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禺城是在一个傍晚,日头沉下去,天边是红艳艳的霞光,萧瑞在前面驾着马车,身后从里面溜出来的林休原,不作声地靠在他背上。
先前萧瑞是不让他出来的,外面风大,坐在外面也没里面铺了软垫的地方舒服。
可林休原在里面才没坐一会儿就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萧瑞总是隔一段时间回头往里看。
他一双腿搭在木架上,随着马车颠簸晃动,头枕着萧瑞肩膀抿嘴说:“就不进去,外面很凉快。”
萧瑞一手搂紧他,没出声。
林休原也怕打扰他驾车,基本没乱动。
马车从一个荷塘边跑过时,突然间停了下来。
林休原说:“怎么了?”
萧瑞抱起他跳下路面:“有莲蓬。”
那片荷塘并不大,大半的水面都被荷花和莲叶覆盖,夹在里面绿色的莲蓬颜色鲜嫩,倒是显眼得很。
林休原说:“你要吃莲蓬呀?”
萧瑞说:“给你吃。”
林休原被他牵着往那边走,说:“我没说要吃,你怎么突然就要摘呢。”
萧瑞看他一眼:“你以前想吃的。”
林休原眨了下眼睛:“……有吗?”
萧瑞:“有的。”
那时候他们也就十三四岁,住在禺城的山里,附近没有长莲蓬的水域,平时很基本看不到。
有次他们上街,发现一个摊贩在卖莲蓬,林休原就瞥了几眼,接着萧瑞便要去买。
他一把拦住,很不高兴的:“你干嘛要买这个?”
“为什么不能买?”
“你没听到他刚刚喊的价吗?都快赶上大米了。”
“大米也买,这个也买。”
“不买!不划算,你都不知道,我老家到处都是莲蓬,夏天能吃到撑,野生的,都不要钱的!”为了省钱,他张口就来。
“可你以前说你家没饭吃……”
“那是后来闹饥荒的事了,小时候我真的吃了不少,所以看到就腻了。而且万一不走运买到那种老的,不仅苦,还会很酸呢!”少年说着不断摇头。
他其实根本没吃过莲蓬,进入任务世界后没吃过,死之前吃没吃过不知道,就算吃过也没记忆了,只听说有的莲子是苦的,为了劝退萧瑞这种冲动型购物,怎么夸张怎么来。
他也能看出来萧瑞对那些莲蓬根本没什么兴趣,知道是自己眼睛乱瞟惹的祸,便十分努力地“抹黑”莲蓬。
也是恰巧,那时候的萧瑞也没吃过莲蓬,他长大的燕城根本不兴产这些,便把林休原那话当了真。
后来小原从他身边消失,在找人和四处历练那几年里,他去过很多地方。
有次经过一片长满了莲蓬的荷塘,随便摘了几个。
有的微苦,但根本没有酸的。
鲜嫩的莲子十分甜脆,就是小原最平时喜欢吃的类型。
他那时只吃了几个就再也吃不下去,麻木许久的心口开始一阵阵抽痛,叫着小原的名字,几乎呼吸不上来。
现在看到荷塘,才又想起那件事。
“你坐在岸上等我。”男人脱了鞋,卷起裤腿和袍子就利索下水了。
荷塘边缘的水并不深,萧瑞一下去,水还没淹到他膝盖,手就已经够到好几个大莲蓬了。
林休原便在岸边充当他的眼睛,提醒他哪边有更大的莲蓬,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也连忙脱了鞋卷卷衣服跑下去。
两人都会水,按理说可以各自行动,但萧瑞不让。
林休原就挨在他一边,一脚深一脚浅地小心移动。
萧瑞会把附近最大的莲蓬扯过来,让他亲自摘。
在夏天摘莲蓬有种很奇妙的成就感。
很快,林休原怀里就被绿油油的莲蓬塞满了。
“够了够了,我们回去吧!”
“好。”
他们往岸边走,水里淤泥很深,林休原走得慢,他眼角余光看男人沾满泥点子的胳膊,上面肌肉扎实,很有力量感,随意一捞,就把水里挡住他们路线的各种杂乱根茎拔/出来扔得远远的。
林休原看了一会儿,突然小声道:“你要不要……”
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就低着头不说了。
萧瑞看向他:“什么?”
林休原红着脸说:“你要不要把我拔/出来啊?”
对方愣住。
林休原又开始瞄他,小眼神特别撩拨人:“你看,我身上有这么多莲蓬,现在人长在水里了,你把我拔/出来,这些莲蓬不就都是你的了?”
