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剑阵如一片云,所过之处剑落如雨,洗净一切污浊
尽管国师早有示警,但还是有几名弟子或来不及闪躲或自己逞强,敢于独闯剑阵。却在七剑同舞下,悄无声息的殒身阵中
国师尽管勉强维持表面镇定,心中却越来越震惊
他自负内力天下无敌,却对于这阵法一窍不通。只见七人腾跃回转,似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自己的弟子们一一击败。饶是国师武功高强,却看不懂他们是如何做的。七人此刻连杀数位敌人,配合也愈发默契,剑阵威力愈大,在场其他人也愈能感到剑阵的威压之气
此时若这些番僧有见识,就该朝着角落跑。到了狭窄处,受制于地形,九死阵很难发挥作用。但他们倒是越挫越勇,见同袍死伤,反而接二连三的冲进阵中来,一个个红着眼,大有与剑阵同归于尽之气,倒也是让烟霞宫弟子们啧啧称赞
奇的是国师见他们如此癫狂既不阻拦也不意外,国师的反应落在众人眼中,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或道番僧重义气,若是独活生不如死云云。其实其中的关窍他人哪里知道
吐蕃国师一系修炼的内力,固然十分厉害可谓独步天下,却十分奇特。修炼者者进益奇快,但若非心智坚定,很容易走火入魔。即便没有走火入魔,练功到一定境界后也易怒易狂。所以数年下来,国师的嫡传弟子人数并没有多少。此时情势紧迫,这些弟子在刺激之下如痴似狂投入阵中,国师也无可奈何。便是他自己,也有难言之隐苦不堪言,只是身在高位,难于他人道而已
国师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弟子们冲阵送死,一边脑中急思破解之法。既然看不明白这阵法,那不如什么都不想,一拳劈开,管他什么剑阵,阵中人还不都是□□凡胎,不信他们就能挡的了自己全力一拳
国师此时没工夫再考虑这计划是否周全,主意拿定目光四下一扫,便选中一处位置好出手
那边厢九死剑阵连连获胜,烟霞弟子们好不得意,各个都为自家这剑阵而骄傲。小弟子们都热切的看着剑阵,混无人察觉国师的动静。几个大弟子也都有师长在阵中,此刻一颗心都在关切剑阵,也无人注意到此
鲁一平身在阵眼,比其余六人多一份警觉,但入阵者源源不断,他也无法一心多用,虽然好奇国师该如何应对,却无暇他顾。况且他也有这份自信。九死阵中,各人不光剑法相融相援,内力也相为应援。无论国师攻击何处,都相当于七人同时应对。尽管烟霞宫这几日伤亡惨重折损了不少高手,但仅凭阵中七人,却依然可称天下无敌
烟霞宫浑不在意,国师却有些踯躅
他自然不信烟霞宫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对方这么不放在心上,显然是笃定能赢自己。国师有点犹豫不决,自己内力修为已臻化境,但也无法连续全力出击。如果此时一拳用尽全部内力而无法破开此剑阵又当如何?
