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修习内功完毕,范如一便又拉着落笳比划剑术。范如一是李崇一的弟子,论年龄比刘有定还大些,只是她入门较晚,江湖中一向只论拜师时间不论年龄,所以她反倒得喊刘有定一声师兄。范如一在火云教中人望甚高,此番受命指点落笳内功功诀,倒也尽职尽责,并未因为百草门门派不显而对落笳有半分蔑视
落笳颇礼敬她,只是一想起她是刘有定的师妹,难免有些心虚,几次对剑都借故输于她,没想到范如一不但未有矜色,反而大加赞赏落笳出剑凌厉,身法敏捷,倒令落笳不知该如何答她,只得唯唯而已
今日既然范如一再开口,落笳也不好推辞,两人便在院中比划起来。范如一还是一如既往的称赞落笳,并直言落笳比前几日大有进步,若是再练习下去,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周围一众火云弟子听了这话,或惊叹或不忿,啧啧一片
范如一见状便道:“落姑娘,我们火云与青城接触不多,对他们的剑法知之甚少,你既然会他们的剑法,不如完整的比划一遍让大家开开眼”
落笳知道范如一这是故意让自己显显剑法好弹压周围弟子的傲气,她心中着实感激,但却不得不解释道:“我对青城剑法也不甚精通,只是略知一二,怎么好在大家面前献丑”
但范如一却坚持,周围的弟子也颇有兴致想看看那青城的剑法到底哪里高明,落笳推辞不下,只得硬着头皮举剑演示,范如一也退到弟子们中间认真观看
落笳放慢速度,一招一式的将青城的剑法使出,还故意用错一些。火云教弟子自然没注意到,都在旁指指点点,议论不断,一时道这一招用的巧,一时又叹这一剑若是低个三分,倒令对手无还手之机。落笳全部放在心上,只专心舞剑
刚一个弓步反身后刺,余光中一个身影闪过,还不待落笳转身,鱼彭倒提宝剑已杀到跟前,挺身直刺毫无凝滞
周围一阵惊呼,落笳来不及反应,收腿后仰,避过一剑,挺腰一招雁回式斜里刺出,将对方剑势挡住,两人顿成僵持之势
鱼彭仰天大笑,手一挥收起剑,赞赏道:“不错,落姑娘这雁回式练的不错,看来雁荡门指点的很精心啊”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议论纷纷,大家投向落笳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落笳脸上一红,赶忙收剑拱手道:“让鱼副使见笑了。实不敢相瞒,这雁回式乃是雁荡门所授,上次姚里姚堂主来我门中,一时兴起教了雁回式,在下学艺不精,刚才贸然使出,多有得罪。”
鱼彭宽和一笑道:“哪里的话,你剑法的不错,可见姚堂主堪为良师啊!你只愿学我火云内功,可是因为已经修习了雁荡剑法?”
落笳红着脸答道:“鱼副使谬赞了!一点浅薄功夫哪里入得了您的眼,姚堂主确是好人,虽然看起来严肃的很,但教我们功夫时却很耐心。在下正是因此只敢请教火云内功,在下既然已得姚堂主传授剑术,再学火云的功夫,那既是不敬火云教,也是不敬雁荡门。”
落笳与雁荡门中的堂主知之不多,也就是在东河郡马家与姚里见过一面,此时胡乱攀扯上。哪知鱼彭却上了心,他今日本是有意试探落笳的功夫,这般突然偷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功夫套路,哪知却套出来这番话
鱼彭也是认识姚里的,知道他是莫玄草心腹之一。听落笳这么一说,鱼彭心中顿时好气又好笑,心想雁荡门原来私下瞒着自己还在拉拢百草门,莫玄草真是机关算尽,只可惜今日被这百草门小弟子说穿帮了,看你们还想瞒到几时
他虽心中愤愤,但修养却不错,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反而越发和蔼道:“你这般年纪就能遇到姚堂主这般厉害的高手指点,且潜心苦练,日后必定不凡。”说罢,又勉励几句才离去
鱼彭一离开大家的气氛才活跃起来,范如一高兴道:“原来你还会雁回式,真是深藏不露啊,快给我们比划比划看看!”
