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毕,他问老板“您能借我一个布袋吗?大约这么长,这么宽。”他比划着石中剑的大小。
老板狐疑“您要这种布袋干什么?”
“装高尔夫球杆。”段非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最终餐馆老板帮他找来一个装过大葱的布袋。段非拙将石中剑塞进布袋里,假装它是一根高尔夫球杆。石中剑不停发出呕吐一般的声音。
“你竟然用装过大葱的布袋装我!我看起来像是大葱吗!”
“如果你真是大葱,”段非拙冷冷说,“那我会方便很多。”
他揣好石中剑和秘境交易行的法阵符纸,叫了辆出租马车,直奔维柳夫人的裁缝店。换作从前,他肯定舍不得打车,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有的是钱,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节省。
维柳夫人的裁缝店位于沙夫茨伯里大街。店面很不起眼,段非拙路过两三次都没注意到,还是问了路人才找到的。
店内狭小而阴暗,店铺的一侧摆着几尊木头模特假人,肩膀上挂着皮尺,另外一侧则挂着一排成衣,以及腰带、斗篷、手套、束胸衣等配件。
店里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坐在柜台后,聚精会神地捧着一本《四签名》。段非拙走进店铺时,他完全没注意到客人上门了。直到段非拙轻咳一声,他才猛然惊觉,急忙搁下书本,从柜台后绕出来,恭敬地欠了欠身“欢迎光临,先生。”
段非拙端详着他。少年褐发蓝眼,脸上长着些雀斑,似乎很多天没睡好觉了,眼睛下方黑漆漆的。
“你该不会就是店主本人吧?”段非拙调侃地问。
“当然不是。”少年局促地说,“店主是我妈妈。我叫阿尔弗雷德。”
他转过身,高喊道“妈妈!有客人来了!”
一位中等身材的妇人掀起柜台后方的帘子,走了出来。她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头纱,这是寡妇服丧的打扮。她想必就是维柳夫人。
“请见谅,先生,我丈夫前不久过世了。”维柳夫人说,“您是要定做服装呢,还是购买成衣?”
“先购买一套日常穿的成衣,再定做一套礼服吧。”段非拙随口说,“是林恩夫妇介绍我来这儿的。”
他想多在店里滞留一段时间,这样才更容易观察出维柳夫人的端倪。
维柳夫人莞尔一笑“原来您是林恩夫妇的朋友。那我必须给您优惠了。”
“您和他们关系很好?”
“林恩夫人和小姐都是本店的常客。”维柳夫人转向她儿子,“阿尔,你给这位先生量尺寸。”
从她的语气看不出任何对林恩一家的怨恨,反而还因为他们介绍了客人而有些感激。
段非拙将装有石中剑的布袋横放在柜台上“我把我的高尔夫球杆放在这儿没问题吧?”维柳夫人点点头。
那名叫阿尔的少年请段非拙站到一张矮凳上,拿起皮尺为他测量身长。维柳夫人则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大衣,展示给段非拙看。
“您觉得这件衣服如何?今年流行的款式,我可以免费帮您改尺寸。”
段非拙故作挑剔地摇摇头。维柳夫人急忙拿出另外一件。
“本店所有衣物都是手工制作的。只要测量过一次尺寸,本店就会永远记录您的数据,方便您今后定做服装。只要本店还在,您就一直可以把衣物拿来修改缝补。”
这时,门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了。又来了一位客人。
维柳母子齐齐望向门口。新来的客人是位年轻小姐。她手里攥着一条精致的蕾丝斗篷,一进门就甩在了柜台上。
“夫人,这件斗篷我要退货!”她气势汹汹地说。
维柳夫人脸色煞白,急忙赔笑“小姐,您对本店的商品有什么不满意吗?”
那位小姐朝天翻了个白眼“太邪门了,您家的斗篷!它总是被风一吹就蒙住我的头,好几次都差点儿把我闷死!我其他的斗篷都没这个毛病!是不是材质有什么问题啊?我不要了!”
维柳夫人满脸歉意“非常抱歉,小姐……阿尔,你取钱来还给这位小姐。”
她的儿子一脸的不情愿,很想和那位小姐理论,但被他母亲严厉的目光一瞪,只好乖乖去柜台抽屉里取了钱。
小姐气冲冲地离开了。阿尔转向段非拙,努力为商店的声誉辩护“先生,本店的服装使用的都是上好的羊毛,绝对没有问题!您尽管放心购买!”
