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罗衣笑着“嘁——”一声,松开手将景若推到落笳怀中,调笑道:“跟着她有什么好的,打打杀杀多费心,哪像在这里,游湖逛山,包你过的快乐胜神仙”
落笳将景若抱紧,像是怕被乔罗衣抢去般。景若不为所动道:“可是落笳不在,就我一个人,神仙也没什么做的”
乔罗衣嗤的一声笑了:“好好好,真没想到你们姐妹情深至斯!”有对落笳道:“你看阿若,这么大的人了,说的话来还像个孩子一般”
景若闻言脸上一红,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在外人面前有些放肆了,赶忙争辩道:“我不愿和落笳分离,这话是发自本心,是赤子之言。赤子嘛,本来就是小孩子,唯有童言无忌才最见真心”
乔罗衣笑的更厉害了:“你这伶牙俐齿的,刚见你的时候真是被骗过去了”
三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车子便在一处大宅院前停下
乔罗衣兴冲冲喊了句:“到了!”便跳下车去,落笳跟在后面跃下车,又扶着景若下来。虽然是女子,但乔罗衣独立支撑家业多年,又在外经商行走南北,豪爽劲倒还真有几分江湖子弟的样子,她随手将包袱往迎来的小厮怀里一塞,喜气洋洋不无炫耀的带着落笳与景若跨进门去
落笳举目留心看去,只见门楼已是气势烜赫,待走到院中,才见屋舍廊阁更是华美,就连往来下人都是穿戴整齐,露出一股富贵气。落笳心中暗自掂量,乔家这宅子虽然和京中公主府邸无法相提并论,但也算是豪富之家了。到了厅中坐定,更见屋内瓷器古董及各色装饰珍玩摆的满满的,一派珠光宝气之色。落笳倒也就罢了,景若一眼便看出有许多不妥处,虽然其中不乏精品,但这么不分高下的囫囵全铺陈在一起实在不合适,只是乔罗衣表情得意的坦率,配上这一屋子东西,倒有种俗气的可爱
刚坐下还没顾上喝茶,落笳便好奇道:“乔姐姐,不知尊师柳前辈在何处?论辈分我们该去拜见她老人家”
乔罗衣不在乎的摆摆手道:“嗨,我师父啊,不知道又去哪儿逛去了。她每次出门都是凭心情任意游逛,先不用管了,横竖她也不走远,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见不妨”
景若从刚才就在旁窥着乔罗衣的表情,见她喝了茶润了润口,便接话道:“乔姐姐,这么偌大的家业,都是你自己打理的?真是了不得”
景若在公主府日久,可谓无一日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乃是最基本的,自刚才她便注意到乔罗衣的面色,果然这一问正搔到乔罗衣痒处。乔罗衣放下茶盏,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过去的事情一一讲来
原来她本是士绅之家,也是薄有家产。父母故去后,一群所谓的故交亲友变着法子侵吞了本属于她姐弟二人的家产,可惜当日他两人大的也不过十来岁,小的尚且不晓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指鹿为马,拿着不知从哪里编出来的契据,将父母积攒的一点家底掏光,只留给他们两人一点不值钱的家什。乔罗衣心有不甘,可恨自己一个弱女子,无缚鸡之力,拼着去官府打官司,却不知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反被训斥一通撵了回来。连她自幼定下的亲,对方见如此境况,也赶忙来退了亲。当日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一低头看见幼弟在床上饿的哀哀直哭,又心软下来
还好邻里尚有好人帮衬,间壁的陈大叔与陈大娘看不过眼,做了饭总叫她姐弟一起吃,这才过了最难的一关,乔罗衣也回转过心思,凭着一手出色的女红,不时接些针线活计,一点点把家撑起来
