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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行风察觉到有人进来，匆匆挂断了电话。
“周美涵还是不肯说实话？”
程渡端着两杯牛奶进来，精神状态也很不佳。
“关于钟晓琪的案子，只字不提，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边行风浅尝了口牛奶，甜得直倒牙，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叫宁露的女孩恐怕也不会说实话。能帮钟晓琪，只有她自己了。”
程渡低头垂眸，浓密的睫毛很好地掩盖住了他眼底的阴郁之色。
“她自己？”
边行风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道：“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她左手的无名指呢？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程渡深呼一口气，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难做出合理的解答，于是提议道：“边队，带我再去一趟钟晓琪家吧。”
“或者是……这个地址。”
程渡指着边行风办公桌上的一张资料，是关于钟晓琪的，上面赫然写着她家十几年前住的地址。
“现在就出发吧。”
边行风记下地址，临走前将杯中已经凉了的牛奶一口气喝光。
程渡轻扯嘴角，追上他的步伐，突然在他耳旁吹气，“喜欢吃甜的？”
边行风像被电击了似的，表情错愕地往后闪了半步，盯着程渡一言不发。
他总觉得自己跟这人之前就有所瓜葛，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上大学的时候，明明两人没什么交集，现在程渡主动找他合作，是否别有目的呢？
边行风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别紧张嘛边队，喜欢吃甜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喜欢。”
程渡似乎没预料到这样的距离会让边行风不舒服，一路上很自觉地走在后面，跟他保持距离。
“到了，左边正数第三家。”
钟晓琪家曾经的地址竟然就在光年酒吧后边的旧巷子里，令人出乎意料。
她家的老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连锁都没上。
程渡率先推门进去，吃了一嘴的灰，忍不住呛咳起来。
“咳咳……这里很久没人住了，我们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程渡捂住口鼻，边走边分析道：“钟晓琪高中的时候一定就住在这里，我记得我说过，她会把自己最在意的某样东西藏在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找到它，我们离案件的真相就不远了。”
两人借着手机的光亮穿过院子进了里屋，屋子里杂乱不堪，土炕上也堆了很多东西，都是不值钱的破烂儿。
屋子里还有个小隔间，逼仄窄小，四方形的小土炕上还放着一张老式写字桌，这儿想必是专门给钟晓琪学习用的。
边行风举着手机照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程渡爬上炕将写字桌移开，在落满灰的炕头里找到了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破旧不堪，却依稀能看清楚少女在本皮上画的小熊图案，简单却美好。
那时的钟晓琪一定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和喜悦，她满心欢喜的进入新学校，买好了新的笔记本，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但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青春呢？
程渡翻开日记默默读完，心中的苦涩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十三篇日记，每一篇都写满了少女绝望的呐喊和挣扎。
她的每一句道歉，都那么让人难过。
第11章 第 11 章
2006年12月19日
天气越来越冷了，自从爸爸失业以后，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零花钱去喂流浪猫了。我最好的朋友婷婷转学了，我很难过却又无能为力。他们欺负婷婷，逼着她舔鞋子，还管她叫母/狗。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敢帮忙，怕下一个就会轮到我。对不起婷婷，真的对不起……
——
五常一中的晚自习通常是没有老师的，由班长组织纪律，五点半开始到晚上九点十分结束。
刺耳的铃声响起，学生们的嘈杂嬉闹声渐渐消失，整座教学楼都随之安静了下来。
秋日微凉的夜里，一场狂欢即将到来。
高一六班也被称为理科尖子班，它只接纳两种学生。一种是学习成绩好的，一种是家里有钱又关系的。
这个大多数学生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地方，后来却成了很多人醒不来的噩梦。
“嘶！啊——”
