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翻身,却听门外有脚步声,紧接着一阵叩门。落笳赶忙去开门,来人是大巫师身边的年轻弟子,见到她便恭敬道:“落姑娘,师父请你们闲下来去找他”
景若也被吵醒,坐在床上有些茫然的揉着眼睛,落笳看她这样子不觉笑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昨晚上太累了”
景若无谓的摇摇头:“已经醒了就睡不着了,可是大巫师叫咱们去?”
落笳点点头:“并不是很急,你再歇会儿吧”
景若却已坐在床边梳理长发:“没事的,我本也睡不了多久,不如现在就过去”
待两人赶到,才发现大巫师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她们进来,大巫师的弟子和族长便止住话头告辞出去,大巫师也并不多留,抬手招呼景若到身边
景若有些好奇大巫师找自己什么事,没想到大巫师居然拿起身旁的卷轴递到她手中
景若惊讶的捧着厚厚的卷轴,一时没有打开,大巫师温和的笑笑,缓缓道:“这是老朽余暇时记下的一点点东西,觉得与你很有缘,便想托付给你。里面多有见识浅薄处,令景姑娘见笑了”
景若这才明白大巫师唤她前来的用意,急忙将那卷轴展开,匆匆忙浏览一遍,表情越来越惊讶,待看到最后脸色大变,受宠若惊又惶惑道:“此卷所记,俱是您一生心血所系,可谓字字珠玑,我资质愚钝,何敢受此厚赠。况且此卷中还有许多密不外传的东西,我一个外人,恐怕不妥”
大巫师依然笑的慈祥:“景姑娘何必过谦,你天资之高,实为老朽一生仅见,仅凭最基础的医理,便能解蛊,这般功夫便是那最好的蛊师也要赞叹。这些潦草文字能到得你手中,也算是了了我多年的心愿”
景若还要推辞,大巫师却摆摆手:“景姑娘,人和人之间是讲个缘法的,我之所以将它交给你,也是觉得与你有缘,并不是为了其他,你只管收下吧。至于那些所谓的秘术——”大巫师脸上露出释然又放松的笑容——“其实终究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大巫师说完这话,便微笑着看着景若,目光坚定似在交代极重要的事,景若自知无法推辞,只得将那卷轴收下。大巫师又与她们闲话一时,得知去追三妹娃的人手还没回来,落笳不免担心道:“可会有危险?三妹娃年纪这么小,背后定有主谋,却不知藏身何处”
大巫师也严肃起来:“我推测三妹娃伤后,便是往主谋处而去。去追的几个人都是通些医术的,应该不会有问题,若有线索,他们便会立刻回报”
落笳听到这放心一些,看来眼下只能等着消息了,
待两人离开大巫师的楼阁远了,落笳才好奇道:“阿若,大巫师赠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很贵重么?”
景若微微喟叹,有些感慨的将那卷轴卷起看了看,喜悦又有些茫然道:“我刚才匆匆看了一遍,这里记的是许多苗家独有的药方,医术,似乎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典故传说,应该都是大巫师用了毕生之力搜集整理的”
落笳点点头,这才明白过来大巫师竟将这样珍贵的礼物给了景若
景若顿了顿,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最后面,记了许多蛊术还有解蛊的方法,都是此前我从未见过的,恐怕是第一次这么完整的被记下来”
听了这话,连落笳也禁不住低声惊呼起来。能得到苗家的独门医术已是幸运至极,至于蛊术与解蛊的方法,那是连青苗都不甚了然的秘术,大巫师居然毫不犹豫的传给景若这个外人
景若亦自语道:“大巫师有那么多弟子,我看其中有些资质也不差,大巫师何以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落笳想起刚才大巫师的话,也只能感慨:“这大概便是缘分了”
景若像是想起什么,笑着道:“这下倒是让你吃亏了”
落笳奇道:“我吃什么亏?”
景若看着她,双眸清亮盈盈带笑:“当日我为了赶时间,才非要坚持翻山走近路,哪料到居然被困在这里,算来算去,恐怕也快不到哪里去,总还是耽搁你的事。倒是我在这里得了这么一卷宝书,说起来可不是你吃了亏”
落笳听她这一解释,也忍不住噗哧笑出来:“我倒不觉得吃亏,横竖来长了回见识也不错,也不是要赶着去火云教。况且嘛,你得了宝书便如我得了一般”
景若本还欲与她斗嘴玩,听到最后一句却一下子飞红了脸,虽然和落笳在一起这么久了,但落笳性格沉稳,甚少说这样的话,此时突然听到,景若心中又害羞又有几分甜意
落笳这才想到话中之暧昧,一下子也觉得双颊微烫,笨口笨舌的解释道:“就是说,你的医术高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很”
景若促狭又玩味的飞快瞥了她一眼,落笳登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回到屋中,景若顾不得歇息便迫不及待的展开卷轴,如饥似渴的读起来,落笳起初还站在她身后看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趣,索性自己去屋外看看有无新消息
她刚到门口,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老文满头大汗的出现在落笳面前,气喘吁吁道:“贵人,能不能,能不能,求求你,别杀三妹娃”
落笳不禁蹙眉道:“怎么了?”
