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只感觉自己胳膊那地方都被抓麻了, 忍着一口气伸出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知道了, 现在赶紧睡,明天来找我。”
大概是因为昨晚兴奋过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李继书眼底都带着淡淡的黑眼圈儿。
化妆师为了给他盖住, 在底下铺了一层粉, 还问:“李老师,您昨晚是不是熬夜了?”
李继书说:“没有啊, 就是有点睡不着。”
谁知化妆师啧了一声:“睡不着可是个问题,演员拍戏失眠, 好多脸上都爆痘的,您可得注意着点儿。”
李继书一听吓了一跳, 他正要问怎么办呢, 宋时行就从另一边进来:“你少唬他,他可不经骗。”
化妆师哎哟一声:“我哪敢骗他呢, 昨晚那个谁,许老师!熬夜打游戏还长了颗闭口呢,被导演直接骂了一顿, 刚刚还跟我抱怨呢。”
宋时行也不听他贫嘴,等最后一步化完,直接把人提溜走。
宋时行平日里开玩笑惯了,鲜少有认真的时候,但一旦认真起来,绝对会贯彻到底。
“今天的台词,你先念一遍我听听。”他翻开剧本,指了指画圈儿的地方,完全严肃认真的语气。
李继书被他的表情弄得有点紧张,问:“现在吗?”
“你说呢,赶紧的。”
李继书暗暗紧张了一把,但也没有浪费时间,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台词:“回娘娘的话,奴才祖籍在河北……”
“声音太小了,你怕人吃了你?”
李继书赶紧说:“那我再来一遍……回娘娘的话,奴才祖籍在河北,几年前老家发了洪水,家里人就把奴才卖到了宫里……”
“停,读到这儿的时候气息记得要顿一下,想想你家里人把你卖了你心情怎么样,另外你的语速还是个问题,得再放慢一点……”
李继书只好又念了一遍,只是宋时行总能给他挑出刺儿来,而且还总能挑到点子上,逼着他非得再来一遍。
直到快要开工了,宋时行才放过他,嘴唇一张:“好了,练了这么多遍,有点进步。”
“只是有点吗?”李继书有些失落,他可是把这一段台词练了好久的。
宋时行就笑:“你还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啊,慢慢来吧。”
事实上,李继书也想慢慢来,他性子慢,有时候领悟事情比别人要慢许多。而宋时行恰恰相反,他思维敏捷,又有天赋,从出道到现在在拍戏上就没栽过什么跟头,所以当李继书总跟不上他的时候他就渐渐压不住脾气了。
“你刚刚台词卡壳了?重来!”
“情绪是这么个情绪?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眼神别躲,看我!”
男人暴躁的声音整个片场都能听到了,众人不禁对李继书感到同情,一个新人,跟影帝拍对手戏,这得多有压力。
看看,被骂得都抬不起头来了。
李继书确实觉得有些丢脸,这么多人呢。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偷偷拽男人的戏服袖子:“学长,你别生气呀,你到屋里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别在外面骂……”
“你撒手!”
“学长……”
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出几分钟,宋时行的脾气就给人弄没了,以前他就顶不住这人软着声音求他的样子,现在同样顶不住。
真是操了。
就这么几天下来,剧组人员都传,宋大影帝带了个新人小徒弟,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娄金辉听了差点没翻白眼。
不过最近李继书的表现确实进步很多,宋时行就更不用说了,演技在线,状态也在线,只要这俩人把他的戏拍好,他也懒得管那么多。
于是,当天下午,娄金辉把两人叫来,说临时决定把之前漏掉的那场夜戏加到今天晚上,问他们有没有问题。
宋时行当即表示:“我是没问题,都听你的。”
李继书犹豫之后也点点头说可以。
娄金辉说:“那行,你们俩再抓紧练练,找找感觉,等天黑我们就开拍。”
现在是五点半接近六点,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天就黑了。
“怎么办,怎么办?晚上的戏我还没想好怎么拍呢?”李继书有些着急,赶紧抱着剧本熟悉分镜。
结果没看两眼,就被一双手拿走了,宋时行笑吟吟的:“你忘了,娄导之前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宋时行故意贴着他的耳朵:“他让我们自由发挥。”说完把手里的另一杯咖啡递给他,“喝点提提神,这场戏娄导很重视,要是拍不好,估计得往后熬。”
李继书听他说完却有些耳根子发热,他没忘这是场什么戏呢,只是男人的表情却风轻云淡得很,仿佛跟普通戏没什么两样。
“学长,你都不紧张吗?”李继书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儿。
宋时行带着人进了休息室里面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全身的状态放松:“紧张什么?放心,顶多亲个嘴儿,摸两下,都是大老爷们,你怕什么?”
