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不知道时间。
爬起来,看见桌面上的闹钟显示06:29。
在没有响起来的闹铃即将响起来的前一刻起来了,然而一分钟过后,闹铃没有如约而至。
阳台外天色已经亮起,奶油白的云铺在蔚蓝色的天幕上。
林南下了床,将手机拿去充电。
刷完牙,时间也很早。
黎刻还在睡。
林南想着先去饭堂买个早餐再回来和黎刻一起去上课。
林南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拿了钥匙,把手机连上充电宝,准备出门。
现在的手机大多都是快充,手机充了十分钟,没有自动开机,却开始有点发烫。
林南还没开机,先开了门,被门边的人吓了一跳。
黎刻的说在外头出差的男朋友,戴文斯,带着行李正靠坐在他们宿舍门口的墙边。
他和林南上次见他的样子并没有改变太多。
仍旧是那套看起来有些复古的衣物搭配,五六厘米长的黑发浓密柔顺地贴在脑袋上。
垂着头,并拢弯着腿,脑袋靠在膝盖上,好像是睡着了,但在林南被吓得低声惊呼时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憔悴的脸。
戴文斯肤色本就黝黑,估计一晚上没休息好,衣服被不舒服的姿势压出了褶皱,黑眼圈也有点浓,刚长出来的胡茬也没刮。
林南的心跳在那一刻差点蹦上一百八——要是这才是心动,那刚才比爱情里的悸动要刺激多了。
林南刚才被吓得弹跳到旁边去,差点把手机也丢出去。
他捂着心口定了定神,睁开眼闭眼,睁开眼闭眼,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错觉。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你也是飞机晚点了?”
戴文斯睁开双眼,但是发觉眼皮很沉,那是疲惫在作祟——比赛的劳累、对黎刻的担心、连夜奔波的疲倦。
“黎刻呢?”戴文斯没有回答林南的问题,一心挂念着黎刻。
“在睡。”林南半天才走过去一步,“你要进去吗?”
刚好刚才林南也还没关门。
戴文斯探过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黎刻背对着门口还在睡。
戴文斯相处起来还是那副不太会说话的样子,像小说里传统社会里的那种Alpha,沉默得像一片刚播种过庄稼种子的黄土地,沉默得像一座无言的大山。
林南不知道戴文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说:“我去买个早餐,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吧,你想吃点什么?”
戴文斯这才回过头来,脸上捎带着些歉意:“不用。”想站起来,腿却麻了。
林南也不与他争辩,看出他腿麻后伸出手拉起他:“先进去吧,要是给其他同学看见你在门口,也不太好。”
戴文斯终于点点头答应,小心翼翼地拉着箱子入门,坐在一边看着黎刻。
林南边下楼,边将手机开机。
他点开和杜一庭的对话框,昨晚的通话记录显示异常挂断,也没有留下时长记录,还是不知道昨天那通电话持续了多少小时。
他给杜一庭发了消息,短短的从宿舍到饭堂再到宿舍的距离的等待时间里,没有收到回复。
估计是还没起来。
林南来得早,饭堂人少,早餐也没准备得那么快,他随意选择了几样打包带回了宿舍。
宿舍里,黎刻已经醒了。林南开门时,两人正抱在一起依依不舍。
林南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有点尴尬:“我好像回来得不是时候?”
