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陌生的委屈感从心底暗处偷偷探出触角。
李修堂的言语羞辱确实让李修程觉得愤怒,却远没有到委屈的地步。
一个月前他可以冷静的从李家的追悼会上离场,接着平静的从云起离开,是因为他太了解李群的尿性了。
他不知道李群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给赶了出来,他也不想知道。
也许李家的指控会有夸大的成分,但肯定是事实,他没有反驳的勇气。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贪慕虚荣的李群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和李家有往来,为何那天他一再强调自己不要在追悼会上多说多问。
在被人赶出去之后还妄想着攀上去,这是李群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太了解李群的尿性了,李群欠下的因,他这个做儿子的来还一还也说得过去。
所以他平静的接受了李家‘天使集团’的刁难。
但他也受够了李群自己不要脸,还将他的脸伸出去给别人打的做法,且这些都不代表李修堂可以随意羞辱他,他又欠了谁呢?
可是这一刻,赵解的手掌温热,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他欠了谁呢?
他闭着眼睛吁了口气正要说话,这时酒吧的经理问:“叶哥,需要帮忙吗?”
赵叶拦着那两个叫嚣的人,对经理说:“误会一场,都是误会,都散了吧。”
一场打斗之后,李修堂的酒醒了不少,虽然看李修程的眼神里还是充满嫌恶,但他却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惹得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女朋友上头条。
因此李修堂拉着正要上前的女友,说:“算了。”
酒吧经理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见场面已经冷静下来了,对赵叶说了句客气话就离开了。
李修堂走到还被赵解禁锢着的李修程面前说:“你给我记着。”
李修程打算将赵解推开,却见赵解突然转过身对着李修堂说:“行,我记着你了。”
李修堂:“?”
什么情况?
赵叶:“!”
倒也不必如此吧?
李修程听到这样一句话,盯着赵解近在咫尺的后脑勺愣了愣,直到某个地方砰砰砰的响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频繁,他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洗手间。
赵解跟着就想走,却被李修堂一把拉住问:“解哥,他...你...?”
赵解的脸色闪过不耐,赵叶见状连忙将李修堂的手从赵解身上扯开说:“行了行了,今天先到这里,有话以后再说,修堂你要是还想喝的话,我再陪你喝几杯?”
李修堂才松开手,就见赵解追着李修程消失的方向去了。
李修堂的女朋友见状,上来拉了拉李修堂说:“今天这酒就别喝了,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
李修堂也是被赵解那句话惊了神,才会鬼使神差的去拉赵解,他虽然还是满脸疑惑,但赵叶话里的暗示他都听明白了。
他如果还想和赵解谈生意,那么有些话只能以后再说。
他朝赵叶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跟赵叶道:“今天真是对不住,本是喊你们来玩乐的,却被我给闹了场子,下次我再约个局给你和解哥赔罪。”
赵叶拍了拍李修堂的肩膀,笑说:“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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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程方便完后撸起衣服看了眼已经青了一块的腹部,又在洗手台洗了把脸才走出洗手间。
在洗手间门口见到赵解时,他腹部上隐隐作痛的地方好像更痛了。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赵解。
赵解像是理所当然一般,跟在李修程身后,直到李修程回到酒吧大厅的卡座上。
原泽还等在那里,见到李修程身后的赵解时眉毛轻皱,但很快就隐在他一贯的温和里,他笑道:“我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是去朋友那边打招呼了?”
赵解在李修程身后挑了挑眉,心想,这个招呼真不一般。
李修程不打算解释,对原泽说:“走吧,今天就到这里。”说着招来侍应生埋单。
原泽感觉到李修程的低气压,也不打算抢着埋单来触李修程的霉头,却听侍应生说:“先生,您这边的单已经买过了,挂在了叶哥名下。”
原泽看到李修程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快的情绪,三人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到出口,这时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不断有人从电梯里出来。
李修程等人走空了才进电梯,原泽与赵解跟着进了电梯。
到了街边,原泽见赵解还跟着,便问:“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李修程:“不了,挺晚的了。”
原泽:“那我送你回去?”
李修程拦下一台车说:“我看着像是需要人送的样子吗?”
