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落笳便翩然而至,这个时间正好她也正在巡逻,听到孙师叔找她便急忙过来。落笳一见礼,孙振鹭便指着让她坐在身前道:“我和钟离先生正说景若之事,你当日便在雁荡门,你且将详情说来听听”
落笳心里一惊,没想到师叔此事突然问话,她急忙想自己之前便是应对不当,让景若受了莫大的委屈,此番要注意些才好。略一沉吟便将当日之事道来
这些事孙振鹭已经听过了,钟离子却是第一回 听说,盖因为景若当日被囚屋中,外面发生什么一概不知。落笳简明扼要将事情说清楚,钟离子望着孙振鹭道:“如此说来,景若之罪尚有疑问”
孙振鹭点点头道:“是的,除了那一纸证据外,再无其他能证明她能涉事的。但她既然已经承认那毒方与阵法皆是出自她手,却不肯相告到底是由谁指使,这便大大可疑了”
钟离子捻须点头,这确是个疑点,他转向落笳道:“你既然和她相处甚久,可有什么发现?”
落笳摇摇头道:“我遇到景若之前,她便一直住在公主府中,按时间也是那时候写的毒方,但她在公主府一直落落寡合,从未听说她和谁有过来往,或许是随手写的被有心人用上了吧”
孙振鹭望着她冷笑道:“随手写的,倒还真是对症下药呢,那阵法正将周师兄的剑法克制,若非如此,即便中了毒,以周师兄的武功,保命又何难?”
落笳出了一身冷汗,俯首道:“是弟子说错话了”,暗悔自己又急躁了,反倒叫师叔更疑景若,赶忙解释道:“我只是知道她曾有段时间沉迷钻研各种阵法,所以随口一说,实在不应该”
孙振鹭哼了一声不说话,冷冷道:“既如此,为何雁荡门刚出事,朝廷派兵便至,倒像是特来救她一般?”
落笳赶忙小心道:“我适才已问过景若,朝廷的人是为了刘定成将军之事才去雁荡门的,不过正好碰上罢了。刘定成将军不久便下狱,其中一条罪名便是与江湖勾结生事为祸地方,此事一查可知”
钟离子点点头,这是做不得谎的,便好奇道:“既然如此,你何不问问她到底是谁人指使她做的这事,却让人众口一词,皆道她是杀害你师父的凶手”
落笳苦笑道:“当日我受了重伤,又乍闻师父的消息,两相交感神思昏聩,未能和景若细数此事。景若也着实忘了,不明白是替和人写的药方。那日上山的都是雁荡仇人,竟把那一腔怒火都发泄在景若身上,让她背了莫大冤屈”
孙振鹭神色稍霁,语气稍和缓道:“虽然如此,到底她是个有嫌疑的,你不该与她亲近,省得被人说闲话”
落笳闻言一怔,继而起身郑重拜倒道:“师叔,景若多次救我于危难,现下她只是有嫌疑,我岂能以未定之罪,疏确实之恩?这也非我烟霞为人之道”
听了这话孙振鹭不觉笑了,道:“好个未定之罪,好个确实之恩,你倒是理的分明”
他话音刚落,却见一个弟子急忙跑近道:“孙师叔,那边苏姑娘那里,景姑娘突然晕倒了,请钟离先生快去瞧瞧”
落笳一听这话急得手脚无措,慌忙跟着孙振鹭和钟离子过去。苏澄澈与景若合住一顶帐子,据此不远几步可到,落笳一跨进门,便见苏澄澈跪在地上抱着景若,一脸焦急又惊惶,见他们进来,带着哭腔道:“钟离先生,你救救她”
第225章 第225章
景若当日大病之后,便和苏澄澈跋涉千里来漠北,在魔教之中又整日担惊受怕,身体早已疲累不堪,只是心中一念执着才撑着。今日乍见落笳大喜过望,又见落笳全无埋怨自己之色,许久的担心终于放下。此后私纵魔教教主,才闻得其身后亡国之事,一日之内大悲大喜,无不惊心伤神。到了晚饭前她便已觉得头晕气短,像是旧疾复发,怕让别人担心,让赶忙躺下休息,哪想翻来覆去,越躺越难受,竟连苏澄澈说话也听不清楚了。景若赶忙挣扎着起来,想找些药吃,没想到一起身便眼前发黑,腿脚发软不能行路。苏澄澈见她神色不对赶忙过来,景若一头向前倒去,幸亏被苏澄澈一把抱在怀里
苏澄澈见她如此,赶忙唤她名字却再叫不醒,这才慌了神,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景若依然双目紧闭全无动静
苏澄澈慌慌张张摸了摸她的手冰凉,又趴在她口鼻上听了听,景若此时气息微弱,苏澄澈又不懂医术,只道是她已经没气了,唬的魂飞魄散,这才想起来赶紧叫人要紧
苏澄澈手脚颤抖,带着哭腔对钟离子道:“钟离先生,阿若她,她已经——”
落笳见景若斜靠在苏澄澈怀中,面色惨白毫无知觉的样子顿时心如刀割,急忙蹲在钟离子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他把脉
钟离子把着脉就皱起眉头,又试了试她鼻息,落笳赶忙问:“钟离先生,阿若她?”
