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阿睿,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了。】
殷嘉茗笑了起来:
【你看,你告诉我那个安保经理是被杀的,他和劫匪相互勾结……还有,你帮我找到了司徒英雄的尸体位置,我才能知道解泰平的身份……阿睿,谢谢你。】
“不是、我——”
叶怀睿还想分辨,又被殷嘉茗一个吻堵了嘴。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怂,明明就不是真正的接吻,可每次殷嘉茗的俊脸贴过来的时候,他就会像真要被亲上了一般,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但是我不能只靠你帮忙,对不对?】
——真可爱。
殷嘉茗看着叶怀睿闭紧双眼后簌簌发抖的眼睫毛,心中如此感叹道。
有他的阿睿在,他实在舍不得死。
【所以我要去找解泰平,我要从他口中问出其他劫匪的身份……】
说话间,他的身影慢慢变得浅淡了起来。
叶怀睿这才注意到,窗外的雨快要停了。
“殷嘉茗!”
他焦急地叫道:
“你去可以,但要注意安全!”
看殷嘉茗点头,叶怀睿又急切地补充:
“还有——策划好了再行动!周边的地形、离开的路线、逃跑的方式——”
殷嘉茗的身影已几乎完全透明,只剩淡淡一层白影。
“这些都要事先确定好了,知道吗!?”
殷嘉茗彻底消失。
两人断了联系。
1982年的8月18日,晚上九点十五分。
一辆二座的小皮卡拐过一个路口,缓缓减速,然后吧自己停进了一条小巷的阴影里。
“茗哥,到了。”
赵翠花转头对坐在副驾驶席上的殷嘉茗说道:
“前面就是佐伦街了。”
殷嘉茗点了点头。
“谢谢。”
他在赵翠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到说好的地方等我,我去去就回。”
“懂!”
赵翠花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叮嘱道:
“茗哥你当心!”
殷嘉茗下了车,左右看看,见月黑风高,无人注意,便快步朝着目的地走去。
事实上,他们敢这样直接把车开到佐伦街附近,是做好了充足的计划的。
殷嘉茗虽然胆大,但绝不是个憨憨。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他家阿睿一定会惜命。
在得到解泰平的身份和住址信息的这三天时间里,殷嘉茗找到乐乐,又通过她与赵翠花取得了联系。
也许是上天都打算给殷嘉茗一个机会,赵翠花刚巧得知了一个很有用的情报——金城某个很有势力的帮派“坐堂”刚刚死于一场说不清是谋杀还是意外的车祸,得尽快选出一个新的“坐堂”来。
但前“坐堂”死因成谜,帮派内部几大势力纠缠纷繁,谁也不服谁。
新“坐堂”上位必将腥风血雨——仿佛把一群毒虫丢在一个瓮里,不知何时才能厮杀出一只新蛊王来。
这时整个金城,但凡是对帮派势力有些了解的,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不论事情关不关己,都会忍不住将注意力集中到这出“新坐堂”的推举风波上。
连赵翠花上班的酒店都不例外。
这几天他每日来去,听的都是保安们像讨论英阿马岛战争一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争论各方势力之间,到底是“细蚊哥”能棋高一着,还是“阿力叔”更胜一筹。
恰逢风雨欲来的关键时刻,帮派里一个已经金盆洗手的元老要过七十大寿,准备大宴全城,在如意楼摆一百八十八席,黑白两道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面——包括为了“坐堂”之位快要撕破脸的几位大佬。
这就十分要命了。
若是平常,帮派内部为地盘为权势互相厮杀是常事,只要不把事情闹得太大,金城警方都不会过于干涉。
但这可是一场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百年老字号酒楼中举行的,将近两百席的大寿宴。
而受邀出席宴会的都是金城的“大人物”,其中还有几个葡国来的政商要员,酒店外分分钟蹲着上百个扛着摄影机的记者,就等着抢拍个大新闻呢!