刚才那番对答落笳已经生出一身冷汗,赶紧推辞道:“今日实在乏了,改日再专门演示给你们。”范如一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她去休息
见周围无人,落笳才长长出口气,赶紧回想一遍刚才可有破绽。想了半天也觉得自己应对的似乎合情合理,鱼彭的表情也未见起疑,这一关应是过了。若不是刚才突然听出周围有高手的呼吸声,因而早作准备,自己猝不及防间,恐怕出手便是烟霞剑法,以鱼彭的老辣,不会发现不了。若是那样,真是百口莫辩了。落笳定定心神,调匀气息,如往常般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表情缓步走回屋子去
第120章 第 120 章
鱼彭亲自试过落笳的功夫后终于放松了一丝警惕,连带程天德也对教景若功夫懈怠不少,两三日才来一次,景若乐得没人管,她每天只装模作样的比划一遍功夫,只等着和鱼存出去乱逛。鱼存不知为何特别喜欢粘着景若玩,而景若也偏不烦他顽皮。虽然在没人的时候景若总是随心所欲使唤他,但鱼存无一点不满,总是乐颠颠的听景若指挥去采药摘草,又一路小心翼翼扛回去
这一日刚从侧门溜出去不久,鱼存窥着四下无人,便故作神秘的凑过来道:“景姐姐,我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
景若兴味索然的应付道:“有什么好地方,这周围都看过了。”她着实不像往日般兴致高,昨夜说起打探消息的事情,落笳言语间有些担心焦急,连带景若也不觉发愁起来,难道就这样比划几日功夫便离开?不止落笳,就连景若也心有不甘
鱼存还是只知道贪玩的年纪,自然没察觉景若的情绪,兴奋又有点紧张道:“小声点,跟我来就是了”
景若见他这模样也不觉起了好奇心,跟着鱼存顺着山路走了半日,便察觉到与往日上山的路不同,她问鱼存,鱼存却笑着怎么都不肯说。眼前渐渐没了路,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草丛间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景若一手提着裙子,满心怀疑的跟着鱼存
山路一转,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一片浓绿让景若眼前一亮,不觉深入几步,一回头却愕然发现鱼存不见了
景若左右找了找都没看到鱼存的影子,又唤了几声也没回应,不觉心下着慌。景若试探着往竹林深处走去,刚走几步,却突然觉得身后有异,她猛然转身,身后除了修竹别无他物。景若心中打鼓,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向前,没走多远,那奇怪的感觉又出现。她赶忙回头,却只看到身后不远处一棵竹子在晃动,发出倏倏的响声
景若先惊后喜,大声道:“原来你藏在这里”边说边走了过去。哪知走近一看,那竹子后面哪里有人
景若尚在疑惑,附近倏倏声再起,听到这声音她莫名的竟出了身冷汗,缓缓转身,果然不远处一株嫩竹无风而动,显得格外突兀
景若大着胆子抽出剑来,与那竹子对峙着,偏那嫩竹仿佛有眼,长剑甫一出便无动静。景若简直能感到自己的汗在渗出来,四周静的呼吸声都能听到。此时身侧倏倏声又起,景若惊吓中,举剑便砍,然后迅即后跃,抽身便走
偏着林中多生藤蔓,又湿气重,枝叶上都是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景若心慌之时,本就步法不稳,一个不小心踩在藤蔓上,登时滑倒跌在地上
旁边林子里“哎呀——”一声,鱼存从一丛茂密的竹子后面蹦出来,神色焦急的蹲在景若身边道:“你没事吧!”
景若刚才受了那番惊吓,又跌的狠了,此时见到他,皱眉生气道:“你跑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鱼存见她这样心中也是不安,惭愧一笑道:“我藏起来跟你玩嘛”
景若寒了脸不再理他,只掏出手帕低头擦去身上的泥污,她双掌都擦破了,稍一用劲鲜血便渗出来,景若却不去处理,捡起掉在地上的剑,一言不发起身便折返
鱼存见她如此,立刻慌了神,挡在她前面道:“景姐姐,咱们还没到呢,你怎么就回去?景若也不回答,只是闪着身子想躲开他,无奈鱼存这小家伙滑的像泥鳅,怎么都闪不开。鱼存嬉皮笑脸道:“不要这么早回去嘛,回去多无聊呀,又是要练功”
景若冷哼一声道:“也比在这个鬼地方强,这林子里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自从上次在寨子里的遭遇后,景若是有些怕那些诡异的秘术,此刻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落笳身边
鱼存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不禁哈哈笑起来:“原来你怕这个啊”
景若闻言不禁脸上泛红,被一个小孩子这般取笑,让她心中羞恼更甚。鱼存却急忙忙的大吼一声:“你等着!”说罢一头钻回刚才景若挥剑的地方
景若虽然气恼,但见他如此也有几分好奇,驻足看着他要耍什么花样,只见鱼存拔出佩刀,蹲在地上挖几下,高兴的举着半截竹子根高声道:“就是它了”
景若不禁走近几步,偏着头打量那竹根,不解道:“是什么?”
鱼存得意的指着地上挖出的土道:“喏,这就是竹鼠洞,刚才就是竹鼠在咬竹子根呐,所以竹子才会动,把你吓一跳”
景若正好奇竹鼠什么样,听他说起刚才自己的狼狈样,立刻冷下脸来。鱼存见她脸色变了,立刻打个哈哈掉转话头道:“啊呀,可惜啦,没抓住竹鼠,不然烤来吃可好吃呐,比猪肉鸡肉都好吃!”
听说他要吃什么鼠,景若做出个嫌恶的表情,一转身便要走。鱼存这下着了急,扯住她胳膊道:“景姐姐,别回去啊”
景若道:“我找落笳有事,你只管不让我回去是想怎样?”鱼存听了这话,只当景若是要找落笳告状。说也奇怪,明明落笳对他很是和蔼,从不像景若这般又使唤又训斥,他却有几分怕落笳,觉得落笳看起来就如自己那些严肃的师兄师姐一般,一点也不亲近。虽然他年纪小小,也知道落笳很护着景若,要是那位落姐姐知道自己这般恶作剧害的景姐姐跌破了手,恐怕没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鱼存心一横,鼓起勇气对景若道:“你知道穿过这竹林是什么地方么?”
