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日那个知合书店案的车夫家属再来县衙喊冤时,麻烦你给我送个话。”楚霄云道。
方凌峰眼珠转了转:“行,等着。”
说罢抽身离去。
楚霄云:????这么酷?什么叫等着,好像他马上去叫人来一样。
楚霄云百无聊赖地回到捕房,去虚度这日下午剩下的日子。
同僚见他慢吞吞地走进来,打趣道:“茅房都被你拉满了吧,去了这么久。”
“我拉肚子不行啊。”楚霄云懒洋洋地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上次负伤除了吃点皮肉苦之外,好处还真不少。以前在背后就窃窃私语,看到他要么鸟兽散,要么噤声的同僚们,现在也开始跟他开玩笑了。
楚霄云给自己切了杯茶,估摸着喝上两杯,这天也就过去了。结果他刚喝上第一口,衙门口就出来一阵击鼓声。
楚霄云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方凌峰那句“等着”,立马火烧屁股似的放下茶杯跑了。
“你这兔崽子,跑啥呢?”队长在身后骂。
“我去瞧瞧热闹。”远远的传来楚霄云的声音。
楚霄云有印象,前来击鼓的人是先前跟在车夫身后喊冤的人群中走在最前面那个妇人。根据言语判断,应该是车夫老婆。
衙役上前询问何事击鼓,击鼓人道:“民妇丈夫并未杀人,却含冤被捕。民妇不知该告谁,此来喊冤,请县令大人还我丈夫一个公道!”
楚霄云在一旁听得一愣,说是不知道告谁,却不是把整个县衙都告进去了?毕竟捕快抓人,也是行使律法赋予的权力,在案子中也是代表了县衙。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告官呢?
从击鼓人的言辞来看,想必她是很憎恨抓走她丈夫的捕快。自己也是捕快,还想插手这个案子调查呢,不知这妇人会不会恨屋及乌啊。
楚霄云有点担心。
他还记得古代告官可是要滚铁钉板的,捕快不是官,不过也是为官府做事,不知这状告捕快会不会吃什么苦头呢。楚霄云有点为她担心。
衙役看了看一旁的方凌峰。方凌峰对那妇人道:“你说不知告谁,可你丈夫是县衙捕快所抓,你这言辞,分明意指县衙中人。捕快虽非官吏,却也是县衙中人,你此番状告虽不用滚钉板,却也要从这里跪进公堂。你可想好了。”
那妇人恨恨道:“民妇早就想好了,别说跪进公堂,便是滚钉板进公堂我也不在乎。”
方凌峰接过那妇人状纸:“你且等着。”
说罢拿了状纸进去。
片刻,公堂上传来衙役升堂的“威武”声。
妇人跪着朝公堂走去,楚霄云见了,赶忙到公堂后面候着。他一定要拿下这个喊冤案的调查权。
县令大人询问了击鼓妇人的所告为何,又传了捕房经手知合书店案子的捕快前来对质。通过现场的审理,楚霄云才知道这车夫老婆的恨意为何这样大。原来二队的捕快前去抓人时,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了一顿,打得头破血流,让其承认知合书店老板□□经过。先前楚霄云看到的车夫毫无动静的样子,已经是被打得不行了。
“啧——”楚霄云叹了声,杨远开的手段是越来越冷酷粗暴了。
二队的人要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里面有什么道道。审案是县令的事,怎么轮得到捕快在抓人时就逼问口供的呢。就算要逼供,也得抓进大牢了再说吧。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二队的人觉得妇人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现在案子还在调查阶段,都没有结论,怎么就来喊冤了。车夫老婆却认为抓捕的捕快严刑逼供,为他丈夫性命担忧。县令综合审判后道:“性命担忧属无稽之谈,然则此案却有诸多疑点。钱李氏喊冤一案另由他队负责。查清其中疑点。”
说罢喊了楚霄云所在队队长的名字:“此事便由你队负责调查。调查期间,钱李氏不得寻衅前来击鼓扰乱公堂,否则本县定不轻饶。退堂!”
