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秦涓又折回去了,目光大致看了一下被逮住的那些人里没有回回小贩和朵瓦。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继续带着旦木往草场外围走,路过一群士兵的时候,拍了一个士兵的肩膀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大人们要抓回回人做啥。”
那士兵说道:“我听人说是要做什么东西找一个回回人做,但是那个回回人拿了钱之后跑了,具体的也不清楚,抓了快一个月了,现在连累了一大群回回人被抓。”
“我听到的不是这么说的,是说有个会做炮的回回人,一直没找到,现在听说在窝鲁朵出现过,于是大将军就让人去窝鲁朵拿人了,哪知那个回回人跑了,现在大将军让人把和他接触过的人全抓起来。”另一个士兵插话道。
两个士兵争执起来,秦涓微有尴尬,带着旦木离开了。
“从后营出去,现在前营的人多。”
旦木点点头:“哦。”
“若真碰上人被拦下了就说是去采买的,别出错。”秦涓悉心教导他。
旦木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秦涓身后。他幽绿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明亮,为此他戴着毡帽低着头。
两人从后营出来的时候果然被士兵拦住了。
“天黑了出去?”士兵问他们。
伙夫兵的牌子昨晚睡下的时候从别的伙夫兵身上身上弄下来了一块。
秦涓递了牌,对那士兵道:“去接采买的车,东西有点多,伙夫长派了我们两个去。”在伙房营做事多年,这些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
士兵检查了他的牌,便放他们出去了,等走远了,二人才开始疯跑起来。
旦木轻功极好,秦涓跟着他有点吃力。
旦木在树上等他一会儿:“要不我背你跑吧!”
“不必。”秦涓冷哼。
“没什么好觉得丢人的嘛,以往我也背过我家公子……”旦木的话没说完只觉得浑身都被秦涓幽冷的目光笼罩着,这人怎么像狼一样……
秦涓歇了一会,预估他们已跑了七八里路了,当然这还不是安全范围。
“走。”秦涓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狼头帽。
旦木跳下树:“那你好受了一点没。”
秦涓没说什么,而是向南奔去。
旦木轻易而举的跟上:“要不我教你换气的心法吧,这样你跑起来的时候动用内力,既会让身体觉得舒服,也能让你的速度加快。”
秦涓这才看向他,显然这个办法不错,只是旦木真的愿意教他?
“我师父说我们师门的人才能学的,我若教了你,你做我师弟好啦。”旦木对他眨眨眼睛。
幽绿色的眼眸如大漠里突然出现的湖水一般,只有大漠和戈壁里的湖才拥有这种颜色,因为湖水多半是咸的……
可这样的湖水清澈的能倒映出蓝天白云,天水一色,让人心惊。
这是一个还未被世俗浸染的孩子,一举一动都像是脱于世俗之外,懵懵懂懂,痴愚乖张。
“若说你我同岁,而我生辰为正月初五,我定是比你年长的,若真要说,我应该是你师兄才对。”秦涓很认真的说道。
“可是我是师父的大弟子且入门最早,我应该是师兄才对呀。”显然在年龄上旦木已先入为主觉得秦涓比他小,原因是秦涓跑的没他快,跳的没有他高……
“不过,你若是能天天给我做烤兔子,我还是能教你心法的。”旦木又道。
“……”秦涓无语死了,这小傻子绕来绕去就只是为了吃到烤兔子?
“你这样……这样……再这样……”旦木贴近秦涓的耳朵,将心法教给他。
秦涓的耳朵红红的,想后退几步,却被旦木抓住了手臂,旦木微皱着眉:“你记住了没。”
“……”秦涓欲哭无泪,“你再说一遍吧……”
旦木再说了一遍,秦涓记住了。试了一下旦木教的心法,顿觉气息顺畅了许多,跑起路来轻松不少。
这也太厉害了。
他们又跑了没三里地,突然听到身后骏马狂奔的声音。
秦涓吓了一跳,旦木也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问他:“不、不会是来追我们的吧……这人也太多了……连草地都在打颤。”
看到原本欢脱的旦木被吓成这个样子,秦涓竟然不厚道的想笑。
笑罢,秦涓才说道:“我想不应该是来追我们的,即便是知道营中有伙夫兵跑出去,也不可能派这么多人来追,这少说也有五千人出动,倒像是有战事?”
