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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中禽(古代架空)——一枝安

时间:2021-10-13 15:27:22  作者:一枝安
  这件事的确不能再拖了。赵钧稍一思索:“也好,去请他来吧。”
  他还不知那个叫郁白的祖宗已经爬到了树上,正淋着雨发呆。而他钦点的影卫凤十一正叼着草叶和郁白插浑打科,浑然已经忘了自己还负有“照顾郁公子身体”的重任。
  作者有话说:
  更新通知:
  抱歉因为最近太忙了还老是卡文,本着对大家负责、尽量不产出过多垃圾的原则,以后更新会随缘一些,等我把接下来的存稿再攒一攒修一修,就恢复稳定更新,谢谢大家~
  ?(?′3`?)?
 
 
第24章 郁公子,别来无恙
  细雨初歇,天光微亮,宫中的一切都被雨水洗刷的格外鲜亮,连角落的积灰、陈年的血迹和经久的死寂都悄然消失了踪迹。清风簌簌而过,一滴积蓄许久的雨珠从金黄的花蕊中滚落出来,欲掉未掉地悬在郁白头顶。
  郁白没注意这滴雨珠的存在。此刻他正在乾安殿的必经之路上徘徊不定。
  至于原因——他只是担心赵钧迁怒家人,迁怒姐姐,郁白如是告诉自己。毕竟他可是实打实地踹了当朝皇帝一脚,怎么可能不担心。
  凤十一遮遮掩掩地同他说“今日是陛下寿辰”时,郁白先想起了那只香囊。如果把它当作寿礼奉上去的话,不知赵钧会作何感想。
  他远远瞧见了李德海,然而他身前走着的却不是赵钧,而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那人明显也看见了他,拢着一身色彩斑斓、与肃穆宫廷格格不入的长袍,示威似的朝他扬扬下巴,神情倨傲得很。宫中无妃嫔更无皇子公主,此人想必便是那位苗疆而来的小殿下蓝桥。
  ——赵钧还真是荤素不忌。
  复而想起那天赵钧对京城贵女如数家珍的模样,郁白心口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火,一拱一拱地在心头跳了半天,才终于慢慢降下来。
  说到底,赵钧见什么人、娶什么妃和他无甚关系,他更应该为赵钧终于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而感到高兴,只不过……
  郁白低头看了看一直握在手中的香囊,看起来他是白白在这东西上花了半天功夫,最初那句“替朕绣个香囊吧”怕也只是赵钧一时兴起的戏语。
  既然如此……
  “郁公子!”李德海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恰好郁公子在这儿,都是自己人,老奴也就不费心多跑一趟了,有件事陛下吩咐老奴告知公子。”
  听到李德海的声音后,郁白已经极快地收拾好了脸上哪那一点仅存的低落情绪,淡声道:“无碍,李公公何事?”
  李德海笑的客气:“陛下体谅郁公子辛苦,自己又重伤未愈,以后便不必时时去乾安殿照顾了,先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整天把人拘在身边动手动脚的是你,现在有了新欢又来装好人善解人意的也是你,费这番功夫,整的跟谁稀罕整天伺候你似的——郁白心中绕了个九曲回转,却仍淡淡点头:“多谢李公公告知,那就有劳太医服侍了。”
  李德海哎呦一声笑起来,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瞧您说的,何须劳动太医,小殿下时时侍奉在侧。”
  “小殿下?”
  ——脱口而出的三个字,郁白为之懊恼,却正中李德海下怀。
  李德海笑道:“是啊,公子还不认得罢,小殿下是苗疆四十九寨圣女独子,将来要继承圣女衣钵的。苗疆蛊术精湛,对治疗伤病可谓有奇效,这次小殿下便是专为陛下身体而来。”
  陛下的身体……郁白条件反射般联想起那天自己那一脚,忍了好久才把“陛下身体可还好”一问咽回去。他点点头:“那便好。”
  “恰好郁白也有一物托李公公转交。”
  ——李德海眼睁睁看着郁白从袖中取出一枚墨绿色香囊,笑容凝固了一瞬。
  “这枚香囊是陛下要求郁白缝制,如今已经制成,还望李公公转交陛下。”言下之意,还望皇帝陛下信守承诺,别做那食言的伪君子。
  滚圆晶莹的雨珠颤了颤,嘀嗒一声落下来。
  。
  李德海带着香囊走远了,郁白远远望着,心中不知是轻松还是忐忑。
  亦或者,有那么一点点见不得光、摆不上台面的留恋。
  “凤十一?”郁白抹了把脸,朝某棵桃花树喊了一声,“陪我练会儿剑吧。”
  春日已尽又逢雨,桃花零落满地。
  “阿白,你这一步太险了。”凤十一认认真真地给他纠正动作,“虽说制敌出奇制胜,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还是少用些好,你怎么知道你的剑穿过敌人胸膛时,敌人的刀不会已经抹了你的脖子?”