国师随即想明白,自己既然已有顾虑,道心有缺,便无法全力出击,如此倒不如留三分力,万一,万一无法攻破此阵,自己尚有自保之机
国师双眉一耷,双手下压回旋握拳,掌心似有实物盈盈满而不空
在场众人忽觉眼前一黯,一瞬间仿佛天地皆不可见。狂狼三千丈平地而起,重重拍在每个人的心上,又仿佛若天降倾盆大雨,每一滴雨都重重砸在经脉间,激起浪花无数点,直冲的全身气血翻沸无法呼吸
幸得国师已不是第一次出手,众人多少有了些提防,烟霞弟子们与国师之间又隔了剑阵,因此除了个别弟子外,其他人倒没受什么伤。饶是如此,场中的青砖又碎了许多块。落笳自在廊下背风处盘腿而坐,只听得耳后一阵细细簌簌之声,却不只多少枝叶被国师一拳打落飘零而下,连她衣襟上都沾上点点绿迹
九死阵中,直承国师这一拳的正是陈柔
其余几人刚才国师多少都有注意到,乃是功夫出众的人物,只有陈柔一直在孟笑宗身旁不显眼,后来又去救治落笳,国师对她没什么印象,便认定她是可欺之人,想从她这里撕开个口子
陈柔自不是国师之敌,但她此时身在阵中又怎会被人轻易赚去。便在陈柔出手相迎的一霎那,九死阵中如巨鼎翻沸,七人的内力在这一刻都默契的同时达到最圆满。国师用尽七分内力的一拳,在打入阵中后,如冰入沸水,竟无声无息的消融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溢去一旁的拳意余威犹存
阵中七人看起来也毫不受影响,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和刚才一般,只是各人脚下的青砖碎裂一地
即便以七人之力可以承下这一拳,却也是费了点力气
鲁一平见此险已化解松了口气,国师蓄积内力需要一点时间,此时便是反攻的好时机。他身为中枢,深知此时七人内力心劲均在最饱满处,正是最适合一击制强敌。鲁一平心中也有一丝担忧,此刻七人都是全力而出不留余力之时,若是被人所乘,也是反噬最重之时
但只一个瞬间他便将这一丝忧虑甩开。国师刚才一拳就算不是全力,内力也所剩无多。根本无力再与九死剑阵相抗,而其余人等更是不值一提。若是错过了此刻,恐怕再想杀他就难了
想到此节,鲁一平再无半点犹豫,长剑一指,如北斗耀空,指引剑阵向国师而去
九死剑阵如巨轮,轰轰向国师碾去。路上也有其他宵小挑战,但在此时已至巅峰之境的剑阵之前毫无抵抗之力,无不被一一化解
转瞬之间剑阵便来到国师眼前,国师此时终于色变,自己内力所剩无几,不是剑阵之敌,而弟子也四处零落无法助一臂之力,恐怕今日在劫难逃
九死阵中钱文敖冲的最快。他一腔愤恨,从韩证霜死后已杀红了眼,此刻恨不能将国师一剑刺死
鲁一平却不欲此。此时国师已必败无疑,为了防止他生死关头再出什么令人不备的奇招,鲁一平打算将他拉入阵中再斩杀已求万无一失
鲁一平既有明示,众人皆心领神会,九死剑阵裂开一隙,欲将国师卷入其中,国师惊恐莫名,请知自己若入阵中再劫难逃,但四下剑影纷飞,他疲于应付,哪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边抵挡边一步步陷入阵中
国师拼了命想反击,但这些剑影皆是一碰即走,如真又如幻,哪里给他机会。国师真是好不窝囊,空存几分内力,却无处可施
国师双眼瞪得血红,还在垂死挣扎,便在此时,一剑从侧方而来,剑意澎湃浑厚,和其他剑影全然不同,似有实质,且意念坚定,毫无半分游走之意,似乎必取国师性命
国师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其他,化掌如刀,将余下的三分内力全倾入其中,狠狠的正面劈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连风也停歇了
便在下一个一瞬间,巨响如山崩,众人只觉得罡风迎面,令人立身不稳,更有人被震出数丈远
烟尘落定处,国师身上衣衫迸裂,面色颓然抚胸而立,而他身前,剑阵中数人皆跌扑于地难辨生死
第267章 第 267 章
在旁观战的烟霞宫弟子一片寂静,没人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明明国师就要输了,却为何突然如此?国师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如何一举击破剑阵,难道烟霞宫这许多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国师一手无力的垂在身前,显是受了伤,但他眼神逐渐恢复俾睨之势。本来有几个大弟子欲上前偷袭,此刻却犹豫了,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哪里知道,正是钱文敖刚才的肆意行事让国师抓住了可趁之机,拼着耗尽内力终于破掉了剑阵。钱文敖只见国师阵脚已乱,一时按捺不住,趁机欲偷袭,却没想到国师还有如此实力反击
