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是他夺走了我的命,我应当恨他,但其实我并不恨他,对他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被他夺走胎盘而死,只是我刚好是那个怀有孩子的修士罢了,他只是随意选的一个人,并不是针对我。
我若要恨,也该恨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为了妖魔届和修仙界两界的平衡,将我推出去的仙界修士。但如果狐不言要纠缠于我,或者不归还我的孩儿,那么他便是我的敌人,我必将与我的敌人不死不休。
他曾说妖魔和修士水火不容,所以他恢复记忆之后直接不听他曾经有过的爱人,他对我那般绝情,那我也不会对他宽容心软。
这个修仙界,太脏了……
小半刻钟后,我找到了一个山洞落下,进入后就立刻将身上的红衣换了,穿上了一身棉麻长袍,穿着这身走进人群里,就如普通到的凡人剑客一般。
五年前,我最想的就是成为这样的人,不是合欢骨,不是修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普普通通正常活着的人。
换好衣服之后,一时间我心里又些空空的,我心里有一团巨大的空虚,空落落的,明明我重伤了殊亦谌,为何我还是没有感到满足,我怔怔的看着我的双手,那上面还残留着殊亦谌体内喷出来的血。
忽的,一滴温热落在掌心,我才恍然,我哭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眼眶湿热酸涩,我不想哭,可是那些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我很难受,我心脏很难受,像是被人用手捏成了一团,使劲儿揉搓,好难受啊,我好想哭啊。
终于忍不住,我蹲下身,双手环抱着自己,脑袋埋入双膝大声的哭了出来,我好委屈,非常的委屈,我像小时候不小心摔倒之后那样哭了出来,可是爹娘早已经被山匪杀死了,不会再有人摸着我的头说:“乖哦,娘的好安安,别哭啦,男子汉不能随便哭鼻子哦,会被别人笑话啦。”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哭。五年了,这迟来的悲恸终于将我整个人淹没,我只有大声的哭出来,此后心情才能真正的恢复平静,才能顺利的进行我接下来的事情。因为我要做的,不是和一个人为敌,而是几乎与两个宗门为敌。
娘,安安现在真的好难受啊。
好难受啊……
·
我不知哭了多久,待我恢复意识时,天边已有了一抹橙黄色的亮光。我双眼很肿,只能虚着一条缝朝山洞外看去。
真美。
我用灵力恢复了双眼的红肿,随后出山洞找了一处池塘,脱掉衣服就跳进去洗澡。此时我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恢复,昨天那个孩子气的谢染不会再出现,我也是忍得下去,殊亦谌的血这般臭,我竟让它在我的身上待了一夜。
池塘很干净,我洗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我将所有的血迹全部洗干净,不留下一丝一毫的血腥味,这才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前辈的身体被我搓红了,看着像是破了皮。我感到很抱歉,小心用灵力将那红了地方恢复,这才起身离开池塘。
离开池塘之后,我立刻去了仙云宗山脚下的小镇,曾经我下山时去的那个小镇。离去之前,我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除去复仇,在我足够强大之前,我并不欲让谢染再出现在他人眼中。
这面具是药老留给我的,我的脸和前辈的脸三分相似,他应当是为了避免我遇见麻烦才为我准备,着人皮面具上有充沛的灵力,足够遮挡其他人窥探的视线,药老也是金丹修士,我并不担心带上这人皮面具会被外人认出。
我去小镇,并无其他打算,只是打听仙云宗的消息罢了,除此之外,还想赚取一些灵石,药老为我准备了很多东西,灵石也备了些,但远远不够,从洪明域去明轮域极远,需得乘坐飞行灵兽才行,或者用传送阵,但每一种都价格昂贵,而且,我也想买一些东西送给我的孩子,因我不知道对他的喜好一无所,只得什么都准备一些。
赚灵石比较方便,小镇里有专门收妖兽的店,我打算听了消息之后就去猎杀妖兽,然后去那里售卖。于是,我就直接去了一个酒店,点了一杯茶一个小菜,再要了一块妖兽肉,静静聆听。
昨夜仙云宗少宗主被袭击之事,必定隐瞒不下来,现下肯定有人讨论。果然,过了半个钟之后,就有一桌人偷偷摸摸的说了起来。那桌人也是仙云宗的弟子,但是外门的,对内门的所有八卦都异常好奇。
“诶!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少宗主被人在房间里袭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修士,直接把少宗主差点诛杀,如果不是宗主和宗主夫人及时赶到,恐怕现在他就陨落了!”
“嘶!那人到底是谁!竟然这么狠,也不怕被我们宗们报复!”