黎刻在眼角处抹了一把,从戴文斯怀里退出来些,然后才对着林南扬起一个幅度不大的笑:“可能是你打开门的姿势不对。”
大概是黎刻把事情完整都告诉戴文斯了,现在戴文斯看着黎刻的眼里满满都是紧张和心疼。
林南挑眉笑了一下,眼神里没什么调侃的意味,更多是一种温情的鼓励,他走进房间并关上门。
他在折叠桌上放下了一堆的早餐,包子、黄金糕、皮蛋瘦肉粥、肉夹馍……也不知道黎刻和他男朋友喜欢吃什么、能吃多少,总之准备得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
不管之前经历过多大的狂风骤雨,太阳第二天照常升起。
天大的事情,睡一觉,仍没有解决,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刻,会忽然想通,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得去就过,过不去也就那样。
睡了一晚,也也许是戴文斯突然出现的缘故,黎刻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戴文斯解释说自己因为担心黎刻,推了比赛后的那些聚餐,比赛完就立马飞回来了。
这男朋友对黎刻实在上心。
林南看着他俩感情那么好……说实话的,有点想杜一庭了。
林南买了很多,自己早饭的食量也不大。
他吃了点东西,把大部分的都留给他俩。
戴文斯本来不想吃,被黎刻说了两句就动手吃起东西来了。
“我上午请了假,不去上课了。”黎刻喝了一口豆浆,告诉林南。
林南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不过黎刻请假也是情理之中,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嗯,好的,老师问起来的话,我就跟他说一下。”
“谢谢,”黎刻说还有一件事,“下午辅导员说让那个Alpha给我们道歉,两点半,在学院办公室,别忘了过来。”
“我也要吗?”林南感觉自己在里头的戏份并没有多少,要是说那人生编乱造林南私生活的寥寥数言被留意到了的话,大概是黎刻给他争取的。
“嗯。”黎刻点头,又指了指戴文斯说,“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去南门那家海鲜酒家,他拿了第一名,他请客。”
第一名只是个由头,实则是黎刻和戴文斯都真心感谢林南这两天选择陪在黎刻身边,想请他吃顿饭聊表心意。
“啊?”林南怔了怔,“不用了吧?”
林南不想当个电灯泡,有猜测到对方可能是想感谢自己同时也觉得受之有愧,没说出来是怕自己自作多情,还有……那地方看着消费就很贵。
黎刻和戴文斯可能本来就有钱,不在乎这个,但林南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好意。
“没事,就一顿饭而已,吃完饭下午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学工办。”黎刻说。
戴文斯说的话很少,偶尔一两句也是在赞同黎刻的话,看得出来,他也不在意那顿饭会花多少钱、是不是电灯泡——谁会在这时候保有恩人是电灯泡的想法?
反正戴文斯表现出来就是也希望林南一起去吃饭。
林南不会安慰人,连拒绝都没点满技能。
情急之下,林南搬出瞎编的借口:“真的不用,我中午约了杜一庭一起吃饭,下午我自己过去就好。”
“让学长一起来吧。”对于弹了一晚吉他的学长,黎刻自然也是感激的。
戴文斯手上拿着林南买来的包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望着林南,流露着恳切。
“嘶……”林南觉得这走向有点不对,自己在瞎编的路上也是越走越远,“他,他可能有点害羞,不能和陌生人一起吃饭。”
黎刻昨晚大哭,睡了一晚眼还有点肿,可能刚才抱着男朋友也哭过,现在眼也红红的,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又不是没见过杜一庭,面对那么多观众唱歌不怯台,还一起吃过饭,相安无事,现在林南说杜一庭怕生,谁信?
“总之不太好,我去上课了,下午见!”林南看出他不信,也没法找补,眨眨眼,溜了。
出租屋里,杜一庭被冷醒了。
他的手机放在床边,人抱着吉他躺在床尾,被子也没盖。
他昨晚弹着弹着、唱着唱着就睡着了。
手机的电量剩下薄薄一层,不时弹出窗口提示要充电。
入睡的姿势不对,起床时整个人腰酸背痛,右手被吉他压得发麻,右腿被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得失去了知觉。
起床都费了老大劲,往手上腿上敲打两下,敲出一阵电击似的酸麻。
提示充电的窗口夹杂着特别关心的对话窗口,杜一庭拿起手机准备看林南发来的消息,刚一解开锁屏,手机就宣告无电关机。
连时间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操。”
杜一庭把自己摊在床上,有点像楼下煎饼店摊完饼再摊鸡蛋那样将自己摊开,再缓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胳膊和腿还有点酸疼,嗓子更疼。
杜一庭怀疑自己不是拿嗓子唱了一晚上歌,是梦里接着拿它跑了一百公里,现在吞口唾沫都跟咽沙子无异。
他皱着眉,缓慢地进行着洗漱工作。
昨晚唱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林南和他室友有没有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被安慰到,不知道是自己先睡着了还是对方先睡着了。
怎么觉得有点失败呢?
想看一眼手机,结果关键时刻还关机。
想见林南,他在干什么啊?
☆、第 64 章
林南一大早在宿舍门外捡到了黎刻的男朋友戴文斯,接着上完课又在课室的门口捡到了自己的男朋友杜一庭。
林南:“?”
这是男朋友们什么新的流行行为吗?
他上完课一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杜一庭盘腿坐在课室外边楼梯口的休息椅上在发呆,走过去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杜一庭人才醒过来,一把握住了林南的手。
林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歪着头挑眉笑了一下:“在等我吗?”