原泽抬眉看向阴魂不散正准备往李修程拦下的车里钻的赵解。
赵解对着原泽说:“我们住一块。”说完就钻进了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赵解口出惊人:“我们住一块。”
李修程:“?”
原泽:“!”
李修程心想,今天的人都特么被魂穿了吗?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没好气的朝赵解说:“你不晓得另外拦一辆车吗?”
赵解理所当然起来,好像他说的就是真理:“都是邻居,何必浪费社会资源?”
哦,原来是邻居。
李修程坐进副驾驶位,朝原泽说:“先走一步,再联系。”
原泽点点头:“好。”
车辆驶远后,原泽在原地站了会儿才钻进出租车里。
也许,他应该找机会来H市,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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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程从车上下来后和赵解一前一后朝小区门走去,李修程掏出门禁卡刷开大门,两人一同进了电梯,一路沉默着到了1607的门口。
李修程按了指纹打开了房门,正想着说句什么来结束这一晚的慌乱,转身就见赵解已经打开1609的门,径直进了房间。
所以......魂穿结束了?
李修程冷嗤一声,进屋关门。
李修程进屋后就将地暖开启,又将窗帘拉上后,脱下一身带着烟酒气息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光着身子直奔浴室。
李修堂那一拳的力道不轻,小腹一侧已经是青紫一片。
洗完澡后,李修程正打算用毛巾擦头发,就听见门口的门铃狂响。
他围了块浴巾在跨间,走到门口打开猫眼朝外看,赵解的身影出现在猫眼里。
他打开门,朝赵解投去疑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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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打开,李修程浑身弥漫着热汽出现在赵解眼前。
头发湿哒哒的搭在额间,不断有水滴顺着发丝滴落在浓黑的眉毛上,又顺着浓黑的眉毛滑落至眼尾。
可能是洗澡水的温度过高,李修程的脸上带着潮红,沾着水气的睫毛将李修程的瞳孔衬托得越发浓黑,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
水滴顺着眼尾奔向下颚线,又一路滑到下巴处,跌落在李修程洁白有力的胸膛上,与胸口上一处水迹汇成一颗大水珠,顺着劲痩的肌理朝着腰侧滚去,最后经过一片青紫,落在了跨/间的毛巾上,消失不见。
许是赵解的眼神太过直白,李修程的脑中‘嗡’的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围了一块浴巾出现在赵解眼前是多么的不合适。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他什么也没问,转身就朝卧室走去。
赵解看着李修程光洁修长的双腿踩在地板上,带着水渍一步步走近卧室。
李修程在卧室里穿上家居服出来时,赵解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他扯了块毛巾擦头发,问:“什么事?”
赵解起身将手里的药膏递过去,眼睛扫了一下李修程的腰腹说:“消肿散瘀的。”
李修程心底的弦又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将毛巾搭在颈上,接过药膏没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几分难明。
这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李修程把玩着手里的药膏,思索着他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又惊觉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他独自在那儿进退维谷,却听到赵解说:“那,早些休息。”
李修程听到这句话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轻吁一口气,又觉得心中某处地方像是陡然空了一块,空落落的,有几分怅然。
他目送着赵解的背影走向门口,在心里说:“谢谢。”
夜里李修程睡得不是很安稳,可能是伤在腰腹的缘故,每当他翻身的时候就会有撕裂的疼痛感。
烽鼓不息,流血千里。
他看着眼前这一支老弱队伍,摸了摸腰间的伤口,兴中涌起无限的悲凉。
整个国家都在战火下颠沛流离,他们暂居的城池再度被敌军占领,只有安庆王镇守的同洲除外,那里是大昭唯一的净土了。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启程,只记得去往同洲的路又远又难。
一路上不断有背井离乡的百姓跟上他们,又不断的消逝在敌军的抢掠绞杀中。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依旧还是会为路上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感到恶心。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还好吗?”
