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米八八的个头直接将几根木料搭建起来的雨棚砸了个支离破碎。
伴随着“轰”一声巨响,殷嘉茗与一堆烂木头和一张破篷布一起, 翻滚着掉落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很疼,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刚刚与人肉搏一场, 又从三楼连跳带摔掉下来, 殷嘉茗只觉自己仿佛在一只滚筒洗衣机里狠狠扑腾过一轮, 整个人都七晕八素、眼冒金星, 浑身上下哪里都在疼, 尤其是着地时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右肩, 更是疼得仿佛脱了臼。
但他仍在许多人的惊叫声和呼喊声中迅速爬起, 不管不顾地发足狂奔起来。
闹到这份上, 殷嘉茗百分之百确定,肯定已经有人报了警,警察一定在赶来的路上了。
佐伦街8号的小楼里还有一具臭味熏天的腐尸,任何人只要一靠近,立刻就会注意到这里有一个犯罪现场。
更何况殷嘉茗本人还是个全城通缉的嫌疑犯,但凡跑得稍慢些,后果都会非常严重——落网算是轻的,若是被当做拒捕,直接击毙都有可能!
所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殷嘉茗甚至没有抬头再看小楼天台上的解千愁一眼,而是迅速辨明方向,便朝着他和赵翠花约好的“等候地点”奔去。
“吱——!”
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皮卡擦着墙皮硬是挤进了窄巷,停在了殷嘉茗的正前方。
“茗哥,上车!”
赵翠花从窗户探出脑袋,朝他大声喊道。
显然,他是听到了接连不断的枪响,担心殷嘉茗出了事,才冒险开进胡同,提前来接应自家老大的!
殷嘉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翠花果然机灵,当即几步上前,麻溜蹿上皮卡车的副驾驶,“开车,快跑!”
“Yes sir!”
赵翠花一边答应着,一边一拉排档,一脚踩下油门,破烂的小皮卡便犹如脱缰野马一般,朝着街口飚了出去。
与此同时,佐伦街8号小楼阳台上的解千愁手里还握着枪,脸上的表情如恶鬼般狰狞。
一股强烈的恨意在他的胸腔中沸腾,逼得解千愁恨不能生撕了殷嘉茗。
他只悔自己一开始顾虑重重,没有先下手为强,在刚见面时就开枪杀了他。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解千愁的左脚被殷嘉茗用他自己的军刺扎了个窟窿,伤口虽不致命,却十分疼痛,疼得他无法像对方一样,直接从三层高的阳台往下跳。
而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已惊动了附近邻里,再不跑,他就跑不掉了。
解千愁只能将枪塞回裤腰里,在阳台随手扯了件不知晾了多久的衬衣,缠住还在渗血的伤口,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阳台。
他选择了和殷嘉茗同样的应对——逃离这里。
事实上,解千愁之所以会在今天、今晚、此时此刻出现在佐伦街8号,理由和殷嘉茗一模一样。
警方虽不知解千愁也是金城大劫案中的其中一员,但他本来就身负命案,是个在逃的重案通缉犯,自然不能被警察逮住。
在“那日”之后,警方破案心切,不仅在各个交通要道设岗查车,还在港口码头机场车站加强了巡查,外加发散人手,从他们无处不在的“线人”手中收买线索……
解千愁也是在道上混过的,知道行里的规矩。
在风头如此紧张的时候,他哪里也不敢去,更去不得,只得龟缩在一个穷亲戚的郊区小破屋里,隐忍等待时机。
好不容易,他才盼来了如意楼的今晚的寿宴,得以外出来找他的堂哥解泰平……
…… ……
……
“呼、呼……”
黑夜之中,解千愁拖着伤腿,尽量往幽深无人的巷子钻。
佐伦街附近一带是老城区的胡同片儿,晚上照明不足时,确实是方便逃亡的地形。
然而今天晚上,解千愁却总是无法甩开追兵。
他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但这一带的路太窄了不好开,解千愁便将车停在了一公里外的街口。
只可惜现在他是有车也不能取,更不敢开了。
夜空之中到处是警笛的呜呜嗡鸣声,警车已将附近的道路堵了个结结实实,来往车辆全都得停车熄火开后备箱,让巡警核查身份。
这时但凡有人敢开车硬闯,就相当于直接告诉警察“我有问题”。
解千愁对自己的情况有十分清醒的认识,实在不觉得自己在腿上带伤的情况下,还能飙车闯关,顺利逃脱。
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先甩掉警察,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时机成熟再设法逃跑了。
“啧!”
