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又拼杀一阵,这才恍然大悟,这人是诱着自己将剑招全演示一遍。她此时用的正是烟霞那一套有名的“天汉横云”,此是烟霞最有名的一套剑式,攻守兼备轻盈不失刚劲,婉转如蛟龙
落笳暗自懊恼,自己一时大意竟被这魔教中人偷师,当下刀柄一转,换成她自己修改过的“紫藤抱树”
那魔教人似乎没料到她乍然变招,一时有些慌手慌脚,偏偏这紫藤抱树招式最是灵动,落笳几番腾挪转移,逼得他无处出手
只听“咣当”一声,刀剑齐飞,撞到岩壁上溅出火光,显然后劲极大,在岩石上磕出一块缺口
原来那魔教人应接不暇,眼看落笳刀刺过来,急切间竟生生用内力挡住这刁钻一刀,但也拼的两人兵刃落地。落笳退后几步,虎口犹在作痛,那人身形也是一踉跄,可见也被内力激荡
但他毕竟内力不俗,稍一定住便立刻飞身过来,两掌带着强劲内力如山而来
落笳不敢大意,运足内息接下这一掌,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两人手掌相抵,两股内力立时拼杀起来。那人明显已经起了杀心,不像刚才一般还留有余地只是试探,此时催动全部内力,如巨浪般席卷而来
落笳苦苦抵着,越来越吃力。她明白论内功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觉得如泰山压顶般,自己已毫无还手之力,只要有一个不小心,便立刻经脉尽断
那人显然也是十分吃力,喘息声越来越大,但依然毫不放松,内力源源不绝送出,像是不吝内力也要将她杀死
落笳苦笑一下想到,自己所修这无名功法是魔教的无疑,现在死在魔教手中,也算是该受的责罚,她这么想着,略一分心,一股内力立时冲进体内,激的她胸口一痛,不觉喷出口血来
对方看她已是无法再坚持,立刻双掌用力。落笳咬着牙苦苦支撑,她内力已经快耗尽,心头却黯然不已,看来自己是再也无法护着景若了,但愿这人能给自己和景若一个痛快
在她眼前开始模糊时,突然觉得全身一松,像是对方突然收功。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觉得手掌发烫,无尽的内力如潮水般涌入她几近干涸的经脉
她大惊之下,急忙想收掌,但此时两手却怎么都收不回来,如同被黏住一样。随即她便感到这涌入的内力和刚才大有不同,并无摧毁之意,虽然气势蓬勃却温顺如流水,只顺着自己的经脉流淌,落笳略放心,但魔教诡诈功夫甚多,她依然提着一颗心
好在半天也没什么异样,但虽然没有杀气,随着对方深厚内力迅速涌入,落笳还是汗如雨下,经脉几乎难以承受
她不敢分心,小心翼翼引导着内力在经脉中流转,就在她将最后一点内力引入丹田时,忽觉手掌一松,紧接着对面那人一头栽过来差点撞在她身上
落笳大惊失色,随手拍出一掌,那人轻飘飘被打出几丈远。落笳不可思议的看看自己双手,再急忙去看,原来那人腰上插着一把短刀,正是景若随身那一把
落笳赶忙回头,看到景若倚在刚才那人站的地方旁边,双手紧紧抓着衣带,似是害怕至极
落笳急忙拉着她,连唤几声景若才回过神来惊慌道:“我杀了他么?”
景若虽然性格冷僻,当日初见落笳时,也曾说要杀了莫可文,但毕竟只是脾气乖劣泄愤的话。她是在佛堂间长大,往日所见不过侯门深户,哪里真的用过刀。刚才那人大笑时,她在后面毫无内力,被震得心血翻涌昏过去。刚一醒来,便看到落笳被逼得吐血,这才迸发出勇气,飞身过去将刀刺入那人腰间。也实在是她二人命不该绝,那人一身功夫,但运功时唯有后腰是弱点,被景若歪打正着的刺中
落笳心道好险,拉住景若擦去嘴角血迹,又安抚道:“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都要葬身在这里了。”
景若听了她的话,又看她无事,才放下心来。落笳过去查看一下,那人早已气绝。此时算来入洞的七人已经都被杀死,再无后患
落笳刚才承受了对方的深厚内力,此时尚不习惯,两腿如被灌铅沉重不看,但知道情况急迫,还是咬牙和景若一起急忙寻觅出去的道路
还好两人走了没多久,山洞一拐弯便走上主路,再往上走一会儿,前方便有了隐隐的光亮,洞口已经不远
奔出洞来发现外面正是晨光熹微,原来已在这洞中过了一夜。此刻站在山林中,闻着林间清晨的草木香气,两人相视一笑有恍如重生之感,不觉十指紧扣
走了几步,听的隐隐有马嘶,落笳喜道:“看来这些人的马就在洞外,正好咱们骑去”
果然循声而去,在密林后找到十来匹马。落笳找了两匹最健壮的来骑,她正要上马,却觉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景若吓得急忙翻身下来,却见落笳已经醒过来,景若跪在她身旁,落笳笑一下边起身边道:“不打紧,扶我起来吧”——她明白这是刚才那内力自己还不能运用自如,刚才强压着没事,现在略一放松便不能控制。她本想离开此地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运功,但看来不得不在这里处理了
景若经此一夜提心吊胆,此时见落笳摔倒惊心不已,却也乖乖的扶她起来,两眼犹自含泪,低声问道:“你可是受了内伤?”
