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行被他问倒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脱口而出说“想”还是“不想”。那是一个他一直抗拒的领域,包含了太多被掩埋的记忆和感情。
“如果我说不想呢?”
浮苏略一沉吟,说道:“那我们下山吧。你与这个世界无关,是不会见到你想见的东西的。”
他是在说文茎吗?还是更多的事情?云鹤行一时摸不准。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玉玦的暖光笼罩的自己,和外头深不见底的白雾,不知这里面藏了多少玄机,有多少是机遇,又有多少是杀机。
他握住腰间的玉块,看着光从透过骨血,映得他的指节发亮。仿佛比方才还要更亮了。他抬起头,向浮苏问道:“你呢?你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会害怕吗?”
“我别无选择。”浮苏快答道。
云鹤行站在白茫茫的雾中,怔怔出神脑海中一直回响着那句“别无选择”。
然而于他,选择终于摆到了他的面前。浮苏见他不说,也不催促,就站在他身旁,安静地等待着。
良久,云鹤行下定决心:“好,我想看。”
浮苏点了点头,将腰间的短刀抽出,短刀上的长渊藤好像比两日前的凋零了不少,在浮苏眼中露出了斑驳的刀刃。
他用刀将自己的拇指隔开一道口子,血珠涔涔冒出,他让云鹤行将眼闭上,刷刷两下干净利落地将血抹到对方的眼皮上。
云鹤行只觉眼皮冰冰凉的,心想浮苏这人的血果然跟他性子一样冷。
他再睁眼,眼前的景色顷刻变了。哪里还有什么深不见底的迷雾,那雾气不过薄薄一层,只是四周多了许多半透明的妖灵。
它们大小各异,附着在花草树木之上,眨眼的瞬间就破成无数气泡,随风而逝。
除去草木之灵,四周还盘踞着蛇虫一动不动,唯有那双双眼睛黑得发亮盯着他们两人不放。
那道本来横在他们面前的鸿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树根缠绕而上的路。
萧正系没有记错,这里的确是可以往牛角峰上走。
原来这就是你看到的景色啊…你的血可真厉害。”云鹤行叹道:“既然路已经出来了,我们往上走吧。”
“等等。”浮苏将他拦住。只见对方指尖一挑,一道白光从浮苏袖中飞出直射入路旁的树上。
只听树上沙沙作响,花豹察觉到危险,早一步躲过灵鸦,落到地_上来。
浮苏不过是想让灵鸦威慑它,并没有真正想伤它性命。见它到了自己面前,浮苏说道:“去和这里管事的说,我们要上来了。”
花豹没想到这人居然只是让它带一句话,不耐烦地凶了两人一下,纵身跃入灌木丛中。
云鹤行随着浮苏往上走,疑惑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告诉对方我们要上来啊?万一它在上面事先设好埋伏呢…”
“它会知道我们没有恶意的,妖灵精怪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
云鹤行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都是听戏本看小说得来的,对彼界连一知半解都不到。
一看浮苏就是个彼界书袋子,听他的应该没有错吧。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055章 落入树洞
也许是话已经传到了的缘故,这一路上都没再起过雾,走得十分顺畅。即便如此,云鹤行依旧是不敢离浮苏太远,生怕一转眼间浮苏会像上次那样消失不见。
而且一路上收到的瞩目实在有点过分的多,针芒在背,让云鹤行觉得彼界之景真不是一个轻松的东西。
不知浮苏每日每日地看,是怎么习惯的?
这一路走了很远,至少半个时辰。本来正常上到峰顶大约要半天,树根交织而成的路成了一座直通云霄的桥。
有些地方明明本来没有路,却硬生生地让根茎攀了上去,云鹤行不多时就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到了。”
他听见浮苏在前面说了一声,不禁驻足抬头。百步之外生长着一株苍天巨树,单看那主干就是五六个人都抱不过来。
顶上是蓊蓊郁郁的枝叶,犹如一把大伞,为下面的花草和小动物提供庇护。
云鹤行站定到浮苏身旁,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侧过脸一看,好家伙,怎么他就一点汗都没有呢?!
花豹从巨树上跳下来,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将口中含着的两枚枣子放到他们面前。
云鹤行见浮苏没有阻止,上前去捡起地上的果实,拿捏在手中端详。
这个不是枣,只是形似枣。他将果子拿到浮苏面前问道:“这就是能治疗耳聋之疾的文茎?”