景若根本懒得理他,鱼存一本正经道:“后面就是我们火云教的禁地了,是不准人进,我是偷偷带你来的”
景若心中一动,却只是声如冰霜道:“你们的禁地关我什么事。既不准人进,那我正好回去”
鱼存拼命摆手道:“不是啊,你听我说,因为不准人进,所以这周围的山上,有许多别处少见的药草,我才特意带你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景若倒有了几分兴致,鱼存趁机道:“别人可是没机会来的”。景若想了想,终于把鱼存作弄自己的事情暂且放下,抿了抿嘴道:“那咱们去看看吧”
鱼存兴高采烈在前面带路。果然过了竹林便是一幽静山谷,旁边飞瀑顺崖而下,幽草奇花遍地,景若不由暗自赞叹
鱼存指着不远处的谷口道:“那里进去便是禁地了,咱们只在谷口这里转转,不算犯戒。”他低头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带你来了这里”
景若早就被花草吸引了精力,听他这么说,反而好奇笑道:“若是进了禁地又怎样?里面有什么宝贝?”
鱼存想了想道:“应该没什么宝贝,好像很多年没人进去过了,大概只是以前人练功的地方。而且出来肯定要被我爹爹和伯伯们骂一顿,搞不好还要受罚”
景若点点头,她本也没打算进去,听到这话更是将此事抛在脑后,蹲下身一门心思的钻研药草,不时指点鱼存去挖几棵带走
这般不知不觉日已偏西,两人这才动身回去,景若突然想起来一事问道:“今日咱们在这里待了许久,万一被鱼副使他们知道了就难办了”
鱼存不在话的摇摇手道:“放心,今天去打探消息的师兄回来,鱼伯伯他们肯定没空理咱们”
景若奇道:“什么消息”
鱼存看了她一眼,表情慎重的想了想,洋洋得意道:“罢了,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百草门的,你们不是说青城的那个什么掌门被杀了么,我伯伯就是派人去打探此事的”
景若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暗呼糟糕,若是火云教真的派人去了蜀中,岂会不去百草门,那不就全拆穿了
她心急如焚,急走几步才想起来,自己与落笳才来此十来天,而此地距蜀地千里之遥,就算火云教获知消息当日就派弟子出发,这么短时间根本来不及一趟往返,即便火云教熟识地形,怎么算日子也是都是对不上的。她心中略松,斥责道:“胡说,从这里去青城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鱼存看着她眨巴眨巴眼,困惑道:“青城很远么?比镇远还远?那我就不知道啦,但明明是和那个青城有关的”
景若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她想此事恐怕还真有几分关系,要早点回去和落笳商量。这般想着,景若不禁加快脚步,鱼存背着小竹筐也不敢落后,加快脚步赶紧跟上
是夜有风无月。落笳一身黑衣不露形迹贴在燕来堂外,侧耳听着内里的说话声。屋内灯火闪动,说话声有些噪杂,尤其是程天德的大嗓门,极是好认。自景若匆匆找到她告知此事,落笳立刻着手准备,好在这燕来堂她是来过的,这几日以来,火云教的地形也摸得烂熟。此时她伏在屋外,调匀气息,自信屋内无人能察觉,而一旦被发觉,她也已经想好对策
只是她听了半天,倒越听越疑惑。里面人都在说什么“商队”、“传信”,至于“吕老头”恐怕是吕涤清了,那商队又有什么干系?
落笳自然是听不懂他们的话,这些弟子本就是受命去查吕涤清送来的那封信的。鱼彭为求稳妥,还不愿将得力弟子撒到青城去打探消息,因此先让他们去找那送信来的商队,确定送信人是不是吕涤清
听了半天,落笳终于听出点意思,大概是吕涤清也送了封信来,大概与自己同时到了火云教。她理了理思路,正想再听到底什么内容,却突然浑身一冷身体发僵
她不敢转头去看,但不用看也明白一定有高手发现自己了。目光明明是毫无实质的,但此刻被一个高手盯上,这目光破空而来却让落笳如陷罗网,犹如被猎人长箭瞄准的猎物
她小心翼翼的提升内力,努力将气息控制到最轻,她自信就算此时屋内人走到窗前也无法发现自己,但为何自己却依然如芒刺在背。她更想不明白的是,此刻火云教的重要人物都在屋中,是谁发现了自己
如此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落笳忽觉身上一松,知道对方移开了视线。她趁此机会纵身一跃,飞快的掠墻而走,遁入火云教外密林中,彻底与黑夜融为一色
不远处,燕来堂另一个方向,院墙外的山坡上,鱼彭负手而立,看到这一幕动了动身子想要去追,但终于还是没去。对方身形太快,而且一跃起便是向着那片林子,隔了这么远,对方明显内力不弱,自己很难追上。他叹了口气,对方也真是机警,抓住自己稍一分心的空子逃遁
75/182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