  凤十一的武功造诣的确没话说,郁白默然点点头。
  只不过自幼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骤然要改着实很难。他已经习惯了将自己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刀剑之下,擦着生与死模糊的边界,在刀光剑影之间取人性命。
  凤十一有些犯愁地捏捏额角。他原以为郁白自小习的是正统中原武术,稳扎稳打、根基厚实,如今看来根是很稳底子也厚,谁料动起手来竟是这般偏激冒进,这么……野。
  远远地传来一道声音:“兵行险着又如何?只要能胜,何惧一死。”
  哪个王八犊子来嘲讽他的教学策略?凤十一怒目看过去,身旁的郁白却缓缓站直了身体。
  那人朝郁白点点头,汉话讲的比从前熟练了许多:“郁公子,几年前阳关山一别,如今方见,别来无恙。”
  郁白手中的剑没有放下,脑中掠过那漫山遍野的尸体和血:“别来无恙,太子殿下。”
  那人颔首笑笑:“本王已登基,如今你该称我为单于了。”
 
 
第25章 鹰骨手钏
  崇德二十八年春,匈奴犯境,战火一触即发。然而兵力空虚、统帅不力,大梁节节败退,百姓流离失所,携家带口连夜逃离者不在少数。
  十六岁的郁白就在这时候卷入了战争,并与互为敌人的匈奴王太子乌楼罗相遇。
  郁家老爷是守城官员,预料形势紧张,提前以“探望岳母”一由,在开战前便秘密将家眷尽数送出了城,最后只落下一个郁白。
  守城官员将家眷尽数送出城去避难,听上去属实叫人诟病。因此他留下了郁白,这个妾室所出的小儿子。
  两人虽是亲父子,胜似陌路人,父子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一年内不会超过十天,最常见的不过在家中相遇时,郁白垂首恭敬道一声父亲,他颔首示意表示认这个儿子,便算过去了。他子嗣众多,与郁白除开血脉,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情感了。
  若是赢了自然万事大吉,若是输了,自己最疼爱的长子长女尚能保下一条性命,郁家也不至于被扣上潜逃的帽子——毕竟他的确在战场中牺牲了自己的亲生骨血,不是吗?
  郁白清楚自己父亲的心思。
  当十六岁的郁白站在城门上,遥遥望向那一队远行的车马,望着西边如血的残阳时,眼前浮现的是不久后即将爆发的战争,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或许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大梁与匈奴的边界,人称阳关山。
  郁白佩上未曾沾过血的剑,踏上战场,在险绝的阳关山前中了埋伏,一队四十八人只剩他一个。
  塞北的雪到了初春还未融尽,郁白孤身在荒山中跋涉,不知走了多久才甩开追兵,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他心知继续走下去迎接他的只会是死亡,亦不敢确信大梁会派出军队搜寻救援——为了他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谁也没有料到那位传说中的匈奴王太子乌楼罗也出现在了此处。
  那人盘腿坐在棵枯死的老树前烤着篝火,抬头望向来人,目光像是打量到手的猎物,挑剔而新奇。
  “汉人?”乌楼罗并未起身,目光在郁白狼狈的面容和凌乱染血的甲胄上逡巡片刻,“士兵?”
  郁白不知此人身份,但并不妨碍他看出此人是匈奴人。他竭力握住手中的剑,却听那人一声轻笑,轻蔑之意毕露:“你还提的动剑?”
  “行了,看在你快死了的份儿上,这堆火赏给你烤了。”话说完,乌楼罗已经靠在枯树上打起了盹,眼前那把剑在他眼中毫无威慑力一般。
  郁白迟疑片刻,在离火远一点的地方慢慢坐下,仍然没松开握剑的手。
  他看过匈奴王太子的画像,因寒冷而停止运作的大脑终于将画像和眼前此人联系了起来。
  这位太子殿下的处境看着并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尽管面上满是冷淡和挑剔,但褴褛的衣衫、凌乱的伤痕和扔在地上的刺刀已经足够说明他的状态。
  郁白慢慢地缓着气,忽然听乌楼罗道:“外边什么情况?”
  未融尽的雪地上,火苗舔舐枯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弱声响,眼瞅着便要熄灭。
  “阿布其连赢数场大战,意气风发的很。”
  “你就是这么被赶进山里来的?”乌楼罗讥讽地笑笑,“连这个废物都打不过,可笑。”
  郁白按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平心静气道:“不敢当,说起来太子殿下不就是被他困在这里吗。”
  乌楼罗霍然起身,眼神暴怒如同要杀人。郁白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便也无惧地望过去,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庞映着篝火,透出一丝温暖的绯红。
  ……
  “当日见你,你还是个剑都拿不稳的小孩儿,如今也快三年了。”乌楼罗上下扫视郁白,目光赤裸裸的不加丝毫掩饰,“中原人讲究知恩图报,不知郁公子准备何时报答救命之恩?”
