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大巫师泣不成声,趴在朋生的身体上哀声痛哭
落笳看他哭的太伤心,上前扶起大巫师
大巫师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略一迟疑才反应过来,擦去泪水,坐起身来,对着落笳匍匐在地
落笳见他行此大礼,慌忙去扶他。大巫师却道:“落姑娘,此番全仗你和景姑娘,救了我们一命,你们也救了整个寨子”
落笳慌忙推辞,大巫师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你能答允”
落笳点头道:“大师请说,若是我能做到,自然会尽力”
大巫师低头沉吟一下,看着手中的骨刀道:“今日这件事,请你务必莫要说出去”
落笳闻言愕然,大巫师向来行事如世外高人,此时竟有这般请求。大巫师似哭似笑:“此事因我一人而起,是我当日糊涂,但若是说出去,我师父和徒儿的名誉都要被牵累,事关重大,请落姑娘答允”
落笳明白在寨中大巫师这一职位的超然崇高,若是被人知道此事,的确是名声大污,况且朋生已死,此事应当就此终结了,便点点头道:“自然,我知道如何与族长去说”
大巫师感激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落笳深吸口气道:“咱们走吧,你的伤很厉害,要赶紧去找人救治”
大巫师摆摆手道:“容我与朋生道个别。”落笳听了这话点点头,转身留下他一人,先去查看景若如何
刚走出去两步,忽听后面一声微响,落笳急忙转身,只见大巫师双手握住骨刀,刀身已深深没入胸口,暗色的血从他口鼻淌出
落笳大惊,一步跨过去扶住他到:“你这是!”
大巫师却面色轻松:“你不用管我了,我早已中了朋生的蛊,就是回去也活不了——”他气息短促,胸口起伏,连吸几口气才继续说道:“全是我造的孽,我自己来还”
说罢,他挣扎从落笳身边爬开,趴在朋生身边道:“这块石头在我心上压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可以放下了——”言罢便没了声音
落笳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半天才回过神来俯身去试,大巫师早已气绝
落笳幽幽叹口气,从衣角扯下块布,盖住朋生和大巫师的脸
她转身急忙去景若身边,将景若抱起,沾点水将她脸上擦净,轻拍脸颊,连呼几声,终于景若慢慢睁开眼。落笳大喜,赶忙问道:“阿若,你没事吧”
景若表情迷茫,瘫软的靠在她怀中,看着她道:“我这是在哪里?”
落笳不愿她看到身后的狼藉,扶起她道:“还在刚才洞里,我们得赶紧回去报信”,景若这才回过神来,表情犹带几分惊恐:“其他人呢?巨蟒呢?”
落笳不待她再问,已经将她背起往洞外走去,直到见到天光才松了口气
景若一动不敢动,紧紧抱着落笳
第113章 第 113 章
走回寨子路上,落笳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与景若,景若听罢亦不胜唏嘘。落笳叮嘱道:“回了寨子莫要提起此事,只说咱们醒过来,发现他们都已经死了。”景若点点头叹口气
见到族长时,落笳也是这般说辞。族长听罢,思索一会儿,便安排落笳与景若去休息,他自领了一群人去山中查看,待到傍晚时方才回来。再未提起山中情形,只说明日就可安排两人动身
落笳听罢心中长吁口气,知道此事算是就此平息。族长依旧安排龙木柯带路,龙木柯经过此番中蛊折腾,对落笳和景若尊敬非常,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不待落笳吩咐,自去照料马匹
族长本还邀请二人再休息一下再出发,但落笳恐怕夜长梦多纷争再起,辞了族长的好意,定下来第二天一早便走。老文急着赶回去准备给儿子娶媳妇,也是第二天便出发。这几日共历生死,两人与老文也生出熟悉之感
落笳想起自己与朋生相斗时,能顺利避开蛊毒侵扰,便向景若询问此事。景若早将此事置之脑后,此时落笳提起才恍然大悟:“是了,我当日唯恐这里有邪毒相侵,故写了个方子,熬药让你擦身,没想到竟派上用场”
落笳道:“既然有用,不妨将这方子留一份给族长”
景若笑道:“是了,这主意好,大巫师待我不薄,赠我书卷,是该回赠点什么。”——话音刚落,突然想起大巫师已故去,立刻止住话头,面带凄然,转身自去写药方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动身出发。龙木柯早已等在门口,此时天刚亮,远远不时传来狗吠。寨中才起炊烟,迎着朝霞与薄雾,分外宁静祥和。周围青山缥碧,绿树苍翠,落笳四顾之下颇感喟,惟愿寨中自此再无波澜