乔罗衣要价公道做活又巧又快,渐渐有了些名气,她也是心思活络,每每帮那些管家女眷做活时都多留个心眼,又委托陈大叔帮忙盯住当日分她家产的几个人。终于找机会说动一个主事官员的夫人,见她答应下来为自己出头,乔罗衣将辛苦攒下的一点血汗钱全拿出来,又许诺夺回家产后分以三成,那官员终于应承下来,她姐弟二人这才借力夺回公道。事后乔罗衣非但立刻将三成酬金奉上,更是又咬牙抽出一分私下赠给那位夫人。当时恰逢生丝涨价,乔罗衣便用这夺回的家产开了家小小的牙行,既有她自己懂得审时度势,又有那位夫人暗中支持,没几年,她的家业就翻了翻。乔罗衣尝到好处,便着意结交官眷,不时送些好处,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铺面也从一家牙行到现今好几间大的商行,连贡品生意也能分得一杯羹
说完了往事,乔罗衣往椅子里一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表情平静又有些惆怅。这些话她憋在心里许久,但平日里却没人可说,难得碰到对脾气的落笳与景若,方可一吐为快,但想起当日的苦楚,还是有些心酸
落笳也感叹几句,又问道:“我倒是好奇,乔姐姐你当日怎么拜入柳大娘门下,江湖中人人皆知‘银面婆婆’独来独往,你怎么令她动心收了你做徒弟”
乔罗衣听了这话一下来了精神,腾的一下坐起来,正要开口,突然坏笑一下,改口道:“这个嘛,哈,今日且不告诉你们,改日自会明白。你看我就不是什么习武的材料,能让师父收我为徒,也是有机缘巧合的,总之,是与你想的不同”
乔罗衣不肯松口只神秘兮兮的说改日便知。落笳和景若还欲再问,却被乔罗衣推着先去客房休息
到了后院客房,自是又一番奢贵之象,摆的花团锦簇满屋香云宝幛,墙上又挂了一幅字,写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笔墨之气倒与周围不甚相配
景若心忖这话放在客房倒也当得,只是这字的笔力有些过了,反失了灵气。恰巧乔罗衣凑过来道:“景才女,你看我挑的这幅字如何?”既然是乔罗衣一番心意,景若自然不便真的去点评什么,只点点头道:“甚好!”乔罗衣听了满面欢喜
原来这副字便是她弟弟闲日所书,乔罗衣提前嘱咐了丫鬟,特意找来挂上,就是想让景若看看,按她的想法,景若如果先看上了弟弟的才学,日后自己再提起结亲之事便又容易了几分。现在果然得了景若称赞,真是正中她下怀,高高兴兴的便走去张罗午饭
第153章 第 153 章
用餐歇息,洗浴更衣,再整理一下行李,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只来得及在左近随意逛逛便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落笳去与乔罗衣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见景若面露困乏,便让她先去休息,自己去找乔罗衣
景若倚在枕上阖目休息一阵,她素来睡眠轻浅,又是刚用过晚饭,没多久觉得困意已去便起身,在房中转了一圈,重新细细打量了房内的布置,把玩了一下桌上的玩物,又随手从书架上抽了几卷书来翻看。那些书都是一些最常见的经论,景若凑着烛光略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推窗望月,见皎月晶莹可爱,突然兴起,转身去床头取来竹笛,刚放到唇边,突然窗外一阵脚步声并叫喊声,景若心中一惊,便见一个人影闪入房中
景若诧异的看着那推门而入的老妇人,她看起来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大概是身材丰润的原因,脸上的皱纹并不多,但满头的银发,与那张虽然白的迥异常人,却又容光焕发的脸搭配起来显得有些古怪
景若不觉后退一步,扶住书案一角蹙眉问道:“你是何人?怎么擅闯别人的屋子?”
那老妇冷哼一声,毫不理会景若的不满,径直走过来,将景若上下打量一番,这才面色稍解,点点头道:“你便是那烟霞宫的弟子?”