“……”
远处有青蛙呱呱叫着,叫了没两下,就被一阵巨大的水声吓得跳进荷塘里了。
林休原被萧瑞一下子直接打横抱起,嘴巴被狠狠啃了几口,脸上都是泥点子,谁都不嫌弃谁。
他嘴巴被放开后,就抿着笑,把那些莲蓬全用袍子卷住裹上,因为被萧瑞用这种姿势抱着,双手就算不顾着也不担心那些莲蓬掉了。
他往上勾住萧瑞的脖子,一双沾满泥的脚一上一下摆动,像是晃在水里撒欢。
他贴着对方胸膛说:“萧瑞,你把莲蓬精都拔/出来了。”
萧瑞抱紧他:“不是莲蓬精。”
“那是什么?藕精吗?”不过他之前在寒冰湖的水里躺了那么久,确实还挺像藕的。
“是小原。”
晚风清凉,他们已经上了岸,萧瑞没放下他,顺着抱的姿势蹲下去用清水给他洗脚。
他揉几下,林休原就痒得自己弹脚在水里摆,把莲蓬堆到一边,要下来自己洗。
荷塘更往上的岸是青草地,往下就是一个巨大的石头块。
林休原和萧瑞并肩坐在那块石头上,远处是炊烟灯火,蝉鸣蛙叫声不断。
林休原脚上的泥巴没了,一下把脚尖翘起来,用脚趾去挠男人脚底。
对方薄唇抿着,眼睛直直盯着他看,任他玩得兴起,却在他即将要把脚缩回去时,俯身一把抓住他的两只脚箍住,伸手挠过去。
萧瑞手上有一层常年练功留下的厚茧,哪怕不挠,手往他脚底板随意一晃,略糙的古怪触感也够让人好受了。
林休原痒得乱晃,摇头晃脑地哼笑,腿被抓得实在跑不了,只好抱着始作俑者,用力往他怀里扑:“放、放过我!”
他一开口求饶,对方立刻停了手,把人搂紧,咬上那瓣唇狠狠亲下去。
萧瑞亲他怎么都亲不够,但天晚了,附近蚊子多起来,他很快抱起林休原回了马车里,又出去把莲蓬捡回来,两人在马车里面对面坐着。
萧瑞剥开莲蓬,去掉中间发苦的绿芽给他吃。
好吃!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香甜,和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林休原两条白晃晃的腿随意乱摆着,抬手也抓起一个莲蓬开始剥,剥到萧瑞嘴里,手都被咬到了。
林休原不说他,继续剥。势要做一对互助互爱的新夫夫。
两人把莲蓬剥了大半,林休原吃得超开心。
后面萧瑞就不让他动手了,处理完莲蓬就把人重新抱进怀里,亲着他耳廓脖颈:“小原,我们再也不分开。”
“嗯,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
“好,好……”
很快,林休原开始说不出话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停住在岸边的马车才重新往前出发。
林休原半躺在马车里,他领口有一片红印子,因为天热,肩膀露出来也不愿去拉衣服,他撩开帘子,风灌进来,他舒服得眯眯眼睛,对外面驾车的男人说:“我们去哪儿啊?”
很快,萧瑞的声音便随风传过来:“棉城有个山谷很漂亮,土地肥沃,水和天一样蓝,里面有很多花和树,水里很多鱼,天上很多鸟,还有很多珍贵药草……也有荷塘,我们去那里!”
“这么好,那里不会住着很多人吗?”
“不会,我十岁时跟叔父去过,那山谷有个天然屏障,几乎没人能成功进去,当年只有我可以。”
“真厉害……那我也能进去么?”
“能!我背着你!”
林休原忧愁起来:“我这么大一个人,背着我多耗费力气啊,万一影响你进不去了怎么办?”
“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啊?”
“嗯,我很强。”
“嗯,相公最强!”
夸完,发现前面驾车的人耳朵又红了。
高大的身影背部绷着,在夜色中一字一句道:“我以后还会变的更强!”变强,永远保护小原。
“你已经很强了……不过,万一我们运气不好进不去呢?”