周末的心情压抑得像立在荒漠中或山崖上的平衡石,靠一个支点短暂地支撑着自己,不知道遇上点什么就炸了。
事情似是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睡了一觉只是能稍微缓解心情,并没有解决问题,心情还是沉甸甸的。
厌A是真的,喜欢杜一庭也是真的。说起来,那些负面的情绪有时候就像一个轻飘飘的幻影,没真正面对时总觉得像山影一般巨大压在心头,真正碰上了,实际也并没那么困难。
总之,林南看到杜一庭时,心情有变好一点。
杜一庭也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朝着他点了点头。
正值下课时分,下课了从课室里和从外面走进教学楼准备上课的人都很多。
杜一庭放下腿站了起来,跟林南融入到人流中。
他早上醒来没多久就一直想着要找林南,上次过来陪林南上过课,还记得他周一上午是在哪里上课。
杜一庭来的时候也晚了,这门课的第二节课刚开始,他就没有尝试进去找林南,于是在外边坐着,一直坐到了刚才林南出来。
教学楼下花坛里的桂花和菊花开了,香气溢出到整个架空层,飘散到行人道上,消散在旁边蓝绿色的湖水上。
林南拎着一个斜挎包,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并没有收到杜一庭给他发的消息。
“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就跑过来?”林南将手机挂在肩上,又将包的背带套过头,背起来,“万一我一下子没留意就错过了呢?”
“忘了。”杜一庭回答的时候倒是很坦然,他出门时只带了手机和水壶,其它什么都没拿,“错过就错过吧,反正我总能找到你的。”
嗓子疼,杜一庭说话说得很慢,沙哑中另有一番磁性。
林南听到杜一庭的话后怔了一下。
“声音怎么哑了?”林南伸手摸了一下杜一庭的喉结。
“昨晚唱歌唱得有点久吧。”杜一庭倒是不太在意,收了收脖子夹住了林南的手,很快又松开。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现在的收入也足够了,这几天休息一下嗓子也可以。
林南这时也想起来杜一庭昨晚是在外面上班唱完歌之后回来又给他和黎刻唱了不知道多久的歌,顿时有些心疼和愧疚。
没有人告诉过林南,其实他的眼神不太藏得住情绪。
除了那些刻意要掩藏的时候,平时他的心情简单得像玻璃盖里的食物,一看就一清二楚。
杜一庭看见林南眼里的心疼,搂着他向自己身边靠安慰道:“没事,以前刚学唱歌的时候没用对方法,嗓子隔三差五都累得疼得慌,那时候说话都出不来声,现在好多了。”
林南听完,半晌没想到要说些什么……好像更心疼了呢。
“有吃点什么药或者润喉糖什么的吗?”林南问。
杜一庭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嗓子疼,喝水也疼,不喝水也疼,不过他眉头也没皱,习以为常般地说了一句:“没有。”
倒不是他故意不吃或者说觉得吃不吃都无所谓,而是他好久没唱得嗓子疼了,家里药过期了,润喉糖没准备,又懒得买。
林南记得学校里也没有药店——原先有,后来关闭了。
“超市里不知道有没有润喉糖,等会路过去看一下?”林南觉得这想法大概可以一试,润喉糖多少有点作用。
两人走出教学楼,杜一庭问起:“室友的事解决了吗?”
这不是昨晚才和他提起的事吗,一晚上能解决什么?
“你说呢?”林南疑惑地朝着杜一庭那边偏了偏头,又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调侃道,“我好像还没学会在梦里解决事情的魔法。”
“哦。”杜一庭应了一声。
他俩走到校园主干道上,早八两节课上完时间还早,林南先和杜一庭走去了超市,买了润喉糖。
杜一庭打开盖子,拿出一颗吃了,给林南也递了一颗,心理安慰大于实际效用。
走出超市,林南又问:“你吃早餐了吗?”
“没。”杜一庭醒来洗漱后就出门了。
“要不要到饭堂吃点早餐?”林南指尖在腿侧敲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好像没什么东西。”
十点钟,早餐大概撤得差不多了,午餐又没那么快准备好。
“或者到外面吃吗?”林南补充说。
“不用,我不饿。”杜一庭也不是第一次不吃早餐就出门了,他吃早餐的频率大多是想起来、有心情就吃一下那样,“没多久就要吃午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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