“啧,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少宗主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找那人,也别报复,还以自己的性命做要挟,也不知道那个修士是谁。”
讨论声越来越多,那些人都是外门弟子,常年在宗门外混着,也不担心被人发现抓住。对于殊亦谌不让仙云宗报复我一事,我并未在意。只把妖兽肉切成块,喂养牙。
牙此前一直被我装在灵兽袋里,当我们还在山洞里的时候,它就喜欢出来玩耍,在我脚边转圈圈,昨夜我去仙云宗,担心它受伤就没把它放出来,现在放出来,这小家活就像是得了自由似的嚎了一嗓子,突然出声吓得旁边的客人弹跳了下。
“道友,对不住,爱宠有点激动。”我忙道歉,那人见我态度好,便没有生气,只说让我看顾好自己的灵宠,别再那么吓人,我赶紧说好。然后我就弹了弹牙的脑门,佯装生气的说:“你看看你,把别人吓了一跳,以后别再突然叫了,好吗?”
牙委委屈屈的呜咽了声:“呜嗷~~”
用那双湿漉漉的碧绿眼睛盯着我,像是在控诉:你把我装在袋子里那么久,我出来也不知道外面是客栈呀之类的。
直看得我心里发虚,不愧是化形妖修前辈所留精血造出来的蛋,这么聪明。话说回来,妖修前辈的修为也是元婴,那么牙的修为能有多少?我从未养过妖兽,也不知如何辨别妖修等级,如果牙能够化形,我想它肯定也会如那位前辈那样强大凶猛。
“好了好了,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走吧,我们去打猎。”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就不愿继续待下去。
殊亦谌不想让仙云宗的人找我,可我却要找他。在我去明轮域之前,我还得重伤一次殊亦谌,杀死他的难度比较大,此去明轮域找我的孩儿,归期不定,若是就这么放任殊亦谌养伤恢复,我心难安。
至于长明山的岳博贺等人,我得再谋划谋划。昨夜我因孩子冲动了一次,这一次定不会这般。
长明山全是一群剑修,战斗力比之仙云宗要高上许多,不说其他,光是岳博贺一人的修为我或许就有些不敌,我的剑术乃他亲手所教,打他不过。好在药老说了,五年前我给修仙界扔的那些灵玉,让岳博贺这五年不甚好过,修为几乎没有长进,仍旧是金丹修为。
所以,我要先磨练我的剑术增长修为,前辈识海里留有一部名为水剑的剑法,据说是妖修前辈为他专门寻的,因为前辈也是合欢骨体制,修行其他剑法与灵根不合会伤修为,水能克柔也能治刚,便修炼这剑法。
于是,接下来的许多天,我就和牙在妖兽森林里猎杀妖兽,一边磨练剑法,一边积累灵石。同时,也偶尔去镇里打听消息。当我听说殊亦谌能够行走自如之后,就要下山找我,我笑了,他莫不是以为我会对他心软。
很好,他要来便来,先前我还愁如何将他引下仙云宗呢,现下正和我心意。
刷的一声,一道似柔似刚的剑法击在一头妖虎身上,登时,那头妖虎就被切成了两半。牙见了,立马嗷了一声冲过去,爪子刨了几下妖虎的肚子,找到了里面的妖丹叼着吃了。吃完之后,就看见它的身上闪过一道红光,之后它就乐颠颠的跑回我的身边,围着我转圈。
我摸了摸牙的脑袋,笑了笑说道:“牙,你可要快快长大啊,以后为我杀尽仇敌。”
牙嗷呜了一声,我知道它的意思,那是它明白了。
在妖兽森林里,我呆了有半个多月了,剑法初成,最开始时,我攻击妖兽只能刺破它们的皮毛,但现在,我已经能够将它们切成两半。如果我是以现在的剑法去和殊亦谌对战,恐怕就能彻底杀死他。
只是可惜了。
捡起妖虎的尸体,我把它装进储物袋里。这具妖虎的皮毛已经破损,但好在妖虎浑身都是宝贝,也能换得一些灵石,这半个月里,我已经赚了有八百多灵石,加上药老留给我的一百多,已经有一千块,已经可以着手出发去明轮域。
我盘算着下面如何去找殊亦谌,却听见森林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少年的惊呼,接着便是求饶声。经验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于是就打算走,可是当我还没抬腿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非常熟悉。
不等多想,我立马运转灵力赶了过去。当我看见那个被几个大汉按在身下意图不轨的青衣少年时,怒气上涌,我脑袋里便瞬间空白,下意识就对着那几个壮汉使出了最近练习的水剑,等我清醒时,那几个人已经浑身是血死在了路边。
我怔了下,没管那几个人,朝着地上惊魂未定的少年冲了过去,“金柳!”
金柳不是别人,他是我在仙云宗上关系最好的合欢骨,也是他为我给傻子送信。曾经也是他取笑我身娇柔嫩,不经折腾,当时他开朗纯真,现在怎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金柳家中条件不好,他那个家族只有十几人,灵根不如何,唯一一个稍微出众的就是金柳的弟弟金水,他是金火双灵根,可金家资源甚少,为了培养弟弟,金柳主动入了仙云宗,成了殊亦谌的合欢骨,他跟我讲过他的梦想,他说等他弟弟修为有成之后就离开仙云宗,回去家里面。
可他为何现在又在这里!