刚走到寨口,却听到一阵喧闹,一群人簇拥着族长迎向前来,落笳和景若相对一怔,还以为是又有什么事情,待族长走过来,才明白是寨中的苗人自发来送行。两人受宠若惊,赶紧下马辞谢,费了会儿功夫才终于出了寨子,但行李中已被塞满各色吃食,看来这一路是不用再准备干粮了
龙木柯沉默寡言,做事却极为细心,在陡峭的大蓬山中行走如履平地。三人一路平平稳稳的到了镇远,龙木柯向二人辞行,无论落笳怎么塞给他碎银子都不肯接,像逃一般的走了
落笳无奈收起银子,景若在旁道:“这些苗人真是淳朴,看来化外之民也自有其可爱之处,此是天性,不必圣人教化亦知善恶”
落笳点头称是,景若思忖了一下又道:“我看这青苗人都甚是纯良,待陌生人尚且如此热忱,何以当年能做出屠戮黑苗这种事?按朋生所言,竟是连他年幼的妹妹都没有放过”
这两日落笳也将此事反复思量,终究想不出个理由,她迟疑道:“许是那个什么圣物太重要了?大巫师说他师父当时非常生气,几乎是震怒”
景若蹙眉道:“不知是什么圣物,竟能惹得前任大巫师发那么大火”
落笳摇摇头道:“可惜大巫师并没有说”
景若也有些惋惜:“大巫师当日只说是个药鼎,其他都没来得及说”
两人在城中一处旅店安顿好行李,便在城中四处走走。这镇远城倒是与保山有几分相似,无论屋舍还是口音,连集市上贩卖的货物都相似。景若本不喜人多的地方,但为了看看此处药店干货店可有中原难得一见的药材,便拉了落笳到市集中去
此处店铺相连,招幌纷飞,药材店、木器店、绸缎坊,茶舍、酒楼、食肆,走街串巷卖花的、卖瓜子的,吆喝声不绝,倒也是个繁华的所在
两人正边逛边说笑,忽听街边传来一声哭喊:“你骗我银子!”接着便是嚎啕大哭,听起来像是个孩子,声音还带着稚气,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落笳和景若也停住脚步,向街角处望去。原来那里有一个博戏赌财物的小摊子,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个孩子在。那孩子约莫八九岁,穿戴整齐,看衣饰倒像是个大家子弟,只是此刻一脸气狠的样子,眼泪汪汪的看着摊主,他已在这里输了不少银钱,虽然明知庄家有诈,却没什么证据,又气愤又怕家里大人知道了责怪,这才大哭不已
周围的闲汉赌客对这一幕见怪不怪,成日都有人赌输了发疯的,没什么稀奇。大家也不去劝他,反而笑嘻嘻的看着他哭。那孩子见众人如此,更加委屈,哭的脸都涨红了
落笳扯着景若衣袖快步走开,这种赌摊还是少搭理的好
两人逛了一时,看看到了正午,便信步走入一间食肆,找个背街临窗安静的位置坐下。想着这些天在苗寨中都没顾上怎么好好吃饭,落笳点菜时便有意多点了一些,若是按她往日的习惯,一碗素面即可,今日却特地点了几道精致的饮食
景若在旁直笑:“果然阔气了就是不同呀。”虽然嘴上如此说,景若也明白落笳是为了让自己多吃点,才这么费心
落笳也笑着打趣道:“可不是,胆气都觉得壮了”
景若笑的分外开心
不一时饭菜上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正待举箸,落笳突然觉得似乎有人看着自己,警然回望,待看清楚了不禁愕然,隔着一条窄窄街巷,一个人呆呆的望着自己这桌,正是刚才赌输大哭的孩子
景若见她的表情,也停下筷子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那孩子衣衫散乱,痴痴的看着桌上的饭菜,脸上露出十分渴望的神情。待发现自己被人发觉了,那孩子一下子涨红了脸,尴尬又倔强的转身走了
他的动作都被落笳和景若看在眼里,两人不觉一笑。景若哂道:“还有些骨气,看来还是孺子可教,只是这么小就学着赌,真是活该饿一饿肚子”
落笳收回目光,摇摇头道:“看样子还是大家子弟,不知怎么没人管,由着他在街边赌钱”
饭罢,两人便按原计划,往法净寺一游。法净寺乃是镇远名刹,建寺已有数百年,虽然在此荒僻之所,却声名远播,不光在镇远城中备受推崇,连附近的保山等城镇,也有信众不远翻山越岭来寺中参拜。法净寺现任主持慧然长老,更是精研佛法数十载,弟子无数
景若听说有此寺,便要去寺中一拜。她要去的地方,落笳自是无有不允,更何况当日景若病中,落笳曾得一梦,梦中佛像大放光芒,醒来之后景若的病便有了转机。落笳本不信佛,但自此心中多了份虔敬,很是愿意拜访名刹
两人缓步而行,好在这镇远城并不大,从这里走到城北法净寺也用不了多久权当散步了
穿街过巷,眼看法净寺塔已不远,却听到旁边巷子口一阵喧闹:“去去去,快到一边去,莫挡了我的生意”
落笳好奇望去,却哑然失笑,只见一个包子铺前,刚才那赌输的孩子正怯怯的往一边躲闪,包子铺的主人一脸不满的训斥他
景若笑道:“还真是有缘呐”
那孩子一抬头看到她二人,满脸不好意思,低着头侧身贴着墙就要走
落笳看他一脸孩子气的可怜相,想到自己正是去寺中,索性随手做件善事。她看了景若一眼,景若正与她心思相同,落笳遂冲着那孩子招招手
那孩子看有人招呼自己,也是一脸惊讶,犹豫一下还是踅过来了
落笳俯身问道:“你的钱是不是输光了?”
