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认,书看的再多,做了再多自我安慰,真正到了这一刻,才知道书上说的离别 的滋味都太浅,不及他现在感受的万一。
郭珩仿佛心有所感,目光遥遥的望过来,固定在许承泽这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许承泽一时间屏住了呼吸,郭珩是看到自己了吗?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般不舍?
郭珩不光是不舍,更有第一次带兵出征的紧张和对战事莫测的兴奋。
他回头看着旌旗摇荡,浩浩荡荡的大军,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送行的百姓,远远的只能看 到屋顶的宫殿,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豪气,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回来,而且一定要大胜而回
到那时候,严政算什么?他就不信,兵权握在自己手里,还有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严政看着战车之上的郭珩,心中一凛,不过几天,郭珩完全变了一副样子。虽然黑了,瘦 了,但是那凛然的气势,居然让他不敢直视。
郭珩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严政再一次意识到,他要是想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是唯 一的一个机会了。
他再看看孔庆书,许承泽,孔清平,心中暗道,你们想跟我斗,呵呵,看我怎么一个个收 拾你们!
许承泽的眼里只剩下了郭珩,耳边再也听不到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也听不到唐浩然说了什
么。
一声礼炮响起,他才像是回过神来,随着队伍慢慢前行。
长长的队伍出了城门,留守在朝中的官员,还有翘首观望的黎民百姓,为他们大梁的皇上 ,为他们的士兵送行。
大军整装待发,遥遥看着这边送行的人群。他们是大梁的子弟兵,也是父母的心头肉,春 闺的梦里人。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人群中开始弥漫哀戚的悲声,甚至有几个胆大的,索性哼唱 起送行之歌。
郭珩下了马车,站在出征队伍的最前面,目光坚毅的看向送行的人群。
他在告别,也在等待,等待着孔庆书给他送上出征酒。
悲壮的送行曲,和人群中传来的哽咽声让几个老臣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许承泽只觉得眼睛发热,他微微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不知道千万里之外,宁谷的天是 不是也这样蓝,风有这样轻。
必然不是吧?听说那里正直旱季,干燥少雨,气温不高,正是打仗的好时机。
许承泽心中笑自己,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不是不紧张,不害怕,他只是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不想让郭珩看到难过的他。而他也确 实不能慌,不能乱,他是郭珩的坚强后盾,绝不会让郭珩因为粮草补给而受一点儿委屈。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瓷白如玉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孔庆书转头看到许承泽淡定的样子,暗自点了点头。这孩子,不简单啊!
礼部马彪走到孔庆书面前,“侯爷,请您给皇上和出征的儿郎送一壶家乡的酒。”
孔庆书双手负在背后,淡淡道:“老夫最怕这离别的场景,你让许大人去吧!”
马彪站着没动,面露为难之色,“这个……孔侯爷,能给皇上送酒,是无上的尊荣,您怎 么能推辞呢?让许大人去,这……不合规矩吧!”
孔庆书捋了捋胡子,笑道:“马大人不知道皇上最宠信的臣子是谁吗?许大人去,是最合 适的。”
孔庆书说完,严成才就冷哼了一声,现在这个场合,他不能骂人,却又憋不住。
“孔侯爷不去,自然有想去的!”
孔清平轻笑一声,“严大人说的对,这里这么多官员,马大人可以去问问别人。或许严大 人自己就想去。”
“我才不去呢!”
他官职不够,郭珩也肯定不想见他,他何必出这个头?
马彪抹了把额头的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几位都是朝中重臣,怎么能在这时候掐起来 呢?他求救似的看向严政,严政轻咳一声,“既然孔大人如此说,你不妨问问许大人。”
马彪当然知道许若虚是皇上最宠信的,但是这众目睽睽的,许若虚愿意落这个口实吗? 他试探性的冲着许若虚施了个礼,“许大人,皇上还等着呢!不要误了时辰!”
许承泽确实不想出这个风头,孔庆书不去,还有严政,还有几位老臣,谁都比他有资格。 但他看着郭珩的目光一直看向这边,挺直的身影仿佛透着几分孤独和悲凉。
他心里难受,这是出征前最后一次近距离面对郭珩了。会被人说闲话怕什么?只要郭珩能 平安回来,他什么也不怕!