他将手从腰间放下,说:“没有大碍。”
这时从一条小路上突然窜出一支小队,将他们围困起来。
他们两联手将敌军歼尽时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跟着他们的百姓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相视惨笑。
他在对方的笑声里听出了不对劲,他转到对方的身后,看到对方的后背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触目惊心的伤口看上去比路边被砍做两半的人脸还要狰狞万分。
他身上有剧痛袭来,仿佛背后被划开一个口子的人是他一般。
李修程睁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绵延的闷痛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他睡觉的姿势扯到了腰腹间青紫的肌肉。
他又梦到了他在战场上与敌军刀剑厮杀的场景。
他从记事起就断断续续的会梦到类似这样的场景。
像是一条完整的故事线,故事里的主人公有的时候在逃亡,有的时候是在战场上厮杀,也有过在书院里担风袖月不知愁的时候,更有风光旖旎的世外桃源,有随遇而安的岁月静好,但更多的时候他好像在无止境的找人。
他有时候会荒诞的想,他的梦境是不是要告诉他什么事?但是等他细细回想,想要将无章无序的梦境串联,又找不到什么特有的规律。
这么说也不对,不管是逃亡厮杀时的惨烈,还是岁月静好时的旖旎,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陪伴在他身边,热情如火却总看不清脸。
但他更多的梦境里,是他东冲西撞的追踪觅影,无止境的寻觅着那个他从未看清脸的那个人的身影。
他想推本溯源,却没有方向。
因为梦是无法用常识去理解的意识活动。
他常常会想,自己是不是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是庄周还是蝶?
他不是精神学家,无法去探索分析梦的意义,荒诞的念头被现实击破之后,他更倾向于这样理解他的梦,这是一种通过他自身的现状产生的一种向往自由的宣泄。
但虚拟的梦境无法摆脱现实生活的束缚。
赵叶说今天要来找他玩游戏。
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9点了。
他起身拉开厚厚的窗帘,温和不躁的阳光洒在地板上,他折身将梦幻泡影掩盖在摊平的床铺里。
洗漱后走进厨房心血来潮,想着给自己做个简便的早餐。
他在奶锅里注入适量水,等水开之后磕两个鸡蛋投入开水中,看着鸡蛋在开水中凝结出白色,两个鸡蛋粘连在了一起。
他拿起锅铲小心翼翼的给鸡蛋翻身,并试图分开粘连在一起的鸡蛋,一个不小心弄破了蛋黄,金黄的蛋液迅速在开水中凝结成蛋花。
很好,滚蛋成了蛋花汤。
要不,重新来过?
但是这蛋花汤怎么办?
这时候有门铃响起,李修程心想,不是要他10点以后来吗?
这么不守时!
他将火调小才去开门,意料中的赵叶没出现,门外是一身家居服装扮的赵解。
他手中提着双份早餐问:“你吃过了吗?”
李修程掂了掂手里的锅铲说:“正打算做。”
赵解嘴角一勾:“那介不介意一起吃?”
李修程放他进门,将赵解安顿在餐桌上后,他又站在了那锅蛋花汤面前。
他扭头看了眼正在分装食物的赵解,从冰箱里翻出小香葱洗净切碎放置在汤碗里,放了点食盐,接着将滚沸的蛋花汤倒入碗中。
他将蛋花汤递到赵解的面前,看着整齐摆放的饺子和生煎包说:“就着汤吃。”
转身重新回到厨房,在奶锅里倒入水,等水开之后磕入一个鸡蛋。
这次,一个独蛋没有机会再发生粘连事件,他用锅铲小心的铲了下锅底,待到水再次沸腾后,将奶锅里的蛋连同汤汁一起倒进碟子里,又端起碟子倒掉多余的水分,倒上一点儿酱油,卖相看着与手机上的图片一模一样。
他端着碟子在餐桌上坐下,赵解问:“你那个是什么?”
李修程:“滚蛋。”
赵解抬眼看李修程。
李修程将碟子放下给他看:“字面意思,开水滚蛋。”
赵解看了看自己眼前这碗扎实的蛋花汤,又看了看李修程面前的滚蛋,心想要是自己没过来,李修程的早餐就是滚蛋配蛋花汤?
赵解吃完最后一个生煎包,在桌边抽了纸巾擦擦嘴说:“李修堂身上脸上多处软组织挫伤,”他指了指太阳穴:“这里,要是没打偏,估计会脑震荡。”
李修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赵解问:“学过?”
李修程:“没有。”
赵解笑道:“还蛮有天赋,专挑要害下手。”
李修程嗤一声:“要是真的挑要害打,你这会儿不得将早饭送进局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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