段非拙点点头,心思却飞到了被退货的那件斗篷上。斗篷的形制、材质都无甚特别之处,但是在他眼中,那布料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林恩夫人的项链一模一样。
第十六章 幻形叶
不过店里的其他衣物,以及维柳母子二人的衣饰却没有任何问题。假如在斗篷和项链上做手脚的是他们,那他们图什么呢?图客人退货吗?世界上不至于还有像段非拙这样成天盼望自家店铺快点倒闭的奇葩吧?
阿尔替他量好了尺寸,他也从成衣中选好了合意的款式。付了定金,他正考虑该用什么借口在店里多逛逛,店门便再次打开了。
这位进门的客人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皮肤黝黑,像是常年在外奔波,眼角有一道泛白的伤疤。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店内装饰,目光在那件被退货的小斗篷上停留了许久。
段非拙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溢出某种得逞似的神采。
“尊敬的维柳夫人。”他夸张地吻了吻女店主的手背,“我上次跟您提的那件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维柳夫人抽回手“您来问多少次都是一样,史密斯先生。我家其他的家传宝贝您若想购买,那我们还可以坐下谈谈价格,可唯独那盏灯我不卖。不论您出多少钱都一样。”
“是吗?”那名叫史密斯的男子扬起眉毛,“我出的价格可是很高的。”
“我们家还没有缺钱到那种程度。”维柳夫人傲然说,“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去招呼客人了。您在店里随便瞧瞧吧。”
史密斯看了看店内唯一的客人段非拙,冷笑“您的店铺可真是生意兴隆呢。”
维柳夫人不搭理他了。她让段非拙稍等,她这就将那件成衣改成适合段非拙的尺寸,只需要将袖口和裤脚稍微缩短几寸即可。
段非拙假装关注维柳夫人的针线活,却时时刻刻注意着史密斯的行动。
他在店里晃来晃去,对一条皮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拿起皮带,摆在手心左右端详,似乎在考察它的韧性。他的手指在皮带上游移,像是画下了某种花纹,同时,他的嘴唇蠕动着,无声地呢喃着什么。
最后他放下皮带,对它失去了兴趣,转而观赏起旁边的一条丝巾来。
然而段非拙看得一清二楚他放下皮带后,那条原本平平无奇的皮带散发出了微弱的光。
——史密斯对皮带施展了秘术!
根据他方才和维柳夫人的谈话,段非拙立刻就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了史密斯垂涎维柳夫人手上的一件珍宝,但夫人不愿变卖,他便想使些手段让维柳夫人的裁缝店倒闭,这样维柳夫人就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淫威了。
史密斯在店里转了一圈,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冲维柳夫人喊了一声“我过几天还会再来拜访的”,便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阿尔对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返身去收拾被史密斯弄乱的商品。当他准备摆正那条动了手脚的腰带时,段非拙大喊“别碰!”
少年狐疑地望向他。
段非拙拿起柜台上的石中剑,用它挑起皮带,将它挂到远离其他商品的地方。
“您这是做什么?”维柳夫人拿着改好尺寸的衣物走出来,惊愕地望着段非拙。
“刚才那位先生对它做了点儿手脚。你们最好别碰这条腰带了,当然也别把它卖出去。”段非拙说,“那件斗篷也是。”
“您、您说什么做手脚……”维柳夫人结结巴巴。
段非拙问“您店里最近是不是经常发生这种状况客人买走了什么东西,可那件东西却对客人造成了伤害,导致他们不得不退货?”
维柳母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面露骇然之色。
段非拙知道自己猜对了。
“您曾经将一条珍珠项链抵给林恩夫人,”他说,“那条项链该不会史密斯先生也接触过吧?”
维柳夫人身体一晃,她儿子急忙搀扶住她。
“是……他本来说想买的,我就交给他看了看。谁知他最后反悔了,我便把项链抵给了林恩夫人。”维柳夫人忽然惊恐地睁大眼睛,“林恩夫人莫非也出了什么事?”
“您别担心。我已经处理妥当了。”段非拙说,“那位史密斯先生是什么人?”
“他是一位股票经纪人,我们家的……熟人。”维柳夫人神色一沉。
“他住在什么地方?”