金柳见我过去,抖了下身体,惊恐的望着我,连忙跪地求饶:“前辈,请饶过我吧,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灵力了,我也不能帮助修炼,请你饶过我吧!”
我脚步顿住,看着这个眼前这个狼狈的少年,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看吧,这就是合欢骨,被旁人掠夺,即便体内没了灵力,也害怕被人继续拿去修炼。合欢骨也是人啊,他们若是没了灵力,被人持续采补,就会精竭而死。
如果不是被我听见,如果不是我赶了过来,金柳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无人知晓。
第二十四章
“金柳,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脸上的面具揭下,冷静的问他。因为我的冷静,并且我也不再靠近,颤抖着的金柳终于没有那么害怕了,他眼角挂着眼泪,泪汪汪的盯着我,过了会儿,他猛地爬起来扑到我的身上,抱着我哭,“谢染?你是谢染吗?!”
“是我。”我拍拍金柳的纤瘦的背。
金柳仍有些不可置信,哭得更加厉害,整个人直打嗝,我知道他情绪激动,于是就让他哭,人啊,情绪堆积到顶点的时候,忍不住的时候,必须要哭出来才能得到真正的畅快。只是这里血腥得很,我就把他带离了这里,到了我这些时日修正的山洞中。
等到了山洞,金柳这才真的恢复平静,只是还有些小打嗝。他一边打嗝一边问我为什么五年前他们都说我死了,可我如果真的死了,为什么会重新出现。修仙界换脸的技法并不少,此时他又害怕紧张激动,因此并没发现我这具身体不是以前的那具身体。
前辈和药老的存在我并不想暴露,就只说我五年前确实是死了,只是机缘巧合又活了过来,然后我就问他为什么被那几个人欺负,他擦了一把眼泪,没让自己再哭出来的说道:“自从五年前你死后,殊少宗主从长明山回来,发了好大一通怒火,然后就把我们赶出了仙云宗,说不再需要我们了。我……我没地方去,就在这周边活动,只是没想到会被人那样欺负。”
那殊亦谌回来的时候抱着我的孩子吗?我想问,但到底没问出口,我安慰了一番金柳,金柳表示不在意,合欢骨都是这样子的,被人欺负看不起,相反他还很关心我,问:“谢染,你是不是因为少宗主他们才死的?”
能当好多人的合欢骨,我谢染也颇为出名。我点了点头,“是的。”
“那前段时间殊少宗主被袭击,也是你做的吗?”他急急的问。
我再度颔首。
“那怎么办,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这半月来,仙云宗频频出动,肯定就是在找你!”金柳担心极了,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急得不行。
我按住金柳的肩膀,在他的面前使出了一道剑法,对他道:“金柳,我此次回来就是复仇,即便是他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我这里有一些灵石,你拿着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吧,别在修仙界了,去凡人界,隐姓埋名,没有人会再欺辱你。”
金柳说他无处可去,我猜得到,可能是因为他家里人不许他回去。他弟弟是有前途的孩子,他家里怎会接受一个合欢骨子弟再回家,那样会辱没了家里的名声。
以前我听金柳那般说的时候,我便这样想过,只是我不愿说出来,不愿打破他的梦想。
“你是要去找殊少宗主报仇吗?”金柳愣了愣,他拿着灵石,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些忐忑和坚毅,“那我能跟着你吗?我可以帮忙的,我可以帮忙为你将殊少宗主引来!”
他很紧张,也很恐慌,“我、我不想再被其他人欺负了,谢染,念在我们之前感情很好的份儿上,你许我跟着你好不好?”
我从未想过带着其他人,最初在我的计划里,只有我的孩子。可是看着这样的金柳,我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我和他都是命苦的人,合欢骨大多都苦命,如果连我也拒绝了他,那他以后该怎么办?
“好。”最终我没拒绝他,答应了他留在我的身边。我何必这般畏首畏尾,我如今也是金丹修士,既有能力护着他,为何我要拒绝。
我不惧怕金柳是故意设计跟着我,即便他骗了我,那么我也能一击将他诛杀。
收了金柳之后,我就开始了我的计划。殊亦谌还在找我,据说已经下山了,我便让金柳乔装去殊亦谌可能出现的地方散播见在妖兽森林过我的消息,以殊亦谌的性格,他定会过来。
而我就在妖兽森林布置困人阵法。
这阵法也是从前辈识海中学来,因前辈是不太有攻击力的合欢骨体质,便学习了许多旁门左道。这阵法由金丹修士摆阵,可困住包括金丹修为以下的所有修士,只是会因被困人的修为不同而时限不同。
待我把阵法摆放好了之后,不过多久,金柳就回来了。我让他躲到一边,自己站在阵眼处等待殊亦谌的到来。过了半刻,殊亦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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