钟离子道:“景姑娘怕是这段时间忧惧疲劳,引得心疾复发了”
苏澄澈这才明白景若没死,欢喜的边笑边抹泪,又见钟离子面色沉重,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很厉害”
钟离子点点头,问她道:“景姑娘自己配有治心疾的药,不知你们随身带着没?要赶紧服下才好”
苏澄澈忙不迭点头道:“有的有的,就在那边包里”
落笳不待钟离子吩咐已起身去拿药,在包里摸出几个药瓶,她打开一闻便挑出一瓶递过去,钟离子仔细闻一下点点头道:“便是这瓶了”,取出几粒倒在手上递给苏澄澈
苏澄澈此时尚惊魂未定,又未做过给昏迷之人喂药这种事,手足慌乱险些把药洒了。落笳赶紧蹲身从苏澄澈怀中抱过景若,轻启嘴唇将药丸放入,又将她下巴扬高,好让药丸滑下去
钟离子道:“我那里还有些参片,等下取来煎成汤给她喂下去”,苏澄澈正手脚不知搁在何处,听了这话赶忙道:“我去吧这个活我会干”
药吃下去又喝了些参汤,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景若的脸色渐见缓和,落笳赶忙握住她手腕按摩内关穴,终于见景若悠悠醒转过来
落笳长处口气全身一松,苏澄澈更是喜得在旁直念“阿弥陀佛”,钟离子又把了会脉,点头道:“凶险已过,不过还需静养”,落笳赶忙点头,钟离子又道:“晚上要千万小心,莫受了风寒”
落笳听了这话心又悬起来了,她本想请缨照顾景若,但师叔就在旁,自己如此急躁倒让师叔心里存疑,她只得给苏澄澈递了个眼神
苏澄澈一连懵懂,不知落笳突然看自己是何意,却听孙振鹭道:“钟离先生辛苦了”,似乎有起身离开之意。苏澄澈这才一个机灵明白过来,赶忙开口道:“我啊我一个人晚上恐怕照顾不来,让落笳留下来帮我吧”
钟离子刚才看落笳给景若喂药手法娴熟,便点头道:“如此甚好,落姑娘与阿若是旧识,想必这些事能帮上忙”
钟离子既然开口,孙振鹭自然不会驳了他面子,更何况如果景若真的一病不起,他倒少了很多线索,事情就更麻烦,当场点头吩咐落笳道:“你今晚便留在这里吧”。落笳闻言如蒙大赦,却不敢流露喜色,只能点头肃颜道:“弟子自会尽心尽力”
见景若气色恢复些,苏澄澈去煮了点粥,落笳扶着景若吃了的小半碗,又看她睡稳了才放下心来,自己索性不睡了,就在景若身边盘腿打坐练气
景若病势昏沉,只觉得一时清醒一时又睡过去,恍惚间似乎落笳抱着自己说话,她梦中突然一惊,想起来落笳已经走了许久了,自己是身在雁荡门,原来那说话的是铁斩,再一听,似乎是桑青,她心中疑惑,朦胧中想起桑青似乎说了要带自己回长安,还要娶自己,而铁斩却举了把刀从身后劈来,景若拼命的喊“不要”,却怎么也出不了声,心急如焚猛然醒过来
却见周围一片黑,什么桑青啊,铁斩啊,俱是一场梦,景若心神动荡,一时竟难辨所处何地,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觉得身后被人温柔一扶,耳边落笳轻声道:“阿若,你醒了?”
景若一时怔住,不知自己是梦是醒,恍然片刻不敢去拉扶住自己的手,只怕真在梦中,只呆坐在原地,生怕自己一点动静便惊散了身边人
落笳却不知她心中惊惶,只当她身体不适,急忙蹲身凑近道:“阿若,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景若这才逐渐想起白天的事,知道身边真的是落笳,终于松了口气,刚才惶恐之意尽去,身子一松靠在落笳怀中
落笳急得还要再问,景若先摇摇头道:“我没什么了”,落笳犹不信,急的又是摸额头,又是握起她手腕想试着把脉,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景若先是笑,又忍不住淌下泪来
落笳握着她手不放诧异又担心道:“怎么哭起来了?”
