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秀花了十几分钟来谆谆教诲,感情要学会经营才能细水流长,尤其这样的突然分居,要是联系还变少了,最容易出事故。
顾长霁翻了个白眼。“那我给他装个监视器?”
“我说了芝麻你就要说西瓜,你这孩子真是的!”
顾长霁心累:“不会啦,贺彰那么死心眼的人,怎么可能出轨啦?”
吴英秀就笑了起来,没再继续纠缠这个。
顾长霁又想到了那张照片。
他打开日历,算了算日子。
时间过得多快啊,离合约到期竟然也只剩下半年了。
入睡之前,顾长霁奉母命给贺彰发了条消息。
他本来打算做完任务就睡觉,没想到贺彰这个大忙人居然秒回,顾长霁一下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下一句。
他看着贺彰发来的“还好”两个字发呆。
贺彰平时不爱说话,网络上更是惜字如金,不知道呼吸的氧气是不是也比普通人少几立方米。
他这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回复,或者直接装睡好了,反而是贺彰先发话:壮壮怎么样?
还好意思提壮壮!不是亲闺女,出门这么久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顾长霁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给自己和壮壮发了张合照发过去,附上文字:
你自己看看。
这次贺彰的回复等了很久,他开始犯困,眼皮子快合上的时候,贺彰的头像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数字。
贺彰:壮壮越来越好看了。
哎,顾长霁满意了。
他把照片又调出来,心想,少爷我也挺好看的。
比起什么外国小鲜肉还是好看得多。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香,醒来后还难得地碰上了晴朗的好天气。
好些天没见太阳,他心情也随之明媚,预感今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这个念头只到他和肖胥容共乘一间电梯为止。
他今天出门早,就是不想一路上碰到人,结果这也能碰上。
他保持着体面,只是淡淡笑了笑,伸手去按楼层。
肖胥容却先他一步帮他按了,眼神也黏糊糊地看他,丝毫不像在保持距离。
顾长霁当做没看到,肖胥容却不甘心,等他出了电梯,忍不住追上去说:“哥。”
顾长霁只能定住步子,回头说:“业务上的事等打完卡再说。”
“不是……”肖胥容结结巴巴,“我……”
“什么?”
“太久没见到你了,有点想你。”
顾长霁忍不住红了脸,有臊的,更多的是尴尬,他逢场作戏的时候也对别人说过“想”这个字眼,但这样直白地被一个男人想念,真是叫他别扭。
“现在见到了,”顾长霁说,“回去吧,好好上班。”
当初他对肖胥容有多和风细雨善解人意,现在就有多冷漠疏离。
肖胥容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失去了顾长霁,也失去了别的很多东西。自从有了顾长霁的青睐,他的人生就像踩了加速器,现在人人都看出来了顾长霁开始冷落他,四周的人当然也会见风使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长霁不在公司的那段时间,公司里甚至有传言说顾长霁是为了躲他。
这一个多月来,反反复复的思绪蚕食着他,逼着他去重新和顾长霁产生联系。
他知道种种情绪压在他的胸口,他也任由它们自由发展,只等着井喷的那一瞬。
“哥!”他失控地抓住顾长霁,“我们谈谈好吗?”
顾长霁:“………”
顾少爷认真反思了自己。
理论上讲,他也没对肖胥容做过什么能让他情根深种的事,能让肖胥容恋恋不舍的,大概也只有他顾少爷的身份。
是啊,如果单是他顾长霁,没了顾家就一穷二白的顾长霁,谁会稀罕?
就像王尔德之于波西,璀璨的也只是身份。
顾长霁不愿意去想太多。
他并不希望自己是个眼光差的人。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顾长霁抬起手看表,手里端着咖啡:“有什么话,我建议你赶紧说完。”
肖胥容:“你老婆知道你和贺彰的事吗?”
