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殊之前虽然怕热,但一般也都是带只鬼在身边,像这种直接改动天象的事还是头一回做,还是不太有经验。
他看了看贺衡腕上带着的表,趁着还剩几分钟休息时间,站起来又去原先画好的符阵那里仔细感受了一下罡气的流转。
贺衡嫌累没跟着过去,还坐在原处跟旁边人聊了几句,又跨服跟前面的几个女生聊。
“我玲姐今天怎么没见习啊,”
贺衡往前探身,问苏晓玲,“之前咱教官不是说你看着身体就不好,让你见习吗?”
苏晓玲外表瘦瘦小小的,再加上来的第一天就在年级主任的动员会上成功中暑,迅速在教官和班主任心中留下了“身体不好”“容易晕倒”的印象,生怕她真出什么意外。
昨天上午顶着大太阳训练的时候,教官担心她再中暑晕倒,甚至主动让她去队伍后面的阴凉地见习。
苏晓玲闻言,勉强笑了一下:“今天不热,没事儿。”
贺衡总觉得她的笑容勉强得像是在哭。
他抬头看了看天,大概能理解为什么。
这阴天阴得要下雨,说自己热得要中暑了还真不太合适。
虽然热是一点都不热了,但想躲个懒不训练好像就有点困难。
“这个世界上,两全其美的事可真不多啊,”
贺衡双手在脑后交叉,仰起头来故作感叹,“唉,人生在世总得有舍有得嘛……”
祁殊刚好查看完符阵回来,看着自己突然感慨起来的室友,一时面色复杂。
#为什么我的室友总是这么奇奇怪怪#
#救命我总是跟不上我室友的脑回路该怎么办#
第48章 四十八
从第二天下午那场说下就下的雨开始,夏鸿就觉得不太对劲。
几个学校统一选在这十天开展军训活动,就是提前看好了天气预报。明明说的是这十天都是大晴天,在午后突然来一场过云雨还有道理,淋漓不断一下午的小雨就很不符合地理常识。
再加上后面这几天都是一整天的阴云密布,夏鸿基本上能确认,这肯定是自己那个小道友在搞事情。
——但究竟是怎么成功的呢。
“我知道正四品的天师可以小范围控制降雨,”
夏鸿绕着他转了两圈,仔细打量,“但是我没听说过真有正四品的天师靠自己就能阴天下雨三五天的。”
祁殊自己也觉得是侥幸:“我也是头一回试……也没想到这几天都可以这么顺利的。”
侥幸能侥幸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可以算是天道眷顾了。
夏鸿少见这样的机缘,一直很想亲眼参观一下。奈何一连几天都不凑巧,学生晚训结束后年级主任紧接着就要和带班的班主任开会总结。等他们开完了会学生宿舍都已经熄灯了。
一整天的训练挺辛苦,夏鸿也不好意思把祁殊叫出来专门带自己去画一遍符阵,连拖带等的,十天军训都过半了,才好不容易趁着年级主任今天有事不开会,跟祁殊约好了晚上训练结束后和他一起去加固符阵。
贺衡觉得今天自己跟着去不太合适。
“三人行,两个天师,”
贺衡近来自知之明颇高,指着自己,“我觉得到时候我会很多余。”
祁殊:“……”
这话听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
晚上贺衡果然待在宿舍没出去,其他几个人看见他还挺奇怪:“衡哥,你今天晚上怎么没跟祁殊一起去小树林?”
贺衡:“?”
贺衡:“什么小树林?”
“就,你俩不每天晚上都去小树林散步吗?”
杨昊挠挠头,“今天怎么就祁哥一个人去了?”
贺衡有心想解释他们并没有闲得在一整天的训练之后再去小树林散步,但加固符阵什么的好像也不能拿出来解释。
又是一顶只能硬接下的帽子。
**
由于军训基地里覆盖范围过于广的监控装置,祁殊原本为这次军训准备的招魂符一张都没用上,带着应急的几小包朱墨只得临危上阵,硬生生撑了几天的求雨符阵。
“我的朱砂和烟墨带得都不多,这几天只能省着用了。”
祁殊鲜少有这么左右支绌的时候,跟夏鸿说起来也颇为不好意思,“其实从前天开始烟墨就已经要用完了,我把那串五帝钱拆了一枚先埋在这儿当阵眼,以灵气代替符阵运转所需的罡气。等最后一天再挖出来。”
夏鸿:“?”