说话间秦涓示意旦木往垂直的方向跑,他们跑进了林子里,旦木身手敏捷,立刻爬上树梢去看情况。
秦涓看着旦木逐渐往树梢爬去,看得心跳加速,这小子胆子可真肥。
他听到马蹄声近了,千军奔逐,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离他们出营也才不久,若是有战事,也不该这个时候才有骑兵出动。
没多久,旦木从树梢处下来了,落在秦涓身边。
“秦涓,你这会儿猜错了,我估计有八千人。”
“他们向南去了,也不像是去窝鲁朵城的,秦涓你说他们会去哪里呢?”
秦涓想了想摇头:“猜不到。”
他是从窝鲁朵过来的,那边没有战事,扩端王的人袭击博博怒的人是因为博博怒的人有问题,但扩端王绝对不会与纥颜部明目张胆的交战的。
扩端终归是要统治大泽以南的,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动自己的左膀。
有可能是其他人。
等下,这个时候有战事,大斡耳朵城中不知情况如何?若是纥颜部骑兵主力都去南边了,城中是否无人?
想到这里秦涓拽着旦木下树。
“我们去哪?”不知怎么旦木挺喜欢被秦涓拽着的感觉,公子离开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有时会去鲍郎中那里,可是医馆的人都嫌弃他,也不会留他过夜。
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像孤魂野鬼一般飘荡。
……有个人做伴真好。
“带我大斡耳朵。”秦涓边跑边说。
在临近大斡耳朵的时候,两人把伙夫兵的衣裳脱掉扔进了河里,河水很快冲走了。
两人整理好头发戴上各自的帽子进城。
有旦木的帮助他们很快进城。
秦涓将旦木拉到一旁的小巷子里:“旦木,你认不认识那种特别能耐的人,就是能搞到消息的。”
秦涓自然是相信旦木认得这种人才问的,但这人心智不一般,他得慢点来。
旦木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幽绿色的眸星星亮亮,像极了夜空里的星子。
秦涓长吁一口气,再道:“好旦木。去帮我打听一下博博怒是否在城中……”
他的手摸摸旦木的头发,温柔的鼓励他。
“嗯嗯。”旦木傻兮兮的点头,挺直胸膛走远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问道,“打听谁……”
他刚才只顾着看秦涓的眼睛去了忘了听人名。
秦涓扶额,他就知道这小傻子……
秦涓耐住性子重复了一遍。
“哦,好的,记住了,秦涓你记得等我!”说话间旦木闪的没人影了。
秦涓在巷子里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又冷又饿,却还不见那傻孩子冒出个人影来。
终于,又等了一刻钟,旦木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还提着两只肥兔子。
“嘤嘤,肥兔子好难买,我逛遍了三个集市才凑齐了一对!”
说良心话,听到这里,秦涓有点手痒,想抽死这丫的……
“消息打听到了?”秦涓袖子中的手动了动,忍住了动手抽他的那股劲。
旦木笑道:“打听到了,博博怒不在城中,听说是丢了什么人,博博怒早就不在城中了。”
博博怒不在营中,也不在城中,等等,旦木刚才还说丢了什么人?
秦涓的浑身血脉一凝,是赵淮之逃走了?
他目光为之一黯,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了。
赵淮之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能从大都内牙的天牢里逃出来,现在又能从大斡耳朵城逃出去?
“先出城。”秦涓说道。
“啊?”提着两只兔子的旦木懵了。
“怎么刚进城就要出去……”
“不出城怎么烤兔子。”知道这小子喜欢犯迷糊,秦涓只得先稳住他。
出城后,行了几里地,秦涓停下拾柴烤兔子。
这一次旦木疑惑了:“怎么味道不一样了……”
秦涓:“没有香料的兔子,就是这个味道。”
“那前两次都是放了香料才好吃的吗?”
秦涓点点头。
“哦,下次我买了香料你再烤,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旦木委屈的说道。
“……”秦涓都要被这人整的没脾气了。
吃完了原汁原味的烤兔子后,秦涓顺着那日从医馆出来的记忆去医馆。
不知不觉已站在医馆前了。
旦木一抬头,吓道:“来这里做什么呀,鲍郎中又得揍我了。”
秦涓没有说话,上前去敲门。
因为已经很晚了,药童都睡了,没有人理他。
秦涓看向旦木。
旦木紧张道:“可别以为我真敢烧了医馆,那次之后管家伯伯把我关柴房还不给饭吃,我再也不敢了,那天也就只是说出来吓唬他们的。”
秦涓继续敲门,终于院子内有了动静,吱呀一声拉开门,年轻男人看了他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直到看到了旦木那张巴掌大的脸,顿时“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旦木气呼呼的捏起拳:“鲍郎中,你过分了呀!”