“噗——”
顾长霁一口咖啡全都喷在了肖胥容的脸上。
这想法太荒唐了,荒唐得让他想笑。肖胥容一声不吭地抹干净脸,等着他回答。
“……知道啊。”因为贺彰理论上就是啊。
肖胥容顿了一下,笑了:“这样啊。”
“胥容,”到底曾经真心把他当弟弟看过,顾长霁难得语重心长了一回,“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忘记眼前的生活。”
肖胥容只睁着一双大眼,巴巴地看着他。
就是这双眼睛,太容易让人心软。顾长霁暗自叹息,他其实在犹豫要不要摊牌。
摊牌了,那就是公布了和贺彰的婚姻。
但半年后这段婚姻关系将不复存在。
“……我和贺彰是什么关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没有贺彰,我也不会考虑你,你明白吗?”
这样无情的话扎得肖胥容红了眼眶。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情呢?他甚至开始怀疑曾经和顾长霁一起度过的日子都是泡沫虚影。他站了起来,想问问顾长霁有没有心脏这种东西。
但他没有资格。
或许时至今日,连他自己都难以分清他对顾长霁究竟是什么感情。
初遇时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就是顾家的公子哥,毕竟顾长霁不常在公司露面,他所得知的就是花花公子的花边新闻。
一开始他喜欢的只是那惊鸿一瞥。
知道了顾长霁的身份,他也确实喜出望外,意识到自己可能捡到了一根通天梯,喜不自胜。
他的心不诚,爱不诚,所以他没有资格。
但他不甘心。
“……为什么?”
贺彰难道就不是因为虚荣心才被顾长霁包养?即便外表光鲜亮丽,骨子里不还是趋炎附势的玩物吗?
那个所谓的指挥家,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到现在还让他觉得反感。
披着艺术家的皮,却做男妓的事。
这不是更让人唾弃吗?
为什么?
还要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本少爷根本不喜欢男人啊!
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男人喜欢上啊!
顾长霁被反问这一句,感到为难又好笑,只是笑不出来,脸显得格外僵硬。
即使他现在解释说他和贺彰只是普通朋友,八成这倔小子也不会信。毕竟这人是亲眼看见了他和贺彰成双入对的,眼见为实,没法辩解。
那该怎么办呢。
他不想把这段虚假的婚姻公之于众,也不愿意让贺彰成为别人嘴里的小白脸。如果让贺彰背上这种“被包养”的污点,贺彰辛苦的二十年就毁了,那他会愧疚一辈子。
不是他不信任肖胥容。任何秘密只要见了风,就不再是秘密。
不能委屈贺彰,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他自己了。反正顾少爷新闻多,不在意再多一个。
于是顾长霁只能深沉地说:
“因为我对贺彰是单相思。”
“可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顾长霁窘了一下:“……”
“那是为了保护他。我确实说过了吧,我不喜欢男人,但是从我高中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他,想要得到他,但现在还没能如愿。”
“所以现在,也只是我单方面对他死缠烂打,是我追着他跑,他不是什么小白脸。”
他顿了顿,抬起手看表:“超时一分钟,我们的对话可以结束了。”
肖胥容:“……”
“哦,对了,”顾长霁重新俯下身子,“我也希望,我不会从别人嘴里听到贺彰的传闻。毕竟,制造谣言的人也是人,也会被别人制造谣言,你明白吗?”
第30章
34
那之后的好几天, 顾长霁都没再看见过肖胥容。他明白那些话成功地把他们之间的阶梯切断了,从此他们又能像从前那样各自陌路。
不是不遗憾,但也不可惜。
他坐在顾问办公室里, 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份文档,偶尔翻过一页,也不晓得是不是认真在看。
“没有别的事,那我今天就先回去……”
“着什么急啊, ”顾长霁又翻了一张,慢条斯理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最近最有空的就是你了吧, 提点用得上的意见啊。”
吴圆扯扯嘴角:“我过几天可是还有三场签售……”
“签售出场费多少钱,”顾长霁抬起眼睛,“有我给的多?”