这要是真在席上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是以寿宴当晚,金城警方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意楼上,交警、巡警、防暴警、便衣、机动岗位……上千号人将酒楼周边围成了铜墙铁壁,还有不知多少在附近待命的,如此严阵以待,只为求决不出任何岔子。
当警方的关注全集中在一处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巡查自然会变得松懈。
今天晚上,正是寿宴举行之时,对殷嘉茗而言,恰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于是他和赵翠花一合计,当即决定在寿宴这晚行动。
他们事先研究了地图,特别是佐伦街一带的地形,细致到每一条小巷,赵翠花应该把车开到哪里,又如何接应他。
殷嘉茗等人准备充分、计划周全,事情也果然如同他们料想的那般,十分顺利。
这一路行来,赵翠花开车绕过了所有可能被警方设岗的路线,没有遇上一处路卡,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载着副座上的殷嘉茗,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就十分简单粗暴了。
殷嘉茗打算直接闯进解泰平家,将人制服了,把对方知道的事情都逼供出来,寻出剩余同伙后,再找出他参与劫案的直接证据,最后将人限制起来,他自己则在逃离现场后匿名通知警方来抓人,便算齐活了。
——一定会顺利的!
殷嘉茗在心中暗暗给自己加了个buff。
他飞快地朝刚刚经过的路牌瞥了一眼。
佐伦街16号。
——快到了!
1982年的佐伦街一带多是当地居民自建的两三层小楼,又破又旧,挨挨挤挤,楼与楼的间距小得可以握手。
抬头往上一看,半空中全都是乱拉的电线和晾衣绳,大大小小的电视天线横七竖八,像一只只锅子占据着每一个阳台仅剩的空间。
这环境,殷嘉茗一点儿都不觉陌生。
他小时候就在类似这样的贫民区混日子,所以穿街过巷如游鱼入水,行动间准确地躲避开巷子里的各种障碍物,轻灵迅捷,悄无声息。
大约是殷嘉茗的动作实在太自然了,明明身材高大,体格强健,但在夜色与暗巷的掩饰下,他愣是能像一条影子般毫不显眼,连偶尔擦身而过的行人,竟也神奇地没有注意到他就是那个全城通缉的嫌疑犯。
很快的,殷嘉茗就找到了“佐伦街8号”。
那是一栋狭窄而逼仄的三层小楼,乍看上去,整栋建筑物黑灯瞎火,没有亮半盏灯。
——糟糕!
殷嘉茗心中顿时“咯噔”一跳,心生不妙之感。
现在不过才九点二十五分,对习惯了夜生活的金城人来说,晚上才刚刚开始,根本不是熄灯睡觉的点儿。
屋内无光,大概率意味着家里没有人。
而屋主偏偏是一个参与了金城大劫案的匪徒,距离劫案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殷嘉茗脑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最坏的猜测——解泰平很可能已经带着他抢来的财物,远走高飞了!
第60章 13.潜入-04
就算计划极可能落空, 殷嘉茗还是要进屋一探究竟的。
他左右瞅瞅,周遭无人,稍远处偶有行人经过, 也没有谁往他这边看。
——机会!
殷嘉茗飞快地戴上手套, 然后他掏出了钥匙,假装自己只是正常的要开门, 其实是拔出了开锁工具上的钩状铁丝, 开始撬锁。
这栋小楼的门锁是双层的,第一层是旧式的闸式拉门, 第二层是木板门,对殷少爷来说, 这都是小case。
他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分钟,便将两道门轻轻松松撬开了。
屋内黑漆漆的,果然没有亮任何一盏灯。
殷嘉茗条件反射的伸手想在墙壁上摸电灯开关,又在这么干之前的前一秒打住了。
——这可是一个银行抢匪的屋子!
——在情况不明之前,绝不可打草惊蛇!
思及此处, 殷嘉茗回身, 将刚刚被他打开的两扇门还原成原本的样子。
还原后, 若有人从外面看,绝不会察觉屋里进了人。
做好这些之后, 他才掏出手电, 小心翼翼地开始检查这一栋三层小楼。
小楼的建筑面积本就不大, 室内更是逼仄, 殷嘉茗几乎一眼就能看清这第一层的布局和装潢。
大约三十平米左右的客厅兼饭厅,一套沙发, 一套茶几, 以及见缝插针塞满了各个角落的柜子与储物架。
剩余的地方便是厨房和厕所, 还有一个没有门的小房间,应该是置物用的。
殷嘉茗在电视柜上发现了一张家庭合照。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
男主人殷嘉茗认得,是解泰平,他旁边是一个长相斯文,气质端庄的中年夫人,身前则是两个年约十岁上下的男孩,与夫妻二人都有些肖似,一定是解泰平的老婆和孩子了。
——若是我也有阿睿他那种随时可以拍照的小板子就好了。
看到这张合照时,殷嘉茗心里颇有些遗憾。
若是他能拍下这张照片,便能带回去让叶怀睿看看能否顺腾摸瓜,查一查解泰平老婆孩子的下落了。
可惜他也只能想一想。
确定一楼无人后,殷嘉茗摸到木制的扶手梯,往二楼而去。
然而殷嘉茗只是刚刚踏上二楼,就隐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味。
他的心顿时“咯噔”一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味道,殷嘉茗实在太忒么有心得了!