夏鸿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把自己法器埋起来当阵眼的布阵方式,努力给他找理由:“这是……你师门的秘籍吗?”
“不是啊,这算什么秘籍,”
祁殊被他问得一头雾水,“烟墨不够,灵气聚不齐。法器蕴藏灵气,先拿来顶一顶——我本来就想试一试,没想到真的可以。”
夏鸿哑然。
原则上这种方法当然可行,毕竟自己带在身边,常年温养着的法器灵气自然是最足的,用来当阵眼,能让整个阵法运转时灵气生生不息,且不会外泄,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可谁他妈会把自己宝贝了多年的法器你埋到土里啊。
夏鸿自己的法器是师父给他做出来的桃木剑,用的是上好的桃木,剑身内刻经文,精致不已。
虽然碍于“老师”这个职业,他没法把自己的法器随身携带,但每天晚上都要给桃木剑擦油护理,捯饬它比捯饬自己都要勤快。别说埋进土里了,那简直是一点灰都不舍得沾。
祁殊:“……”
祁殊觉得他再说下去,自己手里剩下的这几枚铜钱都要因为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而集体抗议。
“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保证在最后一天就给它取出来好好洗一洗。”
祁殊诚恳地认错,“但是我现在朱墨都不够,只能再委屈它两天了。”
茅山的小道士实在看不下去他这种不爱惜法器的行为,当即表示自己的行李箱里还有几包朱砂和烟墨,一边嘱咐他先把那枚惨遭不幸的铜钱挖出来,一边急匆匆地往教室宿舍里冲。
贺衡在窗户边正好看到了班主任路过时恨不得起飞的身影。
他挺好奇,一边排队等着接水一边给祁殊发微信。
H:我怎么看见咱们班主任飞过去了。
H:咋了,你俩学术交流遇到瓶颈,他回去翻书找笔记了?
祁殊那边估计也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回微信回得还挺快。贺衡刚把手机息屏,就有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不可以捏脸的小室友:差不多吧。
不可以捏脸的小室友:夏老师觉得我不应该把铜钱埋起来当阵眼,回去给我找朱砂和烟墨了。
贺衡心说这个班主任当得实在辛苦。
不仅得管班里的事,还得管班里小天师求雨时道具够不够。
H:我也觉得埋起来不合适,万一被人挖走怎么办。
不可以捏脸的小室友:……
不可以捏脸的小室友:好好的高中生,谁会闲着没事挖土玩。
贺衡失笑,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小室友反应迅速,果然把最后一句话撤回了。
贺衡把手机收起来,突然还挺想去看看自己的小室友挖土找铜钱。
**
学生宿舍楼有熄灯时间的规定,虽然不强制,但被值班教官看到也不太好。夏鸿担心耽搁太久会让祁殊来不及在熄灯前回去,一路小跑过来,把手里的两个小盒子递给他:“朱砂我带着了,但烟墨没带太多,应该只够你今天用的。”
祁殊接过来:“谢谢夏老师。”
“别客气别客气,”
夏鸿摆摆手,“明天白天我出去一趟,再给你找点烟墨回来——快把你的法器挖出来吧。”
祁殊:“……”
祁殊想到自己刚才那句“高中生谁会闲的没事挖土玩”就觉得打脸。
但自己埋的法器自己做的孽,祁殊只能自己捏着鼻子挖土玩。
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铜钱粘尘带土的,祁殊实在没法心无芥蒂地把它装进兜里。但符阵失了阵眼后罡气正在飞速外泄,祁殊只能先把那枚铜钱放在一边,转手修补加固符阵。
这种求雨的符阵夏鸿也学过——正四品的授篆天师原本确实可以引罡气入阵祈风求雨,但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天地间罡气越发稀薄,还是天师授篆的标准不断降低,别说夏鸿自己了,就连他师父都不敢说百分百能下一场雨。
这个小道友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鸿仔细看了那套符阵,发现这次祁殊倒是画得中规中矩,没有做什么改动。
阵法一样,那就只能是布阵的人有本事了,夏鸿自惭形秽,不敢在加固符阵的关键时候打扰小道友,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刚刚被挖出来的那枚铜钱上。
——怎么就直接放到地上了呢!