当时剑阵实力已见顶,恰如一张弓拉到最满,钱文敖突然一意孤行,与剑阵意相悖而行,却被国师反击得手,恰如在满弓时被横截一刀,弓碎弦断,阵中每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反噬。钱文敖不必说了,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跌坐在地或躺着,都受了不轻的内伤。鲁一平内力最强又是阵眼的位置,此刻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陈柔内力最弱反而受伤较少,饶是如此,也只能勉强支撑着才站起来
看着烟霞宫弟子纷纷冲上来救护自己的师长,国师一反常态的视若无睹未加阻拦。几名大弟子心思活络,眼神一交换便心照不宣的提剑围了上来。国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只双目在四周扫过
几人见此心中更有底,不约而同长剑一挥同时向国师刺去。本来整个人疲惫颓然的国师眼中却精光一闪,一跃而起身形异常利索。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长剑,在空中划个圆弧,几个弟子如受重击纷纷倒地
大家这才意识到国师虽然连番受挫,但实力犹存,对付几个弟子还是不成问题。烟霞弟子却也血性,并没有因此纷纷闪开,反而又有几个小弟子提剑而上,一脸悲壮坚毅
陈柔本在忍痛救治他人,见此挣扎着起身挡在他们前面道:“你们快下去!这里太危险,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她握剑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但依然坚定的望着国师,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国师见她如此不觉哈哈大笑,仿佛看到有意思的事情。国师身材高大,陈柔矮小,此刻她身有重伤不得不微佝着身子,显得更弱小。国师低头不屑道:“他们自是不配,难道你就配当我的对手?”
陈柔气的脸色煞白,但她本不是口角伶俐的人,一时气煞了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却听身后掷地有声道:“那你睁大眼看看,我配不配杀你?”
陈柔惊喜的转过身,却见落笳一手提剑,长身玉立在不远处的台阶上,虽然衣服上点点血迹犹在,脸色也苍白如纸,却神采飞扬目光锐利如剑
国师见她突然出现也是一惊,这才想起来她刚才已受伤,冷笑道:“原来你还没死,那倒让我看看你还能活几时?”
落笳提剑向国师飞掠去,国师也跃身而起
两剑狠狠的撞在一起,落笳只觉得一股巨力冲向自己胸口,剧痛令她眼前一黑。她本就在被阿楚偷袭时受了重伤,刚才经脉未完全疏通便匆忙起身应战,骤然与国师相对还是有些吃力。但一想诸位同门不是死就是伤,自己身后已退无可退,再想到苏澄澈还孤零零躺在地上,落笳咬牙忍住痛楚,落地蹲身一个翻转从侧方再递出一剑
国师眼见剑来却没硬接,闪身后撤又急跃数丈远,突然转个方向飞身离开
落笳正追到一半却扑了空,急忙紧紧缀着他而去,她已从余光看到梅师叔与顾师姐都坐起身来,应该暂无性命之虞,自己正可以放手与国师一斗
国师心中也阴晴不定,他本以为剑阵一破再无阻碍,没想到竟又横空杀出这小女子。本来不足为惧,但自己此刻内力几近耗竭,虽然刚才略有恢复,但一交手却发现这女子也不容小觑,自己竟得提防着点
国师稍一迟疑便拿定了主意,不再与她硬斗,而是趁此机会甩开众人去寻宝。他既有地图在手,此时只需先去探宝,顺便趁此时机待内力恢复再回来收拾残局不成问题
只是落笳又岂容他从容远遁,提剑拔足追去。国师虽然身法快,落笳也不慢,况且她对烟霞宫地形熟悉得多。她本以为自己很快能追上,但国师身形飘忽,忽左忽右忽快忽慢,总是差一点距离。落笳一路紧跟,终于随着他到了后山一处偏僻处,此处三面皆是树木,一面临悬崖,便是平时除了有人偶尔兴起来练剑,也罕有弟子前来