浮苏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云鹤行见浮苏不识,也不介意,便将那两果子收入囊中。
“不过这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神树啊,这么大一棵,这得是活了多少年啊…”云鹤行感叹着,忍不住又往树干处走去。
花豹见他想要向前,有些炸毛地哈着气以示警告。
不等花豹继续威胁,灵鸦已经飞出浮苏的袖口,荧荧点光似地落到云鹤行的肩上。
云鹤行看得见灵鸦后,只觉这小鸟这幺小,还完全没有实体,怎么就把一只大豹子吓得畏缩不前呢?
但他此时心思压根不在那儿,他只想绕着文茎树体走一圈,看清楚这只存在于传说里的植物是怎么个模样。
越离主干紧,树根就越是粗壮和茂盛,像数不胜数的巨蟒相互厮杀。云鹤行爬上那些高低不平的树根,果然就看见还在开花的人参。
真是条金龙呢,这个树神,把好东西都自己屯着。云鹤行腹诽道。
他越往背阴一侧走,就觉得树冠简直就是一个宝藏,竟然还有色泽极品的灵芝和菇类。
不知是不是因为吸收这巨树充足的养分,这些山珍的个头都比铺子里头的大了一圈。
云鹤行下意识想伸手去摘,余光瞟到一直监视着自己的五步蛇立刻吐出了信子,立刻又将手背到身后去,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了一把那只不听话的手。
他想着赶紧离开这蛇,要是被它不眨眼地咬上一口,别说手要断了,连小命都要丢了。
他心下着急,没看清脚下便往前一蹦,一脚就踩到苔藓上头。不知地上几时生出一个洞的,他还没来得及抓过自己扭伤的脚踝,一头就栽进坑里,萝卜似地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啊—”
随着云鹤行的一声唿喊,惊起一片鸟雀。浮苏眼皮一跳,立刻循着灵鸦的味道追去。
没有了灵鸦,花豹显然就不那么忌惮浮苏了,立刻就摆出狩猎的姿态,露出它建立的獠牙。浮苏面上一冷,腰间的折扇已经落在他的手里。
“让开,我不想杀生。”
折扇蓦地被他打开,寒风从扇心吹出来,撩拨起他的鬓发。
他见那花豹还想向前,扇页一动,划出一道寒光,如刀锋一般直切入树根当中,反向刺出簇簇冰锥。
花豹闪身一避,转从左侧攻过来。它张嘴就要咬上浮苏肩膀,浮苏反手将腰上的短刀抽出,刀刃一横,花豹一口就咬上了血怨藤,舌头被暴露出来的刀刃割得血淋淋的一片。
浮苏一脚就将吃痛的花豹踹得老远
他将花豹击退后,也不恋战,直接就追到云鹤行落坑的地方,方才打开的树根已经合上。
他不敢召回灵鸦,树根的粗壮又不是寻常刀剑可以对付,他略一沉吟,割开自己手掌,飞快地用血在那闭合的树根处画出一道符。
吾血,吾令。破!
一声令下,血尽数渗进树根,下一秒,树根瞬间被炸开个洞来。
尖锐的木屑混着阴冷的腥风直扑门面,却在碰到浮苏的瞬间转了方向,砸得那些小精怪们纷纷缩起了脑袋。
巨树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剧烈的颤抖,已经成熟的文茎被抖得落了满地。
浮苏正眼都不瞧,直接跳进洞中。
云鹤行也不知自己要滑到哪里,等他终于缓过神之后,屁股也疼脚也疼的。
底下压根没有一点光,幸好还有他的玉玦当油灯,不然他可就要瞎了。
靠着那一点光亮,云鹤行摸着四周的石壁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泥灰拍掉,就有水珠滴到脸上。
他抬头一看,之间一个血盆大口已经垂到了自己脑袋上方,正簌簌地往下滴着口水。
他吓得“哇”地一声叫了出来,灵鸦闻声而动,还没等那张嘴合起来,灵鸦已经一支箭似地直穿那怪物的灵丹。
灵丹碎裂的怪物就像人失了心脏,不过片刻就没了气息,重重地摔到云鹤行腿上。
换来了他第二声的“哇”
还好浮苏把灵鸦留给了他,不然现在他连第二声都叫不出来了。
借着浮苏的血,云鹤行总算是看清了这里头都有什么妖魔鬼怪。
藏在树根下面的空间一股子腥臭味,地上零零碎碎的都是骨头残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在云鹤行看来,这里可能是一个食盆,把不顺眼的人或者动物丢下来喂这里头的怪物。
有新的活物进来,一下子就吸引了许多捕食者的围观。灵鸦一刻都不能省心,围着云鹤行一直飞,生怕一个不慎就把人给送到妖物嘴边。
有灵鸦壮胆,云鹤行好奇心大发,忍不住往怪物边上走进,好看清都长什么模样。
也不知它们在底下这样无光的环境都活了多久,好些眼睛都已经起了一层白翳。
云鹤行不禁咋舌。他知道浮苏应该会来救他出去,所以也不便多走动,待在原地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概连灵鸦都要松一口气吧。
云鹤行踢了一脚已经躺在地上的尸体,这时听见头上传来一声轰隆,震得下头都簌簌落灰。
搞什么呀他想,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呢,就看见浮苏径直跳了下来。