  “这话我也想问。”郁白安闲反驳,“若非刘将军带兵寻来,单于如今还在山里烤火吧。”
  乌楼罗审视着他,倏然大笑起来。
  他当年被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布其设陷,逼入荒山不得出,一腔烦闷之际遇到了郁白。他不通中原诗书,看惯身边美人如云也不觉惊艳,却第一次觉得“面如冠玉”不是汉人矫情的文笔。
  只是几年后,待他身登王位、终于有能力掌控局势时,郁家却已经尽数败落,他得到的消息是郁家牵扯进定安侯贪墨一案,女子没入教坊司,男子皆被流放西南,郁白也在其中。
  他重金买通了两年前押送郁白等人南下的官差,从他们遮遮掩掩的话语中得出郁白被凭空带走的消息——能从官差手中、天子眼皮底下带人,非富即贵,更有可能就是当朝天子。
  长安的风最容易吹散秘密,当日朝堂试探,赵钧戒备的脸色已经足够说明事实了。
  乌楼罗微微地笑起来,从右手手腕上褪下一个物件:“此物乃鹰骨手钏,乃是草原上最凶猛的雄鹰之骨制成。手钏有大巫祝祷,可佑人平安如意,康健无忧。阿白若不嫌弃,便收了吧。”
  郁白忽视了那声亲昵得不同寻常的“阿白”,漫不经心地抬抬眼。一旁的凤十一呆愣片刻,识趣儿地上前两步,接过手钏。
  ——原来他的业务范围已经拓展到跟班小厮了。凤十一捧着手钏琢磨,如果陛下不给额外加银子的话,郁公子能不能给点特殊福利?
  比如……三年前这档子金牌八卦?
  作者有话说:
  dbq这章也不长,但我至少保持了更新频率不是嘛(狗头保命)
 
 
第26章 情花蛊
  顾名思义,鹰骨手钏以鹰骨制成。许是匈奴人的传统,鹰骨并未打磨成圆润形状,而是棱角尖锐分明。纯黑丝线串起雪白的鹰骨,其间掺着殷红如血亦不规则的血珀,颜色对比之鲜明让人移不开视线。
  郁白一时不察,叫锋利的鹰骨划破了指尖,洇出一丝血来。他甩甩手指,冷不丁道:“凤十一。”
  猫在门后的凤十一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郁白拎着手钏站起来:“是不是正要去乾安殿,给赵……陛下汇报我今日行踪?”
  凤十一疯狂摇头:“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起夜!”
  起夜起到燕南阁外头去了,可真讲究——郁白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扫过凤十一,怜悯叹息:“一连十几天都要起夜啊,改天让余太医给你好生瞧瞧,免得贻误了病情,将来被嫂夫人嫌弃。”
  名节不保的凤十一:“……阿白莫要凭空污蔑人。”
  郁白回之一声冷笑。
  一连几天他心里都堵着一口气,一会儿是赵钧一会儿是蓝桥,一会儿又是那失去的两年记忆,件件如刀,悬在心尖上令他进退两难。
  至于失眠、出门看月亮发呆、逮住了鬼鬼祟祟的凤十一——这样天赐的良机岂有轻易放过之理,索性把心口郁气一道出了才是。
  “我问你,究竟为什么跟在我身边?”
  眼神躲闪就证明自己心虚。凤十一无比真诚地迎上郁白的眼神,眼珠写满了“无辜”两个大字:“这……这不是早就告诉公子了嘛。”
  “是吗。”郁白微微眯起眼睛,“那你可知陛下前几天和我说了什么?”
  “凤十一,我知道我没了两年记忆,但这不代表我一无所知。”郁白冷冷道,“你身负皇命,我也不逼你坦白,只望你好自为之,即使不说,也别拿些有的没的糊弄我。”
  凤十一忽地想起两年前。那时郁白刚刚进宫,周身上下还带着流放痕迹,残旧衣衫消瘦面容,与那绮丽奢靡的春夜皇宫格格不入,唯有面容一如今日冷峻。
  ……嗷,真是吓死人了。欺负他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刀架赵钧脖子上逼问真相啊!
  凤十一吞了吞口水,怂怂道:“阿白啊……”
  郁白眯了眯眼,像只危险的鹰隼:“什么?”
  “今日、今日天色已晚,阿白你早些休息吧。”
  今天不知怎么的,郁公子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没点就炸——凤十一盯着甩上的门心里直犯嘀咕,心道他那天踹了陛下一脚后脾气都没这么差,今天这是遇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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