景若急忙用手擦去泪水,抱歉道:“我真是太没用了,明明是高兴的,但是一看到你,又忍不住哭起来”
落笳听了这话愣在原地,低头沉默一会儿,举起袖子帮景若擦去眼泪,景若看她面色严肃,心中又有些惴惴,却听落笳道:“阿若,你本该恨我的”
景若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落笳低下头继续道:“我当初,我当初——”,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才似下定决心般道:“我当初错的太多,我明明是信你的,却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要是当时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好过,不了,我也没有这辈子了,我也活不了的”
这番话虽然颠三倒四,与她平日里沉稳持重的样子全然不同,却是落笳发自肺腑之语。自分开以来,除了最初时因桑青之故,落笳甚是委屈,但后来回到烟霞,渐渐的担心更多的是景若的身体。她曾不止一次想过景若会不会有不虞,但每次起了这个念头,都赶紧止住,不敢放任自己往下想。今日在魔教得遇景若,又解清两人间的大误会,落笳真是喜出望外,这么久以来除了景若之事,师父的死和自己的身世,让她始终心上压了块大石,此刻似乎随着见到景若,这份压抑也都烟消云散了。白天乍然相逢,又有旁人在侧匆匆忙忙的,落笳心中始终难平静,此刻夜深人静,连苏澄澈都窝在帐篷一角酣睡不醒,只余她二人私语,才终于放开心防一舒胸意
她这番话景若却全听懂了,连连点头又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又遇到你了么,你看我们都好好的,我没有恨你,我从来没有过半分恨你”
落笳抬头看了景若一眼,感动又惊讶道:“阿若,你,”又摇摇头道“我负你甚多”
景若握住她手道:“是我先对不起你,你师父的事我很抱歉”
落笳一个愣怔,这才想起来自己与景若尴尬的处境,有些痛苦的摇摇头道:“我知道和你无关,公主那边你也没有办法”,这个道理她早已想通,景若与她日日相伴,是何品性落笳心知肚明,就算是为人所用,也必是公主胁迫。只是待她冷静下来理清此事早已身在昆仑,与雁荡门相距万里悔之晚矣。更何况彼时她心灰意冷,又以为景若已随桑青回长安了,心想自己身无长物,又是罪臣之后,亡国之身,哪能如桑青一般,给景若个锦绣的前程,倒不如让景若回了长安,继续做万人羡慕的景仙子。哪知景若竟将这些全然抛下,万里跋涉深入魔教。景若虽然对她说是要洗清自身的冤屈,但落笳哪里不明白,她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落笳自知道此事那一刻起,便死心塌地,再无半点他想,恨不得将万事皆抛下,只和景若生生世世相依相伴
景若无奈的笑道:“我真不记得那是写给谁的了”
落笳苦笑道:“罢了罢了,这些事日后再说吧。我自然信你,其他人——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景若听了这话,叹口气,靠在落笳肩头闭上眼语气疲惫道:“落笳,我羡慕你一直是个好人”
落笳听了这话,眼泪差点又出来,终于忍住了
旁边苏澄澈睡得沉,还不时发出低低的鼾声,景若靠在落笳怀中,边用手指卷着落笳垂在她肩上的长发,边和落笳细说两人分开后各自的经历,互相难过一番,不知怎的又说起当日两人并肩纵马大江南北的事,才又开心起来。说到动情处,落笳本想立刻告诉景若自己身世已明,却想起此时周围人多嘴杂,自己父亲污名至今未洗,还是不说的好。更何况此事对她而言,乃是极重大的一件事,落笳思忖一番,觉得需另觅良机,好将此事郑重的讲给景若
景若终究是疲累至极了,虽然心中万分欢喜,一个多时辰后还是在落笳怀中沉沉睡去,这一次睡得格外香甜,再无噩梦纠缠
落笳抱着她,心中温柔如水格外平静,她已拿定主意此番定要带景若回烟霞。但一想到顾师姐,她不觉蹙起眉头,不过一转眼便下定了决心,必要和师姐说个清楚,想来师姐必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第226章 第226章
翌日落笳一早便醒来,景若尚在沉睡,看她脸色比昨晚好了许多,摸摸额头也不烧,放下了半颗心,又蹲下帮她掖好被角。身后传来一阵悉索声,落笳转眼一看,原来苏澄澈也恰在此时醒来了,正揉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苏澄澈随着落笳钻出帐篷,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周围的戈壁,打着呵欠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落笳听到有些好笑,苏澄澈昨晚向钟离子夸下海口说晚上会照顾好景若,结果脑袋一沾枕头便一觉到天亮,不过也亏得她这般能睡,正给了自己和景若时间叙话,便故意道:“很好”。苏澄澈听到落笳也睡着了,满意道:“果然看你精神甚好”,又大言不惭道:“阿若也安稳的睡了一夜,这下我放心多了”。落笳差点没笑出声来,只好胡乱点点头郑重道:“你说的很是!”
落笳闻招而至,却见孙振鹭正与几位其他门派的长老商议什么,便耐心等在帐外。不一会儿接踵而出,落笳这才进去恭敬行礼,孙振鹭颇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才开口问道:“刚才钟离先生说,景姑娘的病已经无甚凶险了”
落笳赶紧点点头道:“是的,一早钟离先生已经去看过,只要继续服药多休息便可”
孙振鹭听了背手踱步似在思索什么,落笳心中有些惴惴垂首不言,半天才听孙振鹭语气和缓道:“我打算带景姑娘回烟霞,你觉得如何?”
落笳闻言一怔,心中先是大喜,复又有些担忧,却听孙振鹭道:“魔教突遭吐蕃人洗劫,看样子已经没什么线索了,雁荡门也早被朝廷控制,如今咱们的线索已经不多了。景姑娘既是下毒之人,恐怕她身后还有可挖的消息,我想来想去,带她回去都是最稳便的方法。如果她真与幕后凶手有所勾结,带她回去正可以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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