“你下来干嘛啊?你不是要拉我上去吗?!”云鹤行看到一脸平静的浮苏,忍不住要抓狂了。
“没有灵鸦,我也救不了你。”浮苏瞥了他一眼,灵鸦已经欢快地回到主人身边了。
被这一屋子的怪物围着,饶是浮苏也觉得有些难缠。
云鹤行被他挡在身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刚还是谁说的,精怪没那么可怕的…这棵树分明就是不想你我活着走出这里…”
云鹤行说得没错,浮苏没有好反驳的,诚恳地同他道了歉。
这歉道得把云鹤行都唬了一跳,连忙宽慰了一番:“看走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灵鸦已经被收回,只剩下朱玉和玉玦,完全震慑不了四周的妖魅。
它们口中哈着腥气,一点一点地靠近二人。浮苏皱着眉,粗略数了数周围精怪的数量,顺道将短刀握到手中。
这些精怪体型不小,而且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有些的身上更是生了植物和脓包,十分可怖。
云鹤行也将剑握在手里,一剑割伤离他最近的一头。那头精怪只是吃痛地咆哮了几声,本来还流着脓血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这样不行,它们吃了那么多血肉,邪气充沛,寻常刀剑伤不了它。”浮苏一把抓过云鹤行的剑,就着剑锋在手上又是一道口子。云鹤行见他无理由地自残。
吓了一跳,刚想抓住浮苏的手,就见那滴落在剑刃上的血液,在浮苏的咒语声中发出森寒的光。
那血珠并没有顺着剑刃流下去,反倒是结成一片血雾,裹在剑身上。
浮苏并没有理会自己还在流血的刀口,将剑扔回给云鹤行后,提着短刀便冲进妖群之中。
妖兽虽然凶勐残暴,但却不及两个年轻人矫健的身手。
泛着幽光的刀剑携疾风而至,所到之处便是血肉横飞,相比起浮苏的简单粗暴,云鹤行的剑法更有章 法。
被浮苏染过血的白虹恍如游龙,几招之后便能准确穿透妖兽的灵丹所在
有了云鹤行的帮忙,这里的妖兽清理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片甲不留。
“总算死光了…”云鹤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一股子臭味冲鼻而来,反观浮苏竟然还是一-尘不染,弄得他恨不得当场就把衣服给脱掉。
“过来这边。”浮苏没有搭理他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招他来到一扇已经坍塌的房门前。
云鹤行凑上去,眼睛好不容易才从浮苏身上扒下来,放到他所指的门上。
那扇门的横梁已经断掉,门被压垮成两截,可以隐约从玉块的光中看见,门后似乎还有一一个空间。
浮苏重操旧业,再次用血炸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云鹤行的目光更崇拜了。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056章 白渊犬神
勉强钻过被炸出来的缺口,朱玉在催动之下光芒大盛,景象终于清晰起来。
“我们是不是在墓里?”云鹤行听过那些盗墓的故事,耳室主室张口就来。
浮苏抬头端详着里头的建筑,摇了摇头:“不是墓,是座庙。你看那石像。”
云鹤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的确立了个雕像,只是上面的颜色大概是掉光了,只剩下石头原本的颜色。
估计是年代久远,石像已经碎了一大半,只剩下底座还面前能看出个形状。
碎石大大小小的,落了一地。室内除了朱玉的光,还有几束极小的日光漏了进来。二人抬头一看,那庙顶的砖瓦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横梁好些都已经被蛀掉了大半。
借着日光,还能看见树根层层的盘绕,这座庙,被巨树压在底下。
浮苏走到那石像前,蹲了下去,将积了几层的木屑、石砾拨开。朱玉跟随着主人飘过来,照亮了底下藏着的血阵。
“这是什么?”云鹤行凑上来。
“是一个阵法,将一样东西困在这里。”浮苏认真的说道。
“不会是困着这个像吧?你说这石像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四不像的…”
浮苏摇了摇头,但他隐约记得,这个法阵在师父的藏书里有提到。只是他应当是没有细看,或者师父对此有些忌讳,不让他再深究此事。
浮苏将扇子一展,铺天盖地的灵力从扇心涌出,地上瓦砾被统统吹起,整个法阵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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