驾马的人安静了半晌,似乎在认真思索,最后猛然回头看向他:“只要和小原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他目光炽热得耀眼,在那瞬间带着一股力破苍穹的坚决,狭裹着少年永远不变的情意。
月光下,风声静止,路上的马车稳稳前进。
林休原弯腰穿过车帘,用力抱住他的郎君:“好,我们浪迹天涯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结束啦!!!明天新世界见!鉴于上个世界结束时有小可爱在评论区恭喜我完结,我、我还是提醒一下,没有完结没有完结,只是这个世界结束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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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胡同里的尸语(01)
这是一条很有年头的胡同, 里面错落着红砖绿瓦的平房,胡同口有棵上百年的老槐树,从槐树那边进去的道最宽, 出租车都能开进去, 再往里走一些,路变窄,仅能通过一些小型的三轮车。
林休原此时便坐在堆满着家具和生活用品的三轮车后面。
午后闷热异常,胡同里没什么人出来, 前面蹬三轮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他一边蹬着一边跟林休原介绍这边的情况:“平时还是很热闹的, 今天太热了……附近玩的地方也很多,小卖部饭馆子那边都有, 几十年前还有个菩萨庙呢,我小时候还去过,后来拆了,不过因为那个庙, 大家一直管这儿叫菩萨庙胡同……”
林休原挤在一堆杂物里应着, 他脸上的汗滴水似地往下流, 用衣服擦擦又继续流。
林休原的眼睛望着两侧缓缓倒退的大门。
贴着门神的木门基本都刷着红漆,宽敞些的大门前都会有两个石狮像。
远处偶尔也会传来一些小孩子的嚎啕哭闹, 大抵是不到两岁的幼童,经常伴着大人的哄声时高时低。
“咱们到喽!”
大爷停下三轮,左边就是标着菩萨庙胡同14号的大门。
大爷走到大门前,看门没锁,抬手就把木门往前用力一推。
“吱呀——”
林休原跳下去,抬头就瞧见里面空无一人的大院。
中间还有一棵大枣树,极其显眼。
林休原脑内的系统界面微闪, 传来关于他在这个世界的信息:
【你叫盛小原,今年23岁,是菩萨庙胡同附近纺织厂新来的会计,内向胆小又过于爱干净,住了一段时间的集体宿舍后,实在无法适应才搬来菩萨庙14号的大杂院里单独租住一个房间。】
接着,系统就将盛小原相关的所有记忆也传送至他脑内。
蹬三轮车带他过来的大爷名叫江一德,其实就是这个大杂院的房东江钰鸣的爷爷,早就退休了,人很热情,听说他今天要搬进来租住,老早就蹬着三轮车在胡同口。
说是车进不去,他骑三轮车帮他搬过去。
天气本就热,林休原又穿着白衬衣黑长裤,热得眼睛都有些快睁不开了,他没敢让大爷帮自己搬重物,先跑着把最大的木鞋柜和一些重物先搬进去,其他的零碎的小件有大爷帮忙,很快全都清回了东边的屋子里。
屋子很乱,林休原刚要烧水给大爷泡个茶,对方就已经拿了水壶水杯过来让他喝些水歇歇。
林休原被照顾得很不好意思。
大爷却笑道:“你这还是不走运,要是其他几户人在,你今天根本不至于累成这样,哪户搬家不是街坊一齐帮忙的?”
今天是周一,现在又是上班的点,确实很少会有人在家。
大爷是个热情的话痨,没一会儿,基本就把大杂院所有人甚至包括几个街坊的情况都说得差不多了。
这个14号大杂院加上他,一共住着五户人,面积最大的主屋是房东自己一直在住,不过那位说是房东,其实也就是个今年才参加完高考的男生,十八岁,父母在外地不回来,这房子就过户给自己儿子了。
其余的就全是租客,基本都是在附近工作图个方便,加上房东年纪小不爱扯皮,挂的租金也便宜些。
今天房东不在家,江大爷说他高考结束没多久,这些天和几个发小在外地玩。
大杂院里的住户现在除了林休原和大爷,也并不是全都不在的,其中里边较小的那个屋里就有人,时不时还哼着各种调子,只是从始至终没见人出来。
江大爷说:“那是小尚,是个作家,前边书店里就能在不少报刊杂志能找着他名字,他不爱出门,有时候白天睡,有时候晚上睡,平时跟我们也不大聊的,对谁都这样……”
林休原静静点头,坐在小板凳吹着杯子一口接一口喝水。
江大爷说:“晚上我孙子就要回来了,那小子高考后在家歇一宿就跑外面去野了……我这做爷爷的都没机会给他做顿饭,鸡刚杀了还没炖呢,我先去忙了啊。”
林休原忙说有需要帮忙的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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