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谢平云很少去想过去的事。只是每晚他把事情做完,走回住处,会有一小段没有路灯的路,谢平云总是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星空,于是也总是想起林君衡。
谢平云没有什么太浓烈的爱恨,既然选择了爱,就做不到恨。因此他只是遗憾,林君衡爱的不是他。
拥有林君衡爱意的人,应该会很幸福。
等到回了京,那些被短暂剥离的过去又去而复返。
先是林君衡突然的音讯,然后是戒指。
谢平云不希望林君衡犹豫不决,也不想自己拖泥带水。谢平云知道只要林君衡一泪眼朦胧地看他一眼他就会心软,因此在源头上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至于戒指,谢平云和林君衡的回忆已经足够多,他狠不下心丢弃以前的,却也没有能力保存更多了。
挂了珠宝店的电话,谢平云有些心不在焉,王导教他怎么调度机位,让谢平云问问题,谢平云也问不出来。
王导当年一手挑出谢平云,教他拍戏也教他导戏,和他亦师亦友,就问:“见过林君衡了?”
谢平云一怔,说什么。
王导就告诉他,林君衡刚刚来过。
谢平云除了一句单薄的“是吗”,竟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谢平云没有想到会在红毯上见到林君衡。林君衡过去从不参加这种活动,嫌烦。
也可能是那时没有纪骁陪着。
谢平云看着林君衡的背影,想林君衡瘦了。他有些怨纪骁没有照顾好林君衡,不过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然后林君衡签完名,转身的时候,他们无可避免地对视。林君衡可能也没有想到会遇见他,因此也愣在原地。
而纪骁把林君衡手里的笔抽走,笑着和林君衡说了什么,林君衡就走了。
谢平云觉得,这样也好。
谢平云走上去,签名,站定拍照。
媒体的闪光灯很亮,谢平云平静地看着镜头,想林君衡很少面对这些,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刺眼。
他很快又想,林君衡待的时间不久,应该不会。
谢平云走过闪光灯,视线因骤明骤暗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到了路尽头的那个人。
毕竟林君衡实在是太张扬、太显眼了。
纪骁站在林君衡身边。谢平云不知道林君衡在想什么,也不明白纪骁为什么不阻止林君衡。
既然喜欢的是身边的人,何必横生波折。
所以谢平云只是一言不发地略过了他们。
谢平云既然决定要划清界限,就会一以贯之。
林君衡用十万拍下那顶帽子的时候,谢平云心中有些很浅的无奈。
放下林君衡已经是很难的事,林君衡还不肯配合。
谢平云知道叶安的目光探寻地扫过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平云只是看着大屏幕。
一、二、三、四、五。
他从荧幕上偷来了五秒,重新看见了林君衡。
因为林君衡不知道,所以可以被允许。
在谢平云给林君衡的寄语里,林君衡一直纠结于“忘记过去”,其实是错的。那句祝愿的重点是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是很贪心的要求,它囊括了谢平云能想到的所有祝福,是过于美好而并不可能的幸运。
但谢平云希望林君衡能拥有这样的幸运。
番外三日常碎片
关于作息。
林君衡其实不常熬夜,但是遇到事情没做完,喜欢做完再睡。
谢平云默默看着,也不说他,就跟着熬。
第二天早上谢平云开始咳嗽。
林君衡本来都要出门了,见他咳得厉害,连忙返回来,问他怎么样,是不是昨天睡太晚了,又想找药给他吃。
他刚问完,谢平云就不咳了。
“装的。”谢平云说,“让你提前感受一下我将来,或者你将来的心情。”
林君衡人都傻了,没想到谢平云这样纯良的人居然理直气壮地玩他。
他哼哼唧唧半天,只能说,知道了。
以后除了特别紧急的事情,林君衡果然就再没熬过夜。
关于衣服。
林君衡家里本来一直住着一位家政阿姨,负责大大小小的一切家务。
谢平云搬进来之后不久,林君衡就让阿姨出去住,只定期来做些麻烦费劲的,小事就自己完成了。
因为谢平云不习惯和不亲密的人一起生活。谢平云虽然没有主动提出来,但是有外人在时,总会有点闷,不常和林君衡亲近。林君衡宁愿麻烦一点,也不想让谢平云不自在。