男生将脸埋在课桌上，突然发出怪异又舒畅的低吼声，瞬间打破了教室里的平静。
“傻逼吧你！操！”
曾凡随手抄起一本书砸在崔兴兴的身上，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直接嚷道：“你他妈要看片撸就回宿舍，恶心死了！”
崔兴兴嘿嘿一笑，倒也不在意。他用校服外套挡着大腿根，把桌格儿里刚用完的纸巾钻成团，扔到了许婷的身上。
许婷敢怒不敢言，脸上烧红一片，很快趴到桌子上小声抽泣了起来。
“崔兴兴你看你，都把人家给弄哭了。”赵南俊作为班长，充当护花使者站出来，下命令道：“你上后边站着去，罚你把裤子脱了！”
“好嘞。”
崔兴兴呲牙一笑站起来，拖了裤子满教室转了一圈，还特意走到许婷那儿往她身上蹭。
许婷吓得直往后躲，宁露看不下去了，朝崔兴兴吼了一句，“傻逼，你滚开！”
“嘿。”崔兴兴将脸凑过去故意吓唬宁露，“下一个就轮到你！”
宁露脸色惨白一片，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圆珠笔。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晓琪，我想转学，我想转学……”
下了课之后，许婷跑到女卫生间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人生都被他们毁了，都被他们毁了！我恨他们！我真的好恨他们！”
许婷撕心裂肺的喊，引起了周围不少女学生的注意。
钟晓琪吓得一哆嗦，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惶恐道：“别说了婷婷，你不像我，你家里条件比我好，回去跟家里人商量转学吧。”
许婷停止了哭声，上课铃声响起，一直等到女厕里没人了，许婷才犹豫着开口道：“可是……我还有照片在赵南俊手里，他们上次拍的，我能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钟晓琪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们得罪不起赵南俊，赵南俊家里有钱，他爸还跟校长是好友，她们根本没办法。
“照片我帮你拿回来。”
宁露推门进来，俏脸紧绷，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决。她身后还跟着周美涵，四个人凑到一块，红着眼眶紧紧相拥。
“娇娇转学，石悦不念了，现在就剩下咱们四个，我们要是不在不抱团，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周美涵吸了吸鼻子，她身上的校服已经洗的发旧，深吸一口气道：“我妈跟野男人跑了，我爸家暴，我谁也指望不上，他们要是敢逼我拍那种恶心的东西，我就拿一把刀，捅死一个算一个！”
钟晓琪攥住她的手，安慰道：“别说这种傻话，我们会有办法的。”
“露露，赵南俊今天给你送零食是什么意思？咱们几个里你长得最漂亮，能不能……”
钟晓琪欲言又止，满怀期望地看着宁露。
如果宁露自我牺牲一下，她们的日子会不会就能好过很多？说不定赵南俊喜欢宁露，他手底下那帮乌合之众也能把宁露当成大嫂，在班级里能收敛一点。
“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去陪赵南俊那个人渣！”宁露一下子火了，愤愤不平道：“凭什么是我？我不干！”
即使已经做好了打算，宁露心里依然是不情愿的。她知道赵南俊是条金大腿，但她害怕，要是哪天被人家一脚给踹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呜呜呜……我要转学，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许婷下定决心要走，几个人刚被建立信念瞬间四分五裂，各怀着心思回到教室，一进门就撞上了露着下/体的裴兴兴。
“啊！！！”
四人失声尖叫起来，班级里的男生瞬间哄堂大笑。
“注意纪律！注意纪律！”
赵南俊坐在讲台上看戏，装模作样道：“裴兴兴你滚后面站着去，别吓唬女同学。”
“就是，你那儿玩意都软了，还能吓唬谁啊！”刘琦抱臂嘲讽着，又朝许婷勾了勾手指，眼神不言而喻。
许婷抖如筛糠，紧紧攥住了钟晓琪的胳膊，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走向刘琦的方向。
“你们有完没完！”蒋文绍困得脑袋直打转，暴躁地骂道：“你们要搞出去搞，别再班级里，一群精/虫上脑的垃圾！”
赵南俊眼神冷冷地瞪向蒋文绍，朝刘琦摆了摆手示意他算了。
班级里随之安静下来，赵南俊摁着手里的圆珠笔，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宁露身上扫来扫去，轻咳一声道：“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咱们班开联欢会要组织几个节目，大家都有什么好想法吗？”
“……”
四下一片沉默，无人回应。
“宁露同学，你说说？”
宁露突然被点名，握着笔的手忍不住又是一颤。
“班长你定吧，我没什么好的想法。”宁露苦涩一笑，不敢抬头与赵南俊对视。
那双肆意侵略着她的眼睛，仿佛已经将她身上的衣服撕扯开，欣赏着最诱人的青涩。
“那好，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想法的话……”赵南俊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越发狰狞可憎，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看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钟晓琪忍不住好奇抬头往向黑板，眼泪瞬间宣泄下来，她死死攥住自己手里的书，内心无声的嘶吼呐喊着。