落笳苦笑道:“并无内伤,是内力太足了”
景若好不诧异,拉过她手腕一摸,心脉十分强劲,放心之余也满脸疑惑。落笳笑道:“如何?你且放心吧,我没事的”
景若小心的扶着她找了个树后隐蔽处,落笳长舒口气,端坐运功,景若紧张的守在一边,生怕她再受什么伤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落笳终于将那内力收服,经脉再无暴涨欲破的感觉,反而浑身都暖暖的十分舒服,连在刚才对掌时受到损伤的地方也已平复,她心中很是喜悦
第81章 第 81 章
落笳边骑马边调整内息,一番运功之后,虽然刚才那真气在体内乱窜,动弹不得的情形不会再发生了,但体内这内力实在是比她之前的内力强大不少,如果要能运用自如,恐怕还得假以时日才行
景若依旧坐在她身前,几番折腾已让她疲惫不堪,刚才落笳突然不适更让她心惊胆颤。虽然落笳一再解释,她也很为落笳内力进益而欢喜,但还是不自觉的抓紧落笳手臂,生怕她再突然跌下去
落笳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也不再辩解。平白从魔教那人处得来了这深厚内力,换做一般习武之人不知得多高兴,但她心中却有些沉甸甸。若说以往那无名秘籍的来历只是揣测,此番与魔教过招时,却分明印证了那无名秘籍的来历。难道自己真的不知不觉修习了这么久的魔教功法?落笳心头黯然
她明白修炼魔教功法是武林大忌,轻则废去武功,重则逐出师门,即便是烟霞宫这等从来对江湖纷争置之度外,也决不会允许子弟修炼魔教功夫。但她修炼这功夫已有些时日,对这功法也多有所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深感其玄妙精深,若是要废去不练,也是十分的不舍
落笳心里两个念头纠结着,不觉眉头深蹙,直到听到景若说话才回过神来
景若刚才侧头叫了一声见她没有应,慌张的赶忙转过身来,正见到落笳神思恍惚,还道她是身子又难受,赶忙开口询问。落笳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没事,不过想事情出了神?”
景若一惊道:“可是听到了他们又追来了?”
落笳看她眼神惊怕,忙道:“不是的。”她略一犹豫,不知该不该瞒着景若,想来当日从悬崖下死里逃生后,便向景若解释过无名秘籍的原委,此时更不该再瞒着她,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忧虑全说出来
景若听明白她是为此事费神,神色顿时一轻,皱着眉想了想道:“就算是魔教的心法,这也没什么打紧的吧”
落笳知道她不是武林中人,不明白江湖中许多规矩,便耐心解释道:“魔教素有恶名,江湖中人人喊打,连他们的武功也被视为洪水猛兽”
景若听了一笑,想了想道:“那你自己修炼时可有觉得不妥?”
落笳摇摇头补充道:“并未觉得不妥,反而觉得经脉都受益良多”
便如当日落笳对霍于意所说的,景若是“至痴至真”的性子,此刻她一颗心都在落笳身上,只要落笳觉得好,她便更觉得十二分的好,至于所谓的江湖规矩,她心底里颇不以为然。更何况这无名功法曾救了落笳的命,帮她化去五毒散的毒性,所以景若先入为主,对这无名功法甚有好感,什么魔教啊名门正派啊,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景若想了想笑道:“既然无甚不妥,何妨继续练下去。比如一把好刀,放在恶人手中是凶器,但若是在好人手中,便是惩恶扬善的工具了”
见落笳面有豫色,景若心思一转接着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介意这门派之分,不过是时移势转而已,比如当日孔子周游列国,惶惶如丧家之犬,今日却为万世师表,所以恶不必恒恶,所异者,人心也”
她这话说的极堂皇,颇有些论道的意味。落笳见她一脸认真,也不便再跟她解释江湖正邪之分与百家争鸣的差异,但经景若这么劝慰一番,终究还是释怀不少,不觉在心中暗想:“不错的,我只要行仁义之事,何必在意所用的功法是什么”
她突然想起刚才景若似有话要说,赶忙道:“阿若,你刚才是要跟我说什么?”
景若听了这一问,刚才还正义凛然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害羞,有些迟疑道:“我想,想求你件事,不知你是否答应”
落笳笑道:“说出来听听,我自然是答应的”
景若有些脸红道:“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落笳听了这话大感惊喜。在回长安的路上她就曾提议要教景若武功,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她听景若说自己的心疾用药医不好,便灵机一动想到习武有舒筋活络的功力,如果练习一下,也许会有助于治好心疾
哪想她刚一说出,便被景若不冷不热的拒绝了,说是对舞刀弄枪这等事豪无兴趣,言语中甚是不屑,落笳虽然也略觉尴尬,但更多的还是可惜
回到长安后,她眼见景若再次晕倒,遂想找机会再劝她一番,可惜事情冗繁,一直没顾得上开口。今日景若自己提起,落笳自然大大的高兴,她微笑着问道:“怎么今日又肯学功夫了?”