阿姨走之后,像衣柜衣服摆放这些小细节就管不到了。林君衡刚开始混放的时候,谢平云还会纠正一下。林君衡手欠,谢平云越纠正越要混,如是几次谢平云也发现了,干脆随他去了。
复合后,谢平云搬回来,林君衡看他放衣服,说“衣柜的另一个主人终于回来了”。
谢平云终于明白林君衡为什么坚持。
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触,就见林君衡嫌弃地拎起那件借过给叶安的风衣,无视剩下的一大块位置,光明正大地挂进了最角落。
“打入冷宫了,”林君衡说,“不许穿。”
虽然林君衡不这么做谢平云也不会再穿,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林君衡很可爱。
以前林君衡还会注意一下按颜色质地排列,方便谢平云取用,等谢平云彻底隐退了,林君衡干脆放飞,随便取随便放。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有一天林君衡终于穿错衬衫了。
还是谢平云解他扣子的时候发现的。
“这是我的衣服。”谢平云这样说。
“啊?哦。”林君衡说,“我就说有点怪怪的。”
谢平云停下解扣子的手。他的衬衫在林君衡身上有些松垮,衬出林君衡若隐若现的一截腰线。
很快,林君衡只穿着谢平云的衬衫,挨操。
关于看电影。
谢平云休假的时候经常会看各种各样不同的片子。
有次林君衡周六早上加完班回来,钻去影院室找他,谢平云正在看一部恐怖片。
林君衡躺到谢平云旁边,也不问前情,就囫囵吞枣地跟着看。
林君衡看着看着眼睛就睁不开了,嘴还不安分,片子里有一个老是踩雷的圣母角色,他就老是嘀咕要死了吧要死了吧这回总该死了吧。
电影不紧不慢地播了几个恐怖情节之后,林君衡连声音也没了。
谢平云把电影静音,往林君衡身上盖上一张毯子,安静地看完剩下的部分。
林君衡睡得还不安稳,过了会挣动一下,半梦半醒地问谢平云那个角色死了没。
谢平云说没有,活得好好的,要找到出去的秘密了。
林君衡轻轻哼了一声,没继续说话,偏了偏头,脸贴住谢平云的腿,睡了过去。
谢平云神色平静地看着电影里那个角色作为弃子死去,其他人各怀心思地离开他的尸体。
林君衡总是嘴硬心软。
番外三·岁月
两年后。
谢平云朝向他举杯庆贺的人颔首,躲过试图攀谈的各色演员,去露天阳台透气。
这两年里谢平云自己导过一部小成本文艺片,票房一般,口碑不错,王导看了之后,给了他一个执行导演的位置。他们合作的这部电影票房非常不错,今天就是它的庆功宴。
本来人不会这么多,不过王导手里已经有一个不错的剧本,想借机看看演员,因此很多人都想来碰碰运气。
谢平云吹了一会风,感觉把身上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吹得差不多了,拿出手机,给林君衡发消息:我明天回去。
好。林君衡很快回他,现在在庆功宴上?
嗯,有点吵。谢平云回。
林君衡就没再回复了。谢平云又站了一会,王导在微信上找他,谢平云只能回去。
谢平云回去的路上,有个女孩穿着抹胸礼服、蹬着高跟鞋迎面匆匆走来,谢平云侧身避让,擦肩时那女孩似乎崴了一下,就要跌进谢平云怀里——
谢平云一把抓住女孩手臂,手腕用力,把她稳稳扶住了。
她这样一跌,配上抹胸礼裙,应该是很有风情的,可惜谢平云反应实在太快,女孩鞋跟才堪堪离地就被扶正,惊慌失措的表情才摆出来就失去舞台,显得有几分茫然。
谢平云扫过女孩难掩失望的神色,心中大致有数。
“谢导美人在怀,”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从后面传来,“好享受。”
谢平云松开手,回身。他一向冷淡的目光似乎也微微闪动,很快眼睫垂下,盖住了那些波动。
“林总。”
林君衡作为一个继承了家业的二代,闲虽然没有,钱却多得是。谢平云拍第一部 片的时候他就想投钱,谢平云没让,第二次的时候谢平云看完王导手上的本子,跟林君衡说可以,果然就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林君衡作为一大资方,出现在庆功宴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谢平云记得,自己前两天问林君衡的时候,林君衡说的明明是没时间。
“林总日理万机,”谢平云说,“怎么又有空了?”