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第12章 第 12 章
2006年12月21日
婷婷转学走了，我很难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逃离地狱。李老师病了，班里来了代课的语文老师，又帅又温柔。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走进教室，手里揣着一本语文教材，笑起来那么温柔，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多了解他一点。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沈君川。
晚自习他主动留下要讲知识点，赵南俊和崔兴兴那群人收敛了很多。下课时崔兴兴跑到女厕所外面捉弄我和周美涵，恰好被沈老师撞见。他狠狠训斥了崔兴兴，崔兴兴不怀好意的对着他笑。他让我们别怕，他会保护我们。
对不起，都怪我太懦弱了。如果我能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我真的好害怕，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幸好沈老师来了。
可他是文科十三班的语文老师，因为教的好临时代我们班的课而已。但我想要是他能一直留下来就好了，这样就能给我一点勇气，再也不用怕崔兴兴那个变态了！
崔兴兴死变态！死变态！
死变态！！！
赵南俊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好，接下来我们来分析一下，《社戏》这篇小说表达了怎样的主旨呢？找同学来回答。”沈君川站在讲台上向下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曾凡的身上。
曾凡趴在桌子上正睡得昏天暗地，细微的鼾声在安静的教室之中显得格外不和谐。
“曾凡同学。”沈君川压着嗓子喊了声，曾凡依旧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曾凡同学？”
沈君川又喊了他一声，从讲台上不紧不慢的走下来，将书卷成筒，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曾凡被惊醒，窗外刺眼的阳光刚好照在沈君川的身上。他神情严肃，话语里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出去站着，下课跟我去办公室！”
在六班待了几个月，曾凡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较真的老师。
不就上课睡个觉，用得着出去罚站吗？
娘娘腔老师，真尼玛有病！
曾凡满脸不耐烦，错开沈君川摔门出去。走廊里的窗户半开着，凉飕飕的，不如教室暖和。
曾凡靠墙站着，心想沈君川那个娘娘腔大冬天的还穿白衬衫装逼，怎么不把他给冻死呢！
不过听说他是南蛮子，穿衣服特讲究，来北方冬天都不穿羽绒服，只喜欢穿呢子大衣，还动不动喷香水！
“阿嚏——”
曾凡打了个喷嚏，站了没多久，肚子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起来。他暗骂一声妈的，昨夜在网吧玩了个通宵，早上忘吃早饭，准是胃病犯了。
他靠墙蹲下，疼得脸发白。
过了几分钟后，下课铃响了，沈君川从教室里出来，见他蹲在地上，眉毛不自觉蹙起，主动伸手去拽曾凡，“去我办公室吧。”
曾凡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沈君川笑了笑，一进办公室赶紧裹上大衣，倒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温声细语道：“你这孩子脾气还挺倔的，先坐下。”
他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包老式面包递给了曾凡。
曾凡身子一僵，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语文成绩一直都不是很好，偏科严重，本以为沈君川会劈头盖脸他把训一顿，结果没想到这人竟然给了他一块面包……
“没吃早饭吧？看你双眼发青，少熬夜打游戏，才高一就这样可不行。你的成绩单我看过，数学跟英语都很不错，就是语文成绩差了点，平时要多用功啊！”
沈君川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一边将水杯递给曾凡，让他喝点热水。
曾凡从沈君川的办公室里出来，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面包。他没舍得吃，小心翼翼地将面包藏进了桌格里，大手支撑着下巴发呆。
他想，从来没有老师对他这么好过。
他是一个坏学生，抽烟喝酒逃课爱打架，要不是憋着一口气想要离开老家，可能就考不进市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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