景若自然也记得自己曾经拒绝学武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怕自己以后成了你的累赘,每次都碍手碍脚的”
落笳感动又欣喜道:“我答应你,一定教你。”她握着景若纤细的手腕道:“若是你的心疾能好,那该多好”
景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她自知心疾恐怕难愈,但不愿落笳为此忧心,便也不点破
过了中午两人终于行至山前县,这个县城名如其位置,正是走出层层高山后的第一座县城。自出了长安拍马南下,这许多天后终于再见到茫茫平原,真是心情大好。两人兴奋之余,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买了男装,在偏僻处换上了才赶紧进城
落笳在东河镇也曾着男装,此时驾轻就熟,换上一件织锦暗花赭色圆领袍衫,头发紧紧的束在头顶,脚蹬黑色软皮靴,腰悬宝剑,她本是绝美的人,这番打扮之下,清丽中更见俊逸。景若一看到她便笑的弯腰:“若是不知道,还真当你是哪里来的贵公子”
落笳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阿若换上这男子衣衫,也是翩翩佳公子呢。”景若这才想起自己也换了衣服,顿时脸通红,不自觉的闪身藏在旁边的树后
落笳笑着把她拉出来仔细打量一番,只见景若头戴一盏簇新的青黑软脚黼头,一身白色宣麻袍服,衬得肤色白嫩如细瓷,双目熠熠胜碎玉。穿上男装虽然略显单弱,却正好与她略羞怯的表情相配,眉目间尽显灵动,好一个风姿神秀的少年郎
景若被她打量的很是局促,觉得手脚放在哪里都别扭,落笳禁不住大笑道:“过会我要小心护着你,如你这般俊俏的小郎君,莫要被城中妇人们看杀了。”景若大窘,往日的伶牙俐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人走入城中,果然一路都为人侧目。这里山前县是出山后的第一座城,无论南来北往的人都会在这里歇脚,是以街道上很是热闹,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虽然行人中也不乏倜傥英俊之辈,但落笳和景若一个挺秀俊拔,一个飘逸雅致,如美玉出尘,走在人群中极醒目,引得路上的人指指点点,尤其是那沿街店铺的妇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攀门相看
落笳心中好笑,但依然绷着脸做若无其事状,景若却没经历过这样被满街妇人相看,低头垂眼不敢斜视,心道卫叔宝也不是好当的,还没走过一条街,早已满面红霞。偏听到有妇人大声道:“哟,小公子还不好意思~”景若羞得步伐更快了
因着之前折腾了一夜,落笳便想着今日不再赶路了,在这县城里找个干净轩敞的客栈好好休息一下。景若自然求之不得,她想安静下来再为落笳仔细诊治一番,看看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无恙
正想着便走到了最热闹的路口,这里是两条街交汇处,酒楼客栈云集,各家都有小二在揽客,见落笳和景若牵着马背着行李走来,早有一群人迎上来,七嘴八舌的鼓吹自己的客店。落笳也不插嘴,由着他们自夸,听了一会儿便指了指一个站在较外面小厮道:“便去你家看看吧。”她早看到这小厮衣衫整洁,又看他言语老实,想来主家也是忠厚人
其他人看到客人已经选定了客栈,便纷纷散去,落笳牵马就要走,一回头却不见了景若,她心中一慌,急忙倒转回去,却只见人群扰攘
落笳慌得拉住旁边小厮便问:“你可有见到刚才跟我一起的那位小公子?”
那小厮想了想往西一指道:“似乎跟人往西走了。”落笳急切之下也没注意到他眼神有点闪烁,只赶紧叮嘱他在这里等候,自己翻身上马便顺着街道往西
坐在马上高人一等自然也看的清楚,还没往西走几步,落笳便看到前面白色身影是景若
她急忙追去,刚到景若进去的门口,便有人跑出来帮她牵马,嘘寒问暖非常热情,落笳一怔,这才抬头看那招牌上写着“百花楼”三个字
落笳惊讶的四下看看,才发现这短短一条西街尽是这样的花楼,难怪她一走来便觉得脂粉气重,原来竟是走到这青楼云集处,难怪刚才那小厮言辞有些闪烁
还不等她多想,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扭着腰迎上来,香帕几乎打到落笳脸上,落笳嫌恶的捂着鼻子,那妇人却熟络道:“哎呦,公子好久不来啦,想死奴家了。”——往日来这里的多是些过往客商,大都是粗鄙的只知道用饮酒撒钱的中年汉子,今日竟连着见到两位风姿不凡的公子,这鸨儿心里早就乐成一朵花,明日可又有机会向隔壁的几个鸨儿炫耀,终究还是自己家的姑娘们好,才能让这样的公子们都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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