“不来看看,怎么抓谢导的桃花?”林君衡似笑非笑,走近他,装模作样地低头轻嗅,“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谢平云嗅了一下。“是有点。”他说,“不太好闻。”
林君衡绷不住了,笑起来,微微靠近他,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真想在这里亲你。”林君衡又说。
“如果你凑过来,我是不会躲的。”
林君衡笑意渐深,高脚杯杯身和谢平云的杯身轻轻一碰,随后倾斜杯壁,两个杯子的杯沿靠在了一起。
“代我吻你。”
林君衡收回杯子,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他仰头饮尽,大大方方地扬长而去。
徒留谢平云站在原地,又陷入新一轮“恭喜谢导”“谢导真是青年才俊”的恭贺声。
林君衡知道今晚谢平云不可能清净,他也无意打扰,只是实在是太久没见,想给谢平云一个惊喜。
以前谢平云当个配角还能提早杀青,当了执行导演之后全程跟组,把林君衡一个人在家熬得吐血。
他们现在是半公开状态。谢平云不公开承认,也不隐藏,在外面导戏的时候一直戴着戒指。有林君衡压着,媒体曝不出什么真枪实弹的料,至于剩下的小道消息,他们也无意去管。
林君衡慢悠悠地溜达,没去掺和人群攘攘的地方,不过也离的不远。他感受到谢平云时不时会微微抬头,用视线找他,林君衡就站定,朝谢平云笑。
另一边,忙着拍马屁的人正挨个说着车轱辘话,谢平云一直没什么反应,忽然一个人一句平平无奇的“眼光好”好像突然说到谢平云心里去了,让谢平云嘴角有了一点笑意。接下来所有人都开始说眼光好,谢平云嘴角的笑意又抿去了。之后就像抽奖一样,谁也不知道哪句平凡的吹捧会突然合谢平云心意,让他青眼有加,得他展颜。
总之,当谢平云应酬完,退出人群时,看到的就是林君衡在不远处皱着眉,抓着一个女孩的手臂。
那女孩相当眼熟。
“同样的伎俩不要玩第二次。”
林君衡看上去好相处,一沉下脸却更让人害怕。女孩瑟缩起来,微微发抖。
林君衡松开手,女孩马上就想离开。
林君衡忽然说:“等等。”
“我是gay。”林君衡说,“谢平云是我的人。”
女孩涨红了脸,惊慌失措地道歉。
谢平云看不下去,出声道:“他的意思是,回去想想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不要再相信那个人了。”
他们的关系不是秘密,一挑就能踩雷,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女孩怔怔地睁大眼睛,林君衡说“走吧”,她才如梦初醒,快步离开。
等女孩走远了,林君衡郁闷道:“现在我俩一个味了。”
谢平云说:“不好么?”他侧了侧脸,看着林君衡,“来这一趟,辛苦你了。”
“不辛苦。”林君衡笑眯眯地,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不辛苦。”
随即他咦了一声,站直了。谢平云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到于彤站在对面,见谢平云望来,还柔柔地笑了一下。
林君衡非常刻意地把酒杯换到了戴戒指的手上,冲于彤遥遥举杯。
于彤不知发没发现林君衡的用意,反正是面不改色地饮了一口。
谢平云说:“他喜欢你。”
林君衡漫不经心地说:“他喜欢有钱的、对他好的我。”
谢平云觉得有趣:“我喜欢你。”
“嗯。”林君衡说,“你喜欢我。”
*
之后谢平云休了一个很长的假期,快到谢平云生日的时候,林君衡腾出时间,把待办的文件打包带走,和谢平云一起去欧洲游玩。
自从那次分手林君衡发现谢平云的私人物品很少,林君衡就致力于给谢平云买东西。不过谢平云是个物质欲很低的人,林君衡时常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们这次去欧洲,林君衡就约了一个私人的手工作坊,和谢平云去捏些陶器之类的。谢平云不在乎身外之物,却不会拒绝和林君衡的回忆。
不过很快林君衡就后悔了。
他的手实在是笨。林君衡一开始看谢平云很轻松就拉出了个大肚子的胚,就踌躇满志地跟谢平云说要做个葫芦状的小陶器,结果越转越扁,还是谢平云看不下去了,握住他的手紧急抢救,才修成窝瓜模样。
等风干的时候,林君衡闲不住,就和谢平云又去捏泥人。
他们是同时进行的。林君衡喜欢边做边和谢平云聊天,就没让店主在一边待着,因此成果也全靠自由发挥。
形大致出来之后,林君衡被寒碜到了,拿过去跟谢平云含情脉脉地说,我捏的是你。
谢平云看了一眼,冷酷无情地回答,我捏的也是我。
依林君衡的手艺,只能大概看出是个人,要说像谁,那是说不出的——可能比较像元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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