那孩子一下子表情大窘,半天讷讷的点点头,落笳掏出几个铜板,温言道:“以后莫去赌了,这些钱给你买两个包子吃”
那孩子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看落笳又看看景若,终于伸出手接过铜板,景若在旁道:“以后可不准再去赌了”,那孩子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没回话,转身便跑了
景若笑着摇摇头:“可不知他会不会学好”
落笳挑挑眉道:“看他造化了。”说罢,两人便继续前行
快到山门前,又热闹了起来。法净寺天天信众络绎不绝,连带着卖货的生意都兴旺起来,卖时令鲜果的,卖竹篮的,卖香烛的,排了一长串
落笳和景若随着人群拾阶而上,只听后面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一回头才发现,刚才那个孩子从人缝中挤过来,左手握着个热腾腾的包子,右手捧着一个正咬了一半,一脸兴高采烈,明显是追着她们而来
景若奇道:“你怎么又来了?”
那孩子边喘息边道:“刚才忘了问你们的名字,我回家找爹爹要了钱来还你”
落笳笑道:“几个包子钱,不必还了”
那孩子笑的很害羞:“不行的,还是要还的”
许是吃饱了肚子,那孩子脸上的表情愉快了许多,倒也是眉目清爽。景若笑道:“你问我们叫什么名字,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孩子听了这话,扬眉一笑道:“我叫李天赐,不过爹爹和伯伯们都叫我鱼存,你们也叫我小名就行了”
落笳和景若闻言大惊,出发前吕涤清曾将火云教中细务都说与她二人,其中李崇一的独子正是叫李天赐,小名叫鱼存的,莫不是眼前这小孩子
第114章 第 114 章
落笳与景若猜的不错,眼前这埋头猛啃包子的小孩正是李崇一的独子李天赐
李崇一别无子女,年近天命才得李天赐这一个独苗,十分疼爱,真是恨不得时时抱在怀中。但思量到自己掌教这些年中,虽然火云教从一个不起眼的边远教派一跃而为武林中不可小觑的一个门派,这些年竟隐隐有取代青城派西南第一大派的趋势,然而其中开罪的人也不少,不说其他教派,便是火云教内,觉得自己专段独行的,心怀怨怒的也颇有人在
眼看自己年纪渐老,李天赐母亲又是地位卑微的婢女,而儿子尚在稚龄,万一自己一日撒手,恐怕李天赐会被人谋害。所以李崇一尽管心中无比宠溺李天赐,平日里却表现十分严厉,无论读书习武,还是礼仪规矩,要求的比一般弟子还要严格
至于李天赐的小名鱼存,倒也有个来历。他五岁那年,顽皮偷偷跑到火云教研制□□的院内,趁着诸位师兄不注意,偷了一把毒草揣在口袋中。他本是要出去试一试毒性,顺便给那些周围猎户农户的孩子显摆,没想到后来碰到其他师兄好心给他点心吃,便随手将点心一起放在口袋里。后来忘了此事,玩饿了直接从兜里抓出点心吃,那点心上沾了毒草的汁液,吃下去不一会儿就毒发。李天赐疼得在地上直哼哼,偏偏周围都是孩子没个大人,见此只吓得围在一圈看,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李天赐哼哼声越来越小,脸色发灰,躺在地上双腿乱颤,幸得火云教副使鱼彭正路过,见此赶忙就地施救,才救回李天赐一条命。李崇一知道此事后,好生感激,让天赐拜鱼彭为义父,鱼彭坚辞不愿受功,李崇一便给李天赐取个小名叫鱼存,意味全凭鱼彭相救才存留下来一条命,并时时提醒李天赐日后莫要忘了鱼副使的恩情
火云教几位副使中,程天德与果禾向来敬服教主李崇一,冯明乾则对李崇一颇有微词,甚至当面争执过,不过他是四位副使中功夫最弱的一位,以李崇一的实力,自不会惧他。鱼彭倒是个异类,他一向沉默不多言,在教务上最秉公执中,对李崇一的拉拢从不理睬,但也未曾听闻他在私下议论过李崇一
落笳与景若也曾讨论过此事,景若认为李崇一恐怕是吃不准鱼彭的心思,所以才施此苦肉计,算准了会被鱼彭碰到,才故意让亲生独子中毒,好拉近李天赐与鱼彭的关系,日后鱼彭不至于下毒手相害
落笳虽然觉得这招未免过于行险,但李崇一心计百出乃是有名的,为了李天赐的前程,便是如此也不足为怪,更何况火云教善用暗器和下毒,以李崇一的手段,让李天赐中毒有惊无险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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