过了一会儿鲍郎中再度拉开门:“村头有客栈可以住店,一粒银豆一间房,可都别来这里烦在下,有多远滚多远。”
秦涓带旦木去村头住店,从皂靴底下摸出一锭马蹄银,对客栈跑堂的说道:“两间房,一锭马蹄银能住几天?”
“大、大半个月,热水热饭菜都能随叫随到!”大抵是怕这贵客跑了,跑堂立刻说道。
秦涓带着旦木在村头的客栈里暂时住下了,他白日里会去一趟医馆,药童们想和他说话,又碍于师父不给这个漂亮的小哥哥好脸色,便也不敢,只能埋头捣药。
旦木白天会去许多村落的集市逛逛,他要买香料,及收两只肥兔子。
今日香料是买到了,但没有收到肥兔子,林子里也没有傻兔子出来蹦跶。
旦木失落的回来了,却发现秦涓并不在客栈里。
旦木找去了医馆,却见秦涓在医馆的院子里帮着打下手。
他觉得好玩想帮忙却被鲍郎中呵斥住了。
“来一个烦我也就罢了,还来两个,都早些回去,我这里要打烊了。”
旦木没说话,气呼呼的往外走,却没想到秦涓跟了出来。
旦木眼中闪着泪光:“没有兔子……”
“……”他突然这么来一句,秦涓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他什么了。
带着旦木往客栈走,秦涓一路沉思。
鲍郎中,这个村子里唯一的汉人,一个郎中,宋联蒙攻金后,随部分金国汉人北逃至大斡耳朵城外小村落安家落户,祖籍是金国京兆府。
当然再多的,他也打听不到了。
但秦涓觉得像鲍郎中这样的人,有医术,会蒙语,无论在哪个城里能混得很好,没必要在这荒芜的小村庄。
那么鲍郎中出现在这里就有其他特定的理由了。
而他这几日了解到,大斡耳朵城南端,也就是这一个村落,有一条南去大同府的野道。
换句话说,这条野道直通太原,骑马脚程大约一个半月左右。
而大同府离大都也仅需五天左右。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村落,却占据了南去的重要位置。
若再设想鲍郎中如旦木一样都是狐狐的人。
那么鲍郎中极有可能是帮助狐狐前往河间府的人。
可是旦木却说他九岁以前也不认识鲍郎中,只是那年他生病了,管家伯伯到处给他找人看病,无意间带他来这里,病被治好了,才识得了鲍郎中。
因为鲍郎中家的米好吃,所以他来了几次便彻底记住了。
当然小时候傻气,常犯糊涂做傻事,比如烧掉了鲍郎中的院子。再具体的旦木也不怎么记得了……
“秦涓,我有点饿了。”他委屈的说道。
“嗯。”
秦涓带他回客栈吃饭,一进客栈却见客栈里多了几个士兵,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也引起了他本能的警惕。
旦木叫了两碗羊肉饭,他喜欢吃米,而且在大斡耳朵很难长期吃到大米。
大米都是从南边运来的,得找南边来的商队购买。
秦涓听到那几个士兵在说大都的战事平息了。
不知真假,但秦涓是松了一口气的。
“大都的战事是平息了,汪古部又有乱事,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今年若是能告老还乡,我再也不打仗了!真的受够了!”
“你才几岁告老还乡?哈哈哈……”
“五十五了!够格了!说怎么明年也要回去抱孙子了,有我儿子入行伍就行了,我一把老骨头了,不干了!”
“上阵父子兵,纥颜部最喜欢用父子兵了,你这告老还乡还早,醒醒吧。”汪古部,桓州以西,大同府以北的地方属汪古部,但汪古部旧人已无实权统治这一地方,实权是属于孛儿只斤氏的王爷,汪古部旧人沦为傀儡。
大都战事刚平,汪古部乱事又生,赵淮之若要逃回去,若没有走野道南逃去大同府,也有可能会绕东道去高丽,再从高丽坐船回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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