解千愁抬手擦了擦仅剩的视力尚算凑合的那只眼,将淌到眼皮上的血迹擦掉。
他的眉骨上有一道指节长的豁口,是殷嘉茗用拳头砸破的,伤得很深,现在还没能止血。
“我忒么×他全家!”
解千愁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要杀了他!下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男人仿若笼中困兽,焦躁难耐而又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才能脱困。
哪怕解千愁已尽量往阴暗偏僻的地方钻,追兵依然如影随形,根本甩都甩不掉。
他实在太过焦虑,以至于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大腿上的血窟窿还在出血,血滴顺着他的裤腿一滴一滴落到路上,本身就是最好的路标,加之警察还带了警犬,更能循着血腥味追踪,自然不会令他轻易逃掉。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疼痛与焦躁如万蚁噬心,几乎要将解千愁逼疯。
他实在想不通,事情如何就落到了如此田地。
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他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制定劫案计划,监视目标支行的行长,挖掘地道,设计逃亡路线……直到在伏龙港遇上司徒的债主为止,整个计划都顺利得令人振奋。
解千愁曾经觉得,那场劫案是他干过的最疯狂,也是最轻松,最赚钱的买卖——哪怕是在他开枪杀死支行行长家那两个未成年的小崽子的时候,他也依然那么想。
他一度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带着上百万美元的珠宝远走高飞,离开金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国家从新开始了。
然而为什么偏偏会变成那样呢!?
那天晚上,他们在港口被一群混混拦住,除非司徒英雄还钱,否则别想走。
司徒那个怂包吓坏了,求着“茗哥”替他还了那笔赌债。
拉扯间,“殷嘉茗”竟率先开了枪,引发了双方驳火,还招来了警察。
先前他们撬开银行保险箱以后,为了更快更方便地带走财物,他们把珠宝、钻石和金币等物都分装在了一些不透明的黑色布袋里,再放入挎包中,由“殷嘉茗”背着。
在混战中,“殷嘉茗”的挎包被刀子划破了一个大口子,那些装满了价值连城的珠宝的布袋撒了一地。
当解千愁意识到坐船偷渡已无望,只能自顾自逃亡的时候,他朝着掉落满地的袋子扑了过去,胡乱抓了两袋就跑。
解千愁当然也想多拿。
但当时他已看到警车结伴飞驰而来,根本容不得他多逗留了。
在发疯一般跑入树林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他看到他的堂哥解泰平也和他一样,拼死捡了两袋珠宝,便跑向了港口的堤坝……
……
解千愁拖着伤腿走到了一条小巷的尽头,打算拐弯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A队A队,我们正往喜利街方向移动,暂未发现目标……”
那声音距离很近,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解千愁探出小半颗脑袋,顺着声音的方向只看了一眼,顿觉似有一盆冰水当头淋下,几要将他冻在原地。
只见四名警察就站在前方的巷子里,一边说话一边朝他这边来,二者距离最多不超过二十步——若不是夜色昏暗,路边又有广告牌灯箱自行车之类的杂物遮挡,怕是已经注意到他了!
——糟糕!!
解千愁吓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有伤在身,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撑着一条瘸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第63章 13.潜入-07
伤口疼得钻心, 解千愁面无血色,冷汗如雨,涔涔而下。
但警察就追在他身后, 解千愁顾不上疼,慌不择路地往他能找到的缝里钻, 几次拐弯之后,他已不辨东南西北,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紧张、惊恐、疼痛都是极消耗体力的。
解千愁气喘如牛, 胸中似堵了一团炽烈的火球,连呼吸都无比费力。
他觉得自己好似已经逃亡了一天一夜, 目光不经意撇过临街店面的挂钟, 却发现此时才不过晚上十一点刚过而已。
解千愁靠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低头看着自己那条伤腿, 心中又恨又急。
他急切需要一个藏身之所。
这时, 在他视线的正前方, 马路对面有一栋六层公寓,一个女人从内侧推开了防盗门,正要往外走。
那女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穿了一条颜色和款式都十分俗艳的橘色连衣裙, 脸上化着与年龄不符的过于成熟的浓妆,嘴唇涂得鲜红,一看便是个做皮肉生意的流莺。
——机会!