“我只知道他办公室的地址……”维柳夫人思索了片刻,说出一个地址。
段非拙点点头“那位史密斯先生碰过的东西,你们千万别再动了。”
说完他拎着石中剑便离开裁缝铺。留下满面愕然的母子二人。
史密斯先生的办公室地址距离此地不远。段非拙一边大步流星地朝那地方走去,一边低声对石中剑说“你都听见了吧?那个史密斯肯定是个秘术师。”
石中剑哼哼唧唧“我又不聋!你要怎么办?上报给警夜人?”
“我需要拿到确凿的证据。”段非拙说,“我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我看见被史密斯碰过的东西发出了秘术光芒,但我不能直接和警夜人这么说,不是吗?我需要物理性的证据。”
石中剑沉吟“既然他是秘术师,手上肯定多多少少会有几本秘术书或是几件秘术物品。那样就可以当作证据了吧?”
“嗯。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办法潜入史密斯的办公室弄到证据?”段非拙叹了口气,“真可惜我没能去霍格沃茨念书,否则要是能有一件隐形衣就好了……”
“说起隐形,”石中剑开口,“倒是真有那么一个东西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段非拙惊喜“还有这种好东西?那么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就在你的秘境交易行里啊……”
段非拙潜入一条暗巷,见左右无人,悄悄取出秘境交易行的法阵符纸。
他轻触符纸,下一秒中便出现在了交易行中。
大厅中央的旋转展示柜中摆着许多稀奇的商品,其中有一株盆栽植物,叶片是半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见叶脉。
“就是它了。这是幻形叶。”石中剑说,“含在嘴里,别吐出来也别咽下去,别人就会看不见你,除非你发出太大的响动,或者做出夸张的动作。”
“真的可以隐身?”段非拙的口吻与其说是惊奇,不如说是惊恐。这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物?
“当然不行。”石中剑的语气饱含怜悯,好像他是一只智力底下到听不懂人话的猴子,“只是让别人对你视而不见罢了。就好比——假如有个绝世美女走在街上,那么旁边的庸脂俗粉自然就毫无存在感了。大概就是这么个原理。”
“那么Z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只要往他旁边一站,我就会自动变成庸脂俗粉。”段非拙酸溜溜地说。
他还在为路易莎那句“可你说他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而耿耿于怀。
他打开展示柜,揪下一片幻形叶含在口中。一股樟脑丸混合肥皂水的气味顿时充斥了他的口腔。他差点吐出来,要知道他的味蕾可是经受过骨灰拌饭加黑暗料理考验的。
“叔叔也经常使用这个吗?”他眼泪汪汪地问。
“不经常。因为一片幻形叶价值五十英镑,他舍不得。”
虽说段非拙没打算经营交易行,但听说自己随便这么一揪就是五十英镑,还是感到了些许肉痛。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
狭窄逼仄的暗巷里,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探头探脑。
他正是维柳夫人的儿子阿尔。方才店里来了位奇怪的年轻客人,让他们不要碰史密斯先生碰过的东西,那是何意?
说起来,阿尔早就觉得史密斯先生来者不善了。他为了弄到妈妈手里的那件宝物,一直对妈妈纠缠不休。
但那位奇怪的年轻客人又是何许人也?不许他们碰店里的商品,他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阿尔生怕他要对妈妈不利,便决定悄悄跟踪他。
但是跟踪到这条巷子里时,那年轻客人忽然消失了。
巷子是条死胡同,四周都是高耸的围墙,他能跑到哪儿去呢?
除了地上的一张白纸外,这儿什么也没有。
阿尔捡起那张白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本以为纸上写了什么字,然而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张普通的纸。
真是世风日下,人们竟然乱丢垃圾。
阿尔摇摇头,日行一善地将那张纸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地方距离史密斯先生的办公地点挺近的,那个年轻客人会不会像史密斯先生一样,是个秘术师?
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从死胡同中消失了。秘术师肯定有办法越过周围那些高墙。
两个秘术师一前一后来到他家店铺,这也太不同寻常了。他必须搞清楚那两人的真实目的!爸爸死后,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他必须保护妈妈!
小小的男子汉攥紧拳头,挺起胸膛,气势汹汹地离开小巷。
段非拙踏出秘境交易行,然后……跌进了垃圾桶里。
他坐在垃圾桶中仰望天空,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道英国名菜。
“……石中剑,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他绝望地问。
“这得问你自己啊!你进入交易行时法阵符纸放在什么地方,那你离开时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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