老文此时喘息才定下来一些,苦着脸道:“阿青嫂,就是三妹娃她娘,已经受不了晕过去好几次了,真是让人不忍心啊,能不能求求你们去跟大巫师说个情,留三妹娃一条性命”
落笳也有些同情那个略佝偻腰,又黄又瘦的妇人,但此事关系重大,岂能因此改变,当下叹口气,温言道:“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三妹娃中蛊已深,留下来肯定为祸不浅,恐怕就是大巫师也不会心软”
老文双眉抖了抖,看上去极苦恼:“就没有什么法子不杀那孩子么?大巫师肯定有办法的,对了,还有景姑娘,景姑娘医术那么厉害,肯定能把三妹娃治好对不对?”
他想起景若用药如神,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兴冲冲的连脸上痛苦也减少了一些
“不可能”——只听屋中飘出一句冷冷的声音,景若缓缓走出站在落笳身侧。她刚才已经听到两人的对话,老文到现在还来说这些梦话,让她有些心烦
老文一见景若那面如凝霜的样子,立刻有些缩回去,半天才颤颤巍巍道:“景姑娘,你就不能想法子,就留三妹娃一条命就行了”
景若毫不犹豫道:“三妹娃中蛊已深,已非药力可救”
老文还要说什么,景若没好气道:“到底是三妹娃的命重要还是全寨子人的命重要,你自己想清楚,你是不是想等着她害死所有人?”
老文被景若几句话训的低头不语,却又心有不甘,想了半天,他抬头固执道:“可我看阿青嫂都快不行了,要是三妹娃有个三长两短,阿青嫂肯定也活不下去,太可怜啦,我看不下去,我心没那么狠”
落笳听了这话好气又好笑,这分明是抱怨自己与景若。景若一言不发的盯着老文,老文被她冷冰冰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想想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阿青嫂也的确可怜,不觉痛苦的低头长长叹气,一脸颓丧
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景若淡然道:“我跟你去看看阿青嫂”
老文无比惊讶的抬起头,却只看到景若表情无任何变化,依然一身冰霜,目光从他身上一闪而过道:“三妹娃没得救,她娘也许有救”
老文不知景若是否在应付自己,但已然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在前面带路
落笳也有些意外,好奇道:“怎么突然做这决定?”
景若轻轻咬了咬嘴唇,没作解释,落笳笑笑也不戳破她是心软了
老文在前面絮絮叨叨一如往常,细细的讲述三妹娃的爹娘都是多好的人,可惜阿青年纪轻轻就病死了,阿青嫂又是怎么一个人将三妹娃拉扯大,母女两人相依为命
他自己越说越动情,不管落笳和景若是否在听,自顾自痛心疾首道:“莫说阿青和阿青嫂,便是他俩的爹娘都是顶好顶好的人,不知怎么就造了这孽”
落笳听着也动了恻然之心,刚才抓住三妹娃时,她娘那凄厉的哭声犹在耳边。她转头看看景若,景若面无表情,不知是否在想办法
第107章 第 107 章
昏暗的屋中,阿青嫂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痛苦的阖着眼。论年龄她是老文的晚辈,但看上去又黄又瘦,加上佝偻的腰和毫无神采的双眼,第一次见到时落笳几乎以为她和老文是同龄人。落笳站在景若身侧,四下打量一番,见这屋中十分简陋残破,看来老文所言非虚,阿青嫂拉扯着三妹娃过的很辛苦
景若一言不发的坐在床前为阿青嫂把脉,老文和一众自发赶来照顾阿青嫂的村民在旁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似乎景若一来便能让阿青嫂好起来,待她一松手,老文便急切道:“怎么样?”