“我没怕,我是觉得……有点尴尬。”李继书别扭地说完,宋时行突然安静盯了他几秒,手里的咖啡也放下了。
忽然,他问道:“你觉得男人跟男人,不可能吗?”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但宋时行眼神是认真的,以至于李继书视线对上的时候心脏骤然砰砰乱跳了几下,他拍戏是拍戏,可现实里男人跟男人……
没等他回答,场务突然过来敲门:“两位老师在这儿吗?那边说可以安排化妆了!”
宋时行的目光一下子从人身上抽开,对着那边说:“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他说完走过来,手搭在人肩上松快一笑:“哥逗你玩儿的呢,随口问问,瞧把你吓的。”那话里的语气,真跟开玩笑似的。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李继书猛地松了口气。
离开拍还有半个小时,李继书已经化好妆紧张等着了。
今晚那场戏,是阿良跪地晕厥被李隆泗抱回寝殿那场,他眼妆都没化,为了让唇干燥起皮更符合角色,从刚刚开始就控制着没有喝水。
宋时行还在里面化妆弄造型,比起他一成不变的太监服,服化组给宋时行准备服装数着得有七八套。光是朝服私服加起来有五六套,更别说还有正在赶制的那副黄金甲了。
不过这个李继书也羡慕不来,正等的时候,场务跑过来问:“导演叫了,里边还没化好?”
李继书赶紧说:“应该快了,我去叫叫。”
“不用叫了,人在这呢。”
说完,宋时行就跟着助理从里面出来了,他嘴角噙着笑,比起之前过分凌厉阴沉的妆效,这次眉眼刻意被修饰地没那么有攻击性了,只是依旧披肩散发,黑色龙袍曳地,浑然的气势扑面而来。
不管看多少次,李继书都能被他这张脸看呆。
他忽然想起刚刚没来得及回答的那个问题,心里暗暗地想,要是对象是宋时行的话,估计不少男人也会动心吧。
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
想到这儿,李继书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拍摄地点在殿外,补光跟摄影已经就位了,娄金辉提醒:“待会儿你从这儿抱着人跑进去,1号机跟着你跑,注意别挡住李继书的脸。”
“知道了,保证让他的脸出镜。”
副导演过来,说群演那边也准备好了,娄金辉:“各就各位,开始!”
场记打板:“《皇城》第二十六场第一镜,Action!”
……
“陛下,陛下!阿良公公他人没事,皇后娘娘知道他受您器重,只是让他罚跪了半日!”
“他人在哪?”宋时行脸上冷若冰霜,步履匆匆穿过后花园的石子儿路,眼底冷得要命。
身边的太监战战兢兢把人领了过去,到了栖凤宫门前,一眼就看到晕倒在那儿的人。
宋时行的脸当场就黑了,只是还暗暗没发作。
身边老太监赶紧招呼人:“赶紧的,把阿良公公抬回去!”
宋时行垂目:“不用,朕自己来。”
说完弯腰,直接用抱女人的姿势把人抱进怀里,大步流星往回走。
身后,一众太监纷纷露出惊掉下巴的表情,但谁也不敢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咔!这条过!”娄金辉比了个手势,又补拍了几个镜头,接着连忙转换场地。
第二镜是在室内,宋时行从大殿门口抱人进来,直接就把人放在了龙床上,这一镜李继书也没有台词,镜头从他没有意识的脸上晃了一下接着就聚焦在主演身上。
灯光师在一侧打光,年轻的帝王居高临下盯着那个不知好歹却又可怜兮兮的奴才,像是看着什么异常棘手又不愿撒开的稀罕货,最终他放下面子坐下来,把人鞋袜脱了,露出又红又紫的膝盖一看,当即发了火:“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陛下,太医正在路上呢!”
“一群饭桶!”宋时行脾气暴躁地大骂,“朕让你们看着他,你们就是这么给朕看的?整整一天,是不是得等人跪死了你们才来通禀朕?!”