落笳见国师在此突然停步,心中顿时大警,止步举剑小心提防。国师看着她脸上微笑的甚至有些和蔼,他倒没想到这女子能追上自己,不过既然追到这里,那也只剩下死路一条,可惜了她这模样,真叫人爱啊,尤其冷脸竖目时,真真和当日公主一样。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若不是她如此迂化不堪,自己怎忍心杀她,定要收她为弟子,啊不,定要收她做义女,整日带在身边
落笳哪知国师心中竟如此想,只是看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他又有什么心思不觉皱起眉头加倍小心
国师突然广袖一挥,劈空一掌拍出,落笳大惊一个闪身急退侧身躲闪,却听国师哈哈大笑。落笳这才察觉原来国师竟没有用内力,不觉有些羞恼,手腕一抖参宿挺出。国师见剑来,却立定原地不动毫无躲闪之意,落笳见此忽然猛醒,国师或是诱敌之策,但此时回剑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向前
参宿近得国师身前三尺时,国师突然伸手一拂,落笳顿觉千仞高山迎头倒下,来不及抵挡就滚到一边。国师见她一动不动,蹲身伸手一探她鼻息,不觉冷笑几声。尽管刚才一击所用内力不过一成,但如此近距离相信已足够取她性命。国师又面露伤痛,大有可惜之意,摇摇头才起身
国师双手合抱于丹田安静养气,他这一下也是耗费了刚才好不容易攒下得一点内力,此时没奈何只能再挨一会儿蓄积内力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国师觉得自己内力稍有恢复,遂径往崖边而去,稍一打量,竟然果断的跃身而下
落笳趴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国师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刚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时,她便将全部内息收敛,只用蛮力刺出一剑。与国师过了几次招,她已经大致明白了他出手的套路,知道自己内力越盛受的力也就越多。饶是如此她也在一击之下气闭,躺在地上意识全无。好在她见机的快,并无受什么严重内伤,片刻后便醒来,没想到醒来便看到这一幕
落笳决不相信国师会大彻大悟就此以死谢罪,只怕其中大有文章。她趴在那里片刻,见毫无动静,又听得悬崖下细细簌簌的声响似乎有节奏的越来越远,这才提起剑小心的过去查看
落笳在崖边探身一看,只见悬崖下树木葱郁,隐约可见国师的身影在崖下数十丈处晃动,仿佛。落笳皱着眉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挪动非常有规律,时左时右。落笳大感困惑,不知国师意欲何为,稍一思索,她才恍然想起,国师这样子恐怕是去找所谓的宝藏了
她眯着眼仔细打量那石崖,这才发现原来石崖上每隔数尺便有一个突起的石柱,若轻功好点立身其上不是难事,只是那石柱和周围石块俱是一色,若非自己特别留心去看根本发现不了。落笳大惑不解,这显然乃有人所为,却不知为何这荒僻之处为何竟有如此构造,难道?她心中一亮,难道国师所言宝藏竟非虚言?
眼见国师的身影越下越远,落笳拿定主意,一撩衣衫从容跃下
陈柔和其他弟子尽心救治,除了鲁一平受伤过重还在昏迷,钱文敖自责过度痴痴呆呆,其余人皆醒转过来。孙振鹭与梅亦情忍着伤痛主持大局,还好国师残余的弟子只两三人,见国师不知所踪他们也方寸大乱,被烟霞宫众弟子制服
梅亦情坐在椅中,她刚服了几丸药,虽然还是痛楚却也能勉强捱住,只是心下实在担心,一则师兄还在昏迷不知何时会醒来,再则落笳去追国师,却不知现在何处?她一个人应付国师恐怕有危险
众人忧心忡忡,皆不发一语。片刻,几个小弟子急冲冲跑进殿中,气喘吁吁的要行礼,孙振鹭一抬手止住了:“快说”
为首的小弟子面色惶急道:“我们都找遍了,最后在后山悬崖边看到有许多打斗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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