景若道:“没什么,她是受了太大刺激,再加上身体过于虚弱才会晕倒,我给你们写个补药的方子,再让她安心静养就行了。”说罢站起身来
一直躺在床上的阿青嫂却突然醒过来,一把抓住景若的衣袖,匍匐在床上,眼神热切又激动的对她说了些话,景若没料到她有这么大力气,反被吓了一跳,老文在旁忙解释道:“贵人,阿青嫂求你救救三妹娃”
景若楞了一下,同情又无奈的看着死死攥着她衣袖,眼中热泪横流的阿青嫂,终于还是摇摇头,对老文道:“你跟她说,我也救不了三妹娃,让她别多想,先养好身体”
老文哭丧脸道:“你这么说,简直是要她的命”
景若无奈的看看阿青嫂又看看老文,有些不知所措。阿青嫂似乎也从景若的表情中猜出些什么,脸上表情近似绝望,抱着景若的手臂,在床边上便叩头,口中不住的重复什么
景若被她扯的身子趔趄,老文赶紧上前把阿青嫂拉住,对景若道:“阿青嫂问你不是能解蛊么,怎么不替三妹娃解了蛊,让她好好的?”说罢,他趁阿青嫂低头抹眼泪,飞快的对景若使了个眼色。落笳在旁看到这一幕,心中也颇不忍,低声对景若道:“阿若,不如你先扯个谎,我怕阿青嫂受不了”
阿青嫂万分紧张的看着景若,乱发贴在脸上也浑然不觉,仿佛在等着她下最后判决。景若看看周围,表情十分为难。若是此时撒谎,或许能哄的阿青嫂松口气,于她治病有利,但这样诓骗病人,实非自己的本意,于良心上难安。景若觉得口舌发涩,众人期盼的目光令她难以承受
终究,她还是下了决心,认真道:“阿青嫂,我解蛊功夫浅得很,之前能救人也只是误打误撞的。三妹娃我救不了,真的没办法”
老文听到这话,不禁“嗳—”的叹口气,阿青嫂木呆呆的看着她,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疑惑的转向老文,老文垂着头,没精打采的低声用土话转述一遍,周围人表情都很是失望——虽然三妹娃闹得合寨不宁,但他们都相信那只是因为三妹娃受了蛊毒,只要解了她的蛊毒,依然是那个令人怜惜的孩子。但景若如此说,这结果让村民难以接受
阿青嫂听了老文的话,并没有如预料中一般大哭大闹,反而有些冷静的可怕,半天,才盯着景若的脸又问了句什么
景若听了老文的翻译,心中虽然不忍,却依然冷静的再次重复:“我真的不会解蛊,我解不了三妹娃的蛊毒”
直到得到她第三次重复,阿青嫂的脸色突然一变,仰脸向后倒下
众人登时大乱,七手八脚的将阿青嫂扶起,她已是面色惨白,景若俯身揉了几个穴道,她才缓过口气来,却面色悲戚,闭着眼躺着眼泪不住的流
景若起身去写药方,老文跟在旁边,虽然他不敢直接责怪景若,但依然嘟嘟哝哝,很是不满。景若全做没听到,写好药方递给他时瞪了他一眼,老文立刻噤声,却不甘心的在景若转身时,在背后长叹口气
落笳也觉得景若这般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此时不便与景若争论这些,她走到床前对阿青嫂温和道:“你放心,虽然阿若不会解蛊,但我们会去求大巫师的,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大巫师兴许能救三妹娃”
老文听到这话也如抓住一线希望,急忙说给阿青嫂听,阿青嫂听了这话睁开眼,落笳赶紧握着她手道:“别担心,我们会尽力将三妹娃带回来,让你全家团圆的”
阿青嫂听了老文的解释,眼中迸出希望的光彩,口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盯着落笳满脸感激之情的对她点点头,俯身便拜倒
心情沉重离开阿青嫂家,落笳才对景若道:“阿若,刚才你怎么不先骗阿青嫂一下,空惹的她死去活来”
景若看她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从不会扯谎逗人开心”
落笳无奈道:“又不是真让你撒谎,只是阿青嫂已经那么虚弱了,又受不了刺激,你先哄她安心养好病,日后再说也不迟”
景若摇头道:“我不会也不愿”
落笳还要开口,景若索性道:“我资性愚鲁,这等伶俐功夫学不来,令你失望了”
落笳皱眉道:“怎的这便是伶俐?”
景若道:“总归我是不会骗病人,治不好偏说治得好,惹得她空欢喜。”
落笳正待与她争论,却见大巫师身边那个年轻弟子跑来,面色匆忙道:“落姑娘,景姑娘,找到三妹娃的踪迹了,我师父请二位赶紧过去”
听到他这样说,落笳和景若也就止住了话头,急忙随他回去。大巫师和族长已经在商量安排人手了,虽然追踪三妹娃是急事,但毕竟还要防着对方会否趁此偷袭,因此除了十多个个会些简单功夫的外,其他大部分人都留下来由族长领着护卫寨子。见她们赶到,族长便道:“上山路崎岖,二位姑娘不如留在寨中,好歹有个照应”
景若一心想同大巫师去看个究竟,自然是一口回绝了族长的好意,虽然族长一再提醒山路难走,但她下定了决心,毫不为所动,大巫师看她如此坚持倒是笑了笑
族长和大巫师最后商定了安排,正待出发时,却听外面一阵喧哗,众人正不明所以,却见老文气喘吁吁跑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人踉跄跄的进来,竟是阿青嫂子。她这一路急忙忙的,进了屋半天都在大口喘气,面色发青嘴唇颤抖,周围簇拥着一众妇人
老文无奈道:“阿青嫂子听说找到了三妹娃,非要一起去”
族长看这架势已经头大,听了这话不禁皱眉呵斥老文:“瞎胡闹,怎么能让她去,再说是在后山,阿青嫂这样子难道要人抬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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