景若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轻咬嘴唇别过头去不回答,恰在此时,一个乔家的下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老夫人,我看,我看还是先去跟东家通报一声吧,就这么过来,有点说不过去”
那老妇回头啐了他一口,气哼哼道:“怎么说不过去?难道罗衣不把我当师父了?快滚!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说着,不知从袖中甩出一个什么东西向那小厮砸去,那小厮赶忙一个激灵闪开,见她动了真怒,灰溜溜的退出去跑开了。景若这才在心中坐实了自己的揣测,这人果然就是乔姐姐的师父,“银面婆婆”柳大娘了
既然如此她便并非什么歹人,想到她对落笳的师父甚是佩服,景若觉得这柳大娘也没那么讨厌了。柳大娘一眼瞄到景若刚才摊开在桌上的书卷,又撇到她手中竹笛,脸又沉下来,冷冷道:“拔剑吧”
景若一怔,不知这柳大娘是什么意思。想起落笳曾说过的“银面婆婆”行事乖张,恐怕她令自己拔剑并非什么恶意,便据实答道:“在下不会使剑,只有一把短刀防身”
柳大娘听了这话眼睛陡然瞪大,表情似是非常不解,嫌恶道:“你是烟霞宫弟子居然不会使剑?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尽将心思用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景若还待辩解,柳大娘已经不耐烦道:“用刀就用刀吧,手脚快些!”
景若不明白她用意,但还是依言去包囊中取了短刀来。这短刀还是离开长安时桑青所赠,长只两尺左右,约三指阔,乃出自名家之手,锋利异常。景若本来不想要,还是落笳叮咛她好生带在身边她这才留下。她不擅刀剑,这把短刀倒是大小趁手,平日也悬在腰间,但她终究不太习惯,自随乔罗衣登船后便一直收了起来
柳大娘见她竟然将兵器放在包囊中,表情更加不悦。待景若刚刚握刀在手,便听脑后一声响动,她赶忙转身,只见一道银光正朝着自己而来,来不及多想,顺势往左一弯腰,将将避过此击。但那银链如长了眼睛一般,紧紧噬住她,还不等她站稳便再度袭来,景若拔刀一档,撤步后踩,幸得这些日子一直随着落笳修习烟霞心法,这才没有乱了气息,趁机一提气,连着向后两个空翻这才躲过。但柳大娘却分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银链如飞,一击更比一击狠厉,景若开始还能按照招式抵挡,但终究不够熟练,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只剩下闪避之力
这客房虽然轩敞,但摆了许多家具什物就有些狭窄了,景若也是心中越来越急躁,一个不留神被椅子绊倒,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还顾不上腿上是否磕伤,便觉得背上一痛,火辣辣的感觉,却是结结实实被银链抽中。景若恼怒之余更多的是不解与委屈,不明白无仇无怨的,为何柳大娘要这般待自己。但不容她多想,银链带着呼啸已经掠至耳边,景若只得咬牙忍痛起身闪躲,但略一用力,左腿伤处便是一痛,脚下一滑急忙手按住茶几才稳住,但茶几却受力被推的摇动,几个精致茶盏跌在地上一阵脆响。她一身轻功本甚是高明,连落笳也赞叹不已,但此刻急切之下,却仅能发挥出五成,被柳大娘一串银链逼的后退连连
却说落笳留下景若在房内休息后,随着一名小厮到厅堂后面一间布置简单的房中,乔罗衣已经在那里了。这房子不大,只有书房的一半大小,和乔府的华美相比,这里倒像是下人们住的地方。这是乔罗衣的习惯,她总在这间屋子里商谈重要生意,房间布置也同当初她还为别人做女红攒钱时一般简单
因还不清楚雁荡门的布置,恐怕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乔罗衣主张两人先在自己家中住下,她亲自去安排人手打探具体消息。落笳虽然心急,但现在离雁荡门越来越近,确需小心谨慎,再则想想一路都辛苦操心,好容易到了这江南名城,无论如何也该遂了阿若的心意,陪她多逛一逛才好,便点头答应下来。乔罗衣又提起结亲之事,落笳以师命难违作辞,乔罗衣倒不纠缠,话题一转开始夸自己弟弟,这下倒让落笳无从打断。两人正一个说的热闹,一个听得头疼,突然听得后宅传来喧闹声打断了乔罗衣的话。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出门,落笳侧耳一听,似是从景若所住的客房方向传来,匆忙说了一句:“我先去看看!”便飞身离去
待落笳赶到房中,正见到一个陌生的老妇一脸冷厉,手握银链,景若已被逼到屋子一角,右手扶在左肩上,似乎受了伤,一脸惊恐,碎瓷片、茶渣和被推到的桌椅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见到那别致的银链,落笳立刻猜到那老妇的身份,却不明白她为何要与景若为难。见那老妇右手一抖,银链如箭向景若腿上扫去,落笳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抽剑而出,飞身一跃,正挡在景若身前。参宿一扫,将银链格开,又空中快速的画个圆,非常精妙的甩开银链的纠缠
柳大娘骤然见一人闪入用剑挡住自己,收了银链道:“你是何人?”