“陛下恕罪!”
“恕罪?哼,你们几个去殿外跪着,他什么时候醒你们什么时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宋老狗开始试探追老婆了感谢在2021-08-30 21:02:52~2021-08-31 20:1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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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试探02
几个太监立马灰溜溜出去了, 宋时行骂完了人接着回头手指头哆嗦着指着龙床上的小奴才。
一边踱步一边骂:“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朕宠你你不要,还说什么忠心耿耿, 跟外面那些人一样, 都是在阿谀奉承!”
他气得甩袖子, 堂堂的一国之君完全失了风度:“朕、朕又不是貌丑不堪用, 你个小太监, 让你侍君还委屈你了不成?天底下多少人想爬朕的龙床,朕还看不上他们呢, 你倒好、你宁愿在那儿罚跪都不肯来求朕, 朕在你眼里就是个凶神恶鬼, 朕就合该下地狱是吧?!”
宋时行一时气结,谁知这时床上人突然动了动眼皮, 下一秒睁开了眼睛, 声音细得好像还有一口气:“陛下……”
“咔!”
导演一喊完, 李继书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对旁边人小声说:“完了, 我感觉刚刚眼皮好像有点没控制住,有点抖。”
宋时行说放心, “刚刚镜头都在我身上呢,大不了重拍。”
李继书没他那么想得开, 心里还惴惴着呢。
不过娄金辉又看了遍镜头, 没什么不满意的:“好,这条也过了。”
说完就接着讲下面的戏:“最后一镜有点长, 你呢是欲擒故纵,但真情实感是在里面的。”
宋时行说:“我知道了,卖惨。”
“嗯, 至于小李你要表现出挣扎震惊,他是皇帝,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不顾面子,没人能抵挡得住,但那个挣扎的过程你自己要把握住,后面的戏……你们先拍拍试试吧。”
李继书点头:“知道了导演。”
“《皇城》第二十六场第三镜一次,Action!”
还是之前的场景,李继书睁开眼睛,喊完那句“陛下”,就想爬起来。
下一刻宋时行指着他大吼一句:“你不准起来!在那儿躺着!”
李继书顿住,仰起苍白的脸跟人对视:“陛下,这是大不敬……奴才怎么能、怎么能睡龙床呢?”
宋时行:“你还知道你是大不敬?”他眼含不甘,“你心疼朕的儿子,为了他连皇后都敢惹,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朕呢?朕在你心里连个稚子都不如,他宁愿死都不愿求朕是不是?”
“奴才绝没有!”李继书慌慌张张回答,他哪里见过这么自怨自艾皇帝,立马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地上,一脑门磕下去。
“是奴才该死!奴才绝没有藐视圣上!”李继书泛白的脸上全是挣扎痛苦,两只手的指甲直接扣在地上,气若游丝说,“陛下,奴才不是女子,更不是男子,身份卑贱,若是再来一个阉人惑主的骂名,实在是承担不起……”
话音落,宋时行的表情突然变得悲愤:“所以你是怕惹人闲话是吗,你怕,但朕不怕!朕去把那些说闲话的人统统杀了!”
他说完猛地猛地转身拔剑,一面是杀人嗜血,一面却痛心失意,大概离癫狂也只差一步。
只是当他要迈出那步的时候,李继书却急慌慌抱住了皇帝的一只脚,哆哆嗦嗦地张口:“陛下不要杀人!”
“你放开,朕去杀了他们,朕把他们统统杀光!”
“您别去……是奴才说错话了,奴才并不是怕这个……”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你既然不怕闲言碎语,那就是嫌弃朕。”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人此时突然声音哽咽,“罢了,你不愿意伴君,那明日朕给你一大笔银子,放你出宫。”
“陛下?”李继书瞳孔震惊。
宋时行抬手,做出一个制止他的动作:“朕不会强行逼迫你,天下之大,总该有你落脚的地方,往后这宫里便只有朕自己一个人过,你以后……也不必再见朕了。”
他不肯回头,肩膀却在微微发抖,这话听得李继书心都揪紧了,想起往日,他突然大恸:“陛下恕罪!是奴才该死!奴才以后定然忠心侍候皇上,请陛下不要赶奴才离宫……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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