吴圆:“………”
那确实没有。
“暴发户说话真是有底气啊。”吴圆现在压根儿懒得藏自己的嘴脸,讽刺道。
顾长霁摆出了一个微笑。
他家发家二十余年, 一步步稳扎稳打到如今的地位。贺彰说他是暴发户他还能忍,因为贺彰有说这种话的资本,他家音乐世家, 曾经辉煌一时, 只是家道中落了。
但是吴圆一个十八线的营销写手, 也敢跳起来说他是暴发户,这就显得十分滑稽可笑了。
“当然有底气了, 你拿过多少暴发户的好处?”顾长霁眯起眼睛,“真是可惜啊,我家这么有钱,你要是也能当个暴发户,咱们两个现在的位置说不定就能对调一下了, 你说是不是?”
吴圆:“………”
真的好气啊,论骂人他根本比不过顾长霁。
“总之呢,拿钱就得办事。”顾长霁把文档合上,往桌子上一扔。
老实说他还挺佩服自己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愣是把吴圆给留着,虽然说看吴圆被气得没话说的样子十分有意思,但也确确实实是在浪费经费。
顾长霁抠门地想,劣质商品是不是得打个折才行啊。
“我记得你自己有正在运营的公众号吧。”
吴圆:“是有一个,不过……”
“我看过几篇文章,有几篇代写不错,今天把他联系方式给李熙或者助理吧。”
吴圆:“……”
他腮帮子不服气地鼓了起来,还有种完全被顾长霁看穿的窘迫。
他目光一转,看见书柜上被翻阅过的游记,笑道:“这些你都看了?”
“看了,怎么?”
顾长霁明白那张照片是吴圆故意放进去的,想让他看见,然后识趣退出吗?
“也没什么,”吴圆装模作样地拿起夹了照片的那一本,“呀,这里面还有照片啊,我都忘了。”
顾长霁的目光凉凉地扫了过去。
“我还记得这天,是我二十岁生日,贺彰当时因为全勤奖学金不能请长假,所以我就去了纽约。”
“然后呢?”顾长霁问。
吴圆惊讶了,他没想到顾长霁想继续听。
“然后我们在曼哈顿玩了一整天,这张照片就是贺彰的朋友拍的。”
“贺彰还能有朋友呢?”顾长霁嗤笑一声,觉得很新奇。
“我也觉得奇怪,”吴圆说,“贺彰说那人跟他一样,都是左撇子,所以自然而然就熟悉了起来。”
顾长霁脸上的笑却慢慢收了。
贺彰是左撇子?
可他平常全都是用的右手。
“啊,你原来不知道吗?”吴圆提高了音调,“我以为你们现在住在一起,至少应该知道这件事呢。”
“哦,不过也对,毕竟贺彰高中之后,就很少在生活里用左手了。但是这个人特别固执,不管是拉琴还是指挥,都还是坚持用左手。”
“……”
他努力地回想,隐约记起在百年校庆的那天,贺彰拉琴时用的其实是左手。他看的那场音乐会,贺彰也是用左手拿着指挥棒。
为什么没有早发现这一点?
还是那时他太被贺彰的气场吸引,所以才没注意到?
“那贺彰小时候被家暴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顾长霁睁大了眼睛:“什么?”
“他爸因为不能再弹钢琴,所以有了暴力倾向,对贺彰和他妈妈家暴了整整五年。贺彰本来用的是左手,他爸爸失去的也是左手,所以……”
这件事就像个核弹,让顾长霁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出来一片废墟。
他猛地站了起来。
从唐徵羽那儿打听过,所以知道贺彰的童年不幸。但他唯独想不到自己的猜测会被落实。
是啊,连老婆都打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软弱的孩子?
“家暴”这个字眼,他只在心理学相关的书籍里,和新闻事件里看到过。他从来不敢设想这件事会实实在在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
又正好是他名义上的枕边人。
贺彰什么都没告诉他,他能理解,这种事连多年旧交都不一定能知道,更何况他这种半路的朋友。
偏偏吴圆一清二楚。
他是想了解更多贺彰的过去,但绝不是从吴圆嘴里。
“你可以走了,”顾长霁捏了捏眉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了,“把门带上,谢谢。”
吴圆是哼着小曲儿离开的。
下午四点,刘曦开车过来,接他去看工作室的落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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