落笳赶忙收剑抱拳道:“在下烟霞宫弟子落笳,拜见柳前辈,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得罪,望前辈恕罪”
柳大娘看看她又看看景若,脸上表情不断变换,问道:“你们都是烟霞宫弟子?都是周丰年的徒弟吗?”
落笳笑着答道:“在下是,”又指着景若道:“这是我师妹,却是其他师叔的弟子”
柳大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尴尬,不满的开口道:“虽然是其他人的徒弟,但这功夫也太差了,实在不像烟霞弟子的水平”
落笳忙解释道:“我师妹身子不大好,因此在习武上长辈们并不苛责”
柳大娘看看景若双颊泛红弱柳扶风的样子,努努嘴不以为然道:“这也就罢了。”又转向落笳道:“你师父有几个徒弟?”
落笳不知道她为何有此问,便答道:“只有我一人”
柳大娘听了这话,眼神发亮,点头道:“如此,拔剑吧!”说着,便抬手踏步,分明是要和落笳切磋一番
落笳一愣,随即想到关于柳大娘的种种传闻,看来今日不认真与她打一场是不行了,便不多话,握剑在手,道声承让,亦是架起参宿,摆出“天汉横云”的剑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动,四目相接间却隐含杀气,屋中寂静无声,仿佛刚才杂乱与喧闹都不见了。柳大娘很耐心,落笳更耐心。一路走来,先后与众多高手对招,几次死生边缘,落笳的心态已今非昔比,纵然是与柳大娘这种名满江湖的前辈相持,亦无半天退让胆怯之意
景若在旁莫名紧张,不知这样的沉默是否因为落笳没把握,她刚才已经领教过柳大娘的厉害,很是担心落笳也在这不讲理的老妇手上吃亏。两人默然相对,如泥人般一动不动。突然间,柳大娘轻轻后退了一步,如滴水入平池,满屋气息登时活起来。落笳不慌不忙右腕一沉,剑尖下指两寸,看似无意,却正封住柳大娘银链的去路
柳大娘眼角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突然手腕一转,一道银链如离弦之箭径往落笳面门射来。落笳毫不犹豫,撤足闪避,顺势将身体前压,易守为攻,剑锋直指柳大娘,刚迈出半步,见柳大娘气定神闲全无闪躲之意,她突然心中一动,醒悟过来这是虚招,急忙一顿,连退两步,果然柳大娘故技重施,那银链仿佛会转弯,直噬落笳背心,落笳提剑凌空一削,参宿与银链碰出一串火花
几招之间两人便斗的难舍难分,银链翻腾如蛟,参宿龙吟不绝,区区方寸之地,只见光芒纷飞,身影腾跃。景若在旁紧张的双手交握,突然门外又一人匆匆忙忙闯进来,正是乔罗衣才赶到,身后跟着几个面色紧张的小厮。景若喜出望外,赶忙叫了声乔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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