——!”
辰光乍破,一鎏金雕凤步辇自宫门口起,自北往南。
与此同时,一披红浑黑烈马自郑越府前起,自南向北。
整个长安主道悉数被清空,为这南北而来的两队人马,一黑一金两种帝王之色腾出了一条道。
道再宽也只有一条道,南北两方必然中场相遇,一时寂静。
正当郑越府的家丁机灵懂礼地默默要往一边退去,辇轿里出了声。
“恭喜皇叔得一佳人,缔结良缘。”
璟王点头:“也祝圣上与新后笙磬同音,琴耽瑟好。”
圣上挑帘回首:“朕这新妇,宜室宜家,小意温柔,虽粗笨不懂做羹汤,却专喜舞刀弄墨影。”
璟王低头一叹:“臣内子不才,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射御书数差强人意。”
众侍卫,家丁:“……”
众侍卫,家丁:“他们在攀比什么,比谁家夫人笨?”
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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