想到这里,他冲着马彪抱拳施礼,“许若虚就不推辞了。”
说着,他大步走出队伍,一步一步走到了郭珩的面前。
他知道群臣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但他不慌不忙,双手稳稳的捧着酒杯,举到了郭珩的 面前。
“皇上,祝您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早日还朝!”
从许承泽出列,郭珩的眼睛就没有离开他。两人的目光互相交织着,一丝一毫也不愿意错 开。
此时他对上许承泽近乎虔诚的目光,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胜回来,心里又涌上一阵
不舍。
他接过许承泽捧着的酒,一饮而进,把酒杯交还给许承泽。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道:“小泽,朝中情势复杂,你要小心。”
许承泽的眼中包含着眼泪,心痛如绞,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哽咽着说不出来。半晌才颤抖 着道:“皇上,您也保重。”
郭珩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朕的大梁……就交给你了。小泽,等我回来!”
说完,他手上用力,猛地把许承泽抱进了自己怀里。他的力气太大,勒的许承泽身上隐隐
发疼,却不舍得他放开。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即便再不舍,终究是要分开的。
开拔的号角声呜呜响起,像是催促,也像是不舍。
郭珩放开许承泽,转过身子,登上战车,大声道:“开拔!”
许承泽站在尘嚣滚滚的官道上,听着呜呜的号角声渐渐变淡,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消 失不见。
孔清平拍拍许承泽的肩膀,“许兄,皇上跟你说了什么?”
许承泽淡淡道:“自然是让我们悉心朝事。”
孔清平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块手帕:“许兄,擦擦眼泪,咱们回去吧!”
第175章 请你吃饭【一更】
郭珩走了,但是许承泽丝毫不敢放松,大军的粮草虽然能用三个月,可三个月之后呢?他 总不能让郭珩吃树叶。
谭兴运虽然被郭珩训斥了一顿,但郭珩走了之后,他又故态复萌,根本就不正儿八经做事 ,许承泽原本想要治他的罪,他却干脆请了病假,连户部衙门都不来了。
许承泽不得不让户部的人把所有的账本都抬到户部大堂,他跟户部几个官员一本一本的看 ,看哪里还能省出钱粮来。
孔清平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承泽跟两个侍郎在昏暗的大堂里认真翻阅的情形。
“许大人真是废寝忘食,令我等敬佩啊!”
许承泽见是孔清平来了,连忙站起来,让人去备茶。
孔清平看了看四周,笑道:“许大人这里怕是坐不下吧?不如咱们去醉仙楼坐坐?咱俩好 久没去了呢!”
许承泽看看到处都是账本邸报的大堂,确实不便于待客。
“好,本官正好饿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承泽邀请两位侍郎一起去,两位侍郎都推辞了。他们猜测孔清平来找许大人定然是有要 紧事,怎么敢贸然跟随呢?
许承泽见他们态度坚决,只能吩咐两位把账本看好,看过的和没看的各自放置,他明天还 会来看。
出了户部衙门,孔清平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皇兄给了你一个最累的差事?看你,最近 瘦了这么多,他怎么舍得?”
许承泽早习惯了孔清平的调侃,摸摸自己的脸,淡淡道:“哪里瘦了?我最近的胃口倒是 不错的。”
孔清平叹了口气,他知道许承泽压力大,早就想来看看他,只是最近严政动作频频,他跟 他爹应接不睱,好不容易今天才抽出时间出来。
走了一会儿,许承泽发现马车走的路线不对,他疑惑的看向孔清平。
孔清平摸摸鼻子,“其实是家父想要见你。”
许承泽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吗?”
这几日他泡在户部,没有上朝,不知道朝中出了什么事。
孔清平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说起,“咱们还是到了我家再说吧!”
许承泽见他不说,也不再问,他心里思索着,会是什么事呢?
许承泽和孔清平到达侯府的时候,孔庆书已经在客厅里等候了。
“下官见过侯爷。”
孔庆书笑着扶起许承泽,“许大人这是折煞本侯了。”
他看着许承泽,摸摸胡子,原本笑着的脸沉了下来,“哎呀!贤侄怎么瘦了这么多,等皇 上回来,岂不是要跟本侯算账?”
许承泽没想到孔庆书也会打趣他,但刚刚揪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孔侯爷会开玩笑,是不是代表没出什么事?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不问,“侯爷,您叫下官来,是有什么事吗?”