解千愁睁大双眼,表情因狂喜而显得无比狰狞。
他想也不想便几步赶上那无知无觉的橘裙女人, 一把从后方薅住她的头发, 在她尖叫前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像捏住一只小鸡仔一般, 轻而易举便将女人拖回了她刚刚走出的那栋公寓。
“你住哪里!?”
解千愁将可怜的女人一把摔到楼梯间的角落里, 从后腰拔出枪,抵住女人的脑门,凶狠地命令道:
“带我到你家去!”
可怜的橘裙女人吓得抖如筛糠,因惊恐过度,连叫都叫不出声音,浑身瘫软如泥,眼神涣散,也不知听没听清面前这凶悍男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看女人那怂样,解千愁飞起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女人的背脊狠狠撞到墙上,发出“咚”一声闷响,随即像一条破布一样蜷缩在墙角,哭得满脸是泪。
解千愁抓住女人,粗鲁地将人薅到眼前,再一次厉声喝问:“你住哪里!?带我去!”
他以前做过皮条客,知道这一行里的门道。
像这些隐藏在居民区里的流莺,一般都有个“窝”。
管片儿的皮条客们会在居民楼里租下一两套单元,让他们手底下的流莺入夜后来“上工”,借推拿按摩等各种理由拉客,拉到了客人便往屋里带,进了房间便按钟点提供特殊服务。
解千愁现在急需一个能落脚的地方躲避警察的追捕,这种平日里便鱼龙混杂的“鸡窝”,正好是最不引人瞩目的藏身之处。
女人被解千愁踹得差点厥过去,既惊且惧之下,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被枪抵着后脑,带凶徒上了二楼,战战兢兢敲了走廊尽头一套单元的门。
来应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光头男人,模样猥琐,嘴里叼着烟,像是刚磕了药,表情有些恍惚。
光头男隔着防盗门看到女人那套颜色鲜艳的橘色连衣裙,以及落后她一步的男人的身影,想也不想就扭开了门锁:
“Lily你这么快就有客……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股巨力便撞开了防盗门。
“我×你——”
光头男人刚要开骂,解千愁已挥起一拳,狠狠打在了男人的额侧。
解千愁的力气极大,光头男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揍翻在地。
解千愁悍然闯入屋中,反手关上两层房门,从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压在几近昏厥的光头男人胸前,枪抵上去,二话不说便扣动了扳机。
光头男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便已一命呜呼。
抱枕抵消了一部分的枪响,可这动静已足够惊动屋里的其他人了。
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从房间探出头来查看情况,被解千愁逮了个正着,两拳揍晕,与先前的橘裙女人一起丢到角落里。
南侧的一个房间已经有了“客人”。
那人枪响是时正打得火热,吓得匆忙提溜裤子,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解千愁已悍然闯入,杀了男客,又将衣衫不整的女人拖出房间。
三个流莺皆挨了打,又眼见解千愁举枪杀人的凶悍残忍,皆吓得面无人色,一动都不敢动。
饶是三个姑娘乖得像三只淋了雨的鹌鹑,解千愁仍觉得不放心。
他生怕这些女人闹出动静招来警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绳子将其中两人勒死,和光头男人的尸体扔到一块儿。
然后解千愁拖起剩下的最后一人,用枪托在她肩上用力一敲,凶狠地命令道:
“这里有药箱吗,给我拿出来!”
幸存的女人是三个流莺中最瘦小的一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无盐,畏缩胆小,因惊吓过度,只知咬着嘴唇惊恐落泪,挨了揍也连一声都不敢吭。
解千愁就是看她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觉得她很好控制,才暂且留她一命的。
果然,小姑娘听了吩咐,连滚带爬扑到墙边,从乱糟糟的柜子里拖出了一只药箱。
“帮我把伤口包一下!”
解千愁狠狠甩了姑娘两个耳光,又指了指自己还在流血的左腿,厉声喝道。
女孩哪敢不从。
可怜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不敢躲不敢叫,只边哭边咬牙替解千愁处理伤口。
只是姑娘惊吓过度,整个人都在哆嗦,手指更是抖得连棉签都拿不住。
解千愁看着眼前这只会哭的瘦弱流莺,心中焦躁万分。
他便是想不通,事情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日解千愁从伏龙港逃离后,躲到了他那远方亲戚的郊区小屋中,立刻就清点了那两只袋子里的赃物。
里面是一些珍珠和金银饰品,估摸着能值个二三十万美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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