就在一周前,他才挖开了一处墓穴,然后与此等恶臭整整相伴了一天一夜!
是的,这是蛋白质腐败特有的臭味。
“我×!”
殷嘉茗压低声音暗暗咒骂了一声:“不是吧!”
在进门前,他看到屋内漆黑一片,第一反应便是解泰平卷了抢来的珠宝财物,“着草走佬”了,可现在这股熟悉的恶臭分明展示了另一种可能性——那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殷嘉茗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与焦躁,依然维持着谨慎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完了这段楼梯,来到了房子的二层。
二层有两个房间。
大的那间是主人房,有一张双人大床;而小的那间则放了一张上下铺,一看就是孩子们住的地方。
殷嘉茗循着越来越浓烈的恶臭,终于找到了解泰平。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解泰平早已腐败的尸体。
那男人被人用一条床单包裹住,囫囵塞进了主卧的衣柜里。
“唔——”
在打开衣柜的瞬间,殷嘉茗捂住嘴,好容易才勉强忍住了呕吐的欲望。
出现在殷嘉茗眼前的一幕,简直是考验人类承受能力的极限。
照片里的解泰平,是一个高挑而消瘦的男人,但此时衣柜里的尸体,在金城盛夏的高温中不知放了多长的时间,全身都肿大变形到了令人无法直视的程度,目测仿佛一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
它鼓胀发白的皮肉被床单的绳结勒成了膨胀的香肠状,长长短短的蝇蛆在腐肉间钻进钻出,恶臭如同无形的炸弹一般在空气中炸裂,从视觉与嗅觉上给人以双重的精神摧残,催人欲呕。
哪怕殷少爷这般天不怕地不怕,心理承受能力好到爆表的家伙,这一瞬间也几乎要崩溃了。
他连退数步,直退到另一面的墙壁前,然后屏住呼吸,抬头看天,足足做了三十秒的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再次向衣柜走去。
——万幸!
在伸手摸向腐尸时,殷嘉茗在心中庆幸。
——为了不留下指纹,这一次,他终于戴了手套!
如此想着,殷嘉茗将解泰平的尸体从衣柜里拖了出来,平放在了地上,然后解开了缠绕在他身上的床单。
尸体一下子便软软地瘫软开来,好似一块融化的腐败奶油。
殷嘉茗一咬牙,将手电的光投射到尸体身上,强忍恶心,仔细地观察起来。
他要找到解泰平的死因。
殷嘉茗不像他家阿睿一样,是个专业的法医,自然没有看一看尸体情况,便能知道这人大概已经死了多长时间的本事。
但好在解泰平的死因并不难找。
他在死时穿了一身轻便宽松的T恤和睡裤,而此时,衣服胸口和腹部的位置都有许多大小相似的破口,衣襟上血迹已变成了暗褐黑色,一看就是被某种菲薄的锐物刺出来的。
殷嘉茗掀开了解泰平的T恤下摆。
在尸体肿胀变形的肚皮上,许多白色的蛆虫在几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中钻进钻出。
即便被蛆虫啃得一塌糊涂,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些苍白而外哆的创口边缘整齐,笔直地没入到皮肉深处。
这样的伤口实在太具辨识度了——只要有生活常识的人都不难看出,是锋利的刀刃刺出来的。
殷嘉茗:“!!”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被乱刀捅死的阿虎。
强烈的怒火取代了腐尸带来的生理性的恶心与厌恶感,充斥了殷嘉茗的胸腔。
他盯着解泰平那被血迹染红的T恤,双眼似有火光熊熊燃烧。
——是同一个人!
殷嘉茗没有看过阿虎的死状,甚至没有其他任何证据能证明阿虎的死于劫案有关,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杀害了阿虎的凶手,与杀死解泰平的是同一个人!
——我要杀了他!
殷嘉茗听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呐喊。
——我要杀了他,替阿虎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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