孔庆书却拉着许承泽的手说:“不急,贤侄,咱们先吃饭。什么事儿都等吃饱了饭再说。
”
晚饭早就备好了,孔庆书亲自给许承泽盛汤,夹菜,搞得许承泽连连说不敢当。
孔清平笑道:“爹,您这是想用这一顿饭把许大人给补起来啊!您这是要把许大人当……
”
孔庆书及时瞪了他一眼,才让他把不好听的话咽了下去。
许承泽红了脸,但并不讨厌孔庆书父子,他知道这父子俩是真心对自己好,也是真心对郭 珩的。
因为心存感激,其实也是真饿了,许承泽很给面子的吃了满满一碗饭。
饭毕,下人奉上茶来,孔庆书终于开口了。
“贤侄,皇上可有书信传来,前方战事如何?”
许承泽愕然,“大军每天都有邸报传来吧?侯爷为何问下官?”
郭珩确实每天都会书信来,但大多是他行军在路上的见闻和感触。还有的,当然是说不尽
的相思。
这些,让他怎么说呢?
孔庆书捋了捋颌下的短须,讪讪道:“大军自然有邸报前来,说是大军还在路上,我以为 皇上给你的书信会有不同。”
许承泽莞尔一笑,“皇上的大军出行了八日,怕是还要七八天才能到达宁谷呢!侯爷太心 急了。,,
孔庆书点头,随即叹了口气,“皇上那么年轻,还是第一次带兵出征,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啊!”
许承泽也默然,安静了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林蕴真将军可有邸报传来?”
“有。他跟南疆大军已经在宁谷对峙二十余日,南疆大军军力太多,林将军只能闭城不出 ,要是皇上不尽快赶到,情况还不好说啊!”
许承泽叹了口气,“我们只能等了。”
“是啊! ”孔清平恹恹道,“早知道我说什么也要跟皇兄去,总比在这里干坐着着急的好
”
〇
“你?”孔庆书瞪了他一眼,“皇上怎么会带你呢?要带也是带许大人。”
许承泽更加迷惑,孔清平请自己来,就是来打趣自己的吗?
他沉下脸来,“侯爷,您要是没有吩咐,下官这就告辞了!”
“哎,许兄,留步。”
孔清平起身拉住了许承泽,孔庆书也站起来,带着几分歉意道:“贤侄,本侯确实有事跟
你商量。”
许承泽站住脚,“侯爷有话请直说。”
孔庆书抬手,示意许承泽坐下,才道:“贤侄,你知道的,皇上走了,由我跟严政主理朝 政。之前几天,严政老老实实,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今天,谭兴运、马彪、纪玉堂、谢集, 一众大臣跪了一地,齐齐上本,要求赦免皇后,惩治宋国安。本侯跟他们费了不少口舌,最后 没有办法只能拂袖而去。唉!你说,皇后能放吗?”
许承泽摇头,“当然不能放。”
“可是,皇后已经被扣押了一个多月,皇上什么说法也不给,这样下去,确实说不过去。 贤侄,你给本侯透个底儿,皇上到底想怎么处置皇后?”
许承泽斟酌再三,才道:“宋大人那里已经有了皇后的口供,皇上是不会让严家翻身的。 只是我们刚拿到口供,林将军的邸报就来了,皇上生怕朝中动荡,所以才没有动皇后。我怕的 是,咱们即便有皇后的口供,严政也不会承认,到时候局面一定会变得混乱。”
“是啊! ”孔庆书捋着胡子,“皇上一直没有定皇后的罪,可能也是觉得只有她的口供力 度不够。”
“其实不是她的口供力度不够,而是严政的力量太大,不然,就像他陷害我爹那样,给个 莫须有的罪名,不是一样抄了家吗?”
孔庆书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咱们原本想着一个一个对付严党,可皇上一走,这个计划 又半途而废了。”
“当然不会。”许承泽道,“皇上走的时候,就预料到严政一定会兴风作浪,不如,咱们 就以退为进,将计就计。”
“哦?贤侄快说,咱们该怎么办?”
许承泽思忖良久,才道:“大事不让步,小事随他便。”
孔庆书苦笑,“朝堂之中,哪有小事啊!”
孔清平也道:“万一他得寸进尺,怎么办?”
许承泽道:“最近几日我忙的也差不多了,明天起我也该上朝了。到时候,你我,侯爷, 周家翁婿,还有谭兴运、蒋世云,唐大人,皇上这边的人也不少啊!现在的局面已经比一年前 好多了,严政想要做什么,也要好好酌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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