夏鸿都替这个法器心疼,想先捡起来擦一擦,可刚伸过手去还没碰到,那枚铜钱就自发地弹出一道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一层保护罩一样,将他的的手弹开。
夏鸿愣了一下:“你这个法器都已经开了灵智了?”
祁殊刚刚停下手里的动作,闻言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快了吧,时有时无的——这一串五帝钱是我师父找来的,到我手里没几天就已经有要开灵智的迹象了。”
夏鸿又把手放在那枚铜钱上方,仔细感受了一下那道把他手往外推的力量,心中逐渐茫然:“我怎么感觉,这像是陆压道人结的印……”
祁殊:“……?”
祁殊觉得他这个玩笑开得很一般:“就是它灵智将开未开的时候发出的一层自发保护,和陆压道人有什么关系?”
但夏鸿明显不是在开玩笑:“你知道我茅山派内有一块陆压道人留下的石碑吧,那上面就有一层道人结下的金印。它受派内日夜供奉,门派弟子也常去一旁打坐,感受参悟道人真言,感受真人结印的气息。”
祁殊:“……”
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在石碑旁打坐,还要专门去感受一下被陆压道人的印推着往外走的感觉,但这说到底是人家门派的修炼方式,祁殊求同存异,很尊重地点点头。
“我从小就常去打坐,陆压道人结印的气息我很熟悉,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夏鸿十分有自信地发出邀请,“你国庆有时间的话,可以来茅山参观一下,我带你去那块石碑旁边,你自己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祁殊无可无不可的,捏起还沾着土的铜钱仔细看了看:“陆压道人……?”
师父给他铜钱的时候可没说过。
祁殊想了想,把其他几枚也拿出来给夏鸿看:“夏老师您看,这几枚呢?”
夏鸿仔细感受了一下,大觉羡慕:“没错,都有陆压道人留下的印……你这是哪儿来的机缘啊。”
祁殊艰难道:“……说来您可能不信,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不仅团团身上有陆压道人专门结印保护,连自己的法器上都有。
这位老祖这是和自己的师门有多深的渊源啊,才能随手就结印玩?
……莫不是下凡历劫,大隐隐于市,在自己师父那租过一套二手房?
第49章 四十九
祁殊赶在值班教官查寝熄灯前两分钟进了宿舍楼门,正好跟贺衡前后脚遇上,后面还跟着杨昊。
两人看起来面色都不太对劲。贺衡还好,只是冷着脸看起来有点凶,杨昊就明显激动很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样,看样子是气得不行了。
祁殊:“……怎么了这是?”
刚刚这人给自己发微信的时候不是还在开玩笑呢吗?
……总不能是这俩人出去打了一架吧?
祁殊疑惑地仔细看了看他俩——杨昊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但自己的室友衣服不知道是不是被扯乱的,胡乱挽起来的袖子下面明显青了一块,好像真是不知道跟谁打了一架似的。
贺衡不欲让他担心,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没事儿——你那都弄好了?”
“弄好了。”
祁殊不是个爱追根究底的人,但见他俩这样还是难免要多问一句,“你这儿是出什么事了?”
杨昊看起来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生气,一直在喘着粗气:“祁哥你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衡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行了,少说两句,赶紧回去睡觉。”
祁殊完全状况外,但看他这样子显然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解释,也不好再追着多问什么,三人一前一后回了宿舍。
现在按作息表已经到熄灯时间,但水房的灯是整宿都亮着。贺衡在水龙头前发了半天愣,水早已经接满了一盆,一直在哗哗地往外流,他也没管。最后还是祁殊看不下去了,伸过手来关上了水龙头,又拍拍他的后背,什么都没问。
“刚才,不好意思啊,”
贺衡声音还有点哑,轻声跟他解释,“我不是冲你……”
祁殊点点头:“我知道。”
他想了想,也没再继续追问,只轻轻碰了一下他胳膊上那块不知道是磕着还是怎么弄出来的伤处:“我带了云南白药喷雾,一会儿给你找出来。”
“不用,弄那么麻烦干什么,”
贺衡把胳膊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明天就好了,没事儿。”
祁殊没说话,但回到宿舍后还是摸黑找出来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递给他。
他们两人的床都在下铺,当时挑床位的时候又特意挑了两个个挨着的,平时就是头对头睡。现在都坐在床头,中间只隔了两道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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