一队队长很是火大,自己本来悠闲的在捕房喝茶,怎么就倒霉催的接到这活呢。不过二队目前在调查知合书店的案子,其他队如今在巡街,也只有一队的值守县衙闲着。队长看向楚霄云,总觉得这件事跟他有关,可又没有证据。不管怎么说,这小子不是说他想看二队的卷宗吗,那就让他去好了。
“楚霄云。”队长喊道。
“队长。”楚霄云跑过去。
“你带两个人跟她走一趟吧。二队查得清清楚楚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好喊冤的。”队长道,“县衙还需要有人值守,我就不去了。”
“好呢。”楚霄云痛快地应了下来。他巴不得调查过程中能自己说了算,队长不去是太和他心意了。
有了理由,楚霄云就能查阅二队侦查的案卷。才算是把知合书店胡文案的原委搞清楚。
原来有人在知合书店买书,发现其中售卖的书籍中有两本用胡文写成的书籍。那人觉得不对,就把那两本买了回去,回头找了认得胡文的人看了,才知道里面的内容的确实在歌颂赞美大成王朝北边的胡人政权,其中还夹杂了大量贬损大成王朝的内容。
接到报案后,杨捕头很快就派了二队的人出勤查封了知合书店,抓了知和书店的掌柜、伙计共五人。然而那些被抓的人过了两堂堂审,异口同声的都只承认那两本书中只有其中一本是书是自己店里售卖的,且其中只是在介绍胡人的人情风俗,帮助大成的子民了解胡人文话,仅此而已。绝不存在赞美胡人政权之事,更不存在辱骂大成王朝之事。至于另一本,则声称不知哪里来的,就算是捕快说在店里又搜出来很多同样版本的也不承认。
案子僵持了几天都没有什么进展。后来,此前报案人家属前来击鼓,说是报案人失踪。这才又打破了僵局。捕房当即再对知合书店的情况进行排查,发现了那辆经常为知合书店运送书籍的马车。捕房的人很快就查封了那辆马车,经过勘测,还在上面发现了血迹。捕房据此断定报案人已受害,杨捕头当即发话将马车车夫抓捕归案。于是就出现了下午楚霄云看到的那一幕。
第35章 书店胡文案(3)
搞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原委, 现下第一要务就是去查验目前此案第一证物, 那辆带血的马车。楚霄云安慰了一番车夫的老婆, 让她回家等候消息, 如果车夫实属冤枉, 必将还他一个公道。
车夫老婆抹了把眼泪,望着楚霄云道:“没想到你现在真的变好了呢, 我家老头子跟我说你救小孩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听到这话楚霄云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在夸自己吧?跟着楚霄云一起的两个捕快也在隐忍笑容。
送走了车夫老婆, 楚霄云带人去检查二队扣押回来的马车。看到车厢后厢壁上、和后厢壁与车厢地板连接的缝隙里的确有血迹。楚霄云用手沾了沾那血迹, 早已经干涸, 放在鼻下也嗅不出什么味道。并不能判定那血迹是人血还是别的什么血。
假设是人血的话, 楚霄云比了比车厢上血迹的高度,血迹所在位置大概在一个成年男人坐在马车上肩膀高。血迹像是浸染上去, 而不是喷溅上去的。如此看来,如果这个位置是摆放尸体或者杀人的现场, 那么只可能这人被刺的位置是肩膀的部位,如果是胸口部位的话,那这人应该是个巨人了。
即便是肩膀部位的刺伤, 这人也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回头得找人问下那个报案人的情况了, 首先要确定的是报案人的身高体型。楚霄云想起二队的案卷上对报案人的情况记录得很粗糙,这些基本的信息都没有。
【不知这个时代的法医学发展道哪一步了,】楚霄云望着车厢上的血迹出神,【能不能验出这血是什么血, 是什么人的血。】
想到这里,楚霄云问跟着他的两个捕快:“咱们衙门有仵作吧?”
两名捕快点头。
“能请他来一下吗?”楚霄云问,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没出去办差吧?”
“没听说县里最近还有别的命案。”捕快甲道。
“应该没出去,下午我还看到过他呢。”捕快乙道。
“两位哥哥,谁能帮忙去请下仵作。”楚霄云道,“我再勘察下这马车。”
两捕快说:“这里也没别的事,我们俩去请仵作,你在这好好勘察马车吧。”
毕竟是一辆可能装运过尸体,甚至是凶杀现场的车,没人喜欢待在上面。
“行。你们去吧,早点回来啊。”楚霄云叮嘱道。
“知道的,我们还想准时放衙呢。”两人边走边答。
目前为止,楚霄云在车厢里没有发现别的有价值的线索,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比如,假设血迹是人血的话,从血迹他能判断血液主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光这一点就大大缩小了范围。而这一点,是先前二队的捕快的案卷上没有记录的。
可能是没有发现,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楚霄云在车厢里发了一下呆,想起什么,准备从车厢里爬出,钻到车厢底下去看看。在准备下车的时候,怀里一个小东西掉了下来,在车厢底上跳了几下才老实躺下。楚霄云好奇地捡起那玩意,才发现是之前苏文用来当顶针的那枚破扳指。他想起上次给苏文买了一只真的顶针,就打算把这破扳指丢掉的。结果揣怀里搞忘了,后来又负伤回家休养,就忘了这事。
楚霄云捡起那枚扳指,准备丢出车外,却在拾起扳指时,看到看到左车厢壁快要挨到车底的地方,有两道模糊的血痕。要不是楚霄云弯下身子去捡扳指,眼睛刚好对到那个地方,根本看不出那里还有两道模糊的血迹。
这个位置的血迹是二队案卷上没有记载的,楚霄云有点兴奋。他趴下身子仔细地观察那两道血迹,发现这两道血迹与先前看到车厢后壁上的血迹形状不同。不像是浸染上去的,倒像是手指刻意在上面蹭出来的。然后又被什么东西擦拭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死者临死前挣扎留下的证据?如果是,这两道的血迹这么模糊,难道是凶手发现擦掉的缘故?如果凶手要是想清理马车上的血迹,为何只清理这里,不管后厢壁上的血迹呢。那里的血迹可明显多了。并且,要想彻底毁掉血迹,不是用水冲洗更好容易毁去痕迹吗,这样蹭掉又算怎么回事!
楚霄云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有太多的小问号了。不过要是在前世的现代社会就好了,一个验血不敢说真相大白,起码能确定这血迹是不是报案人留下的。
从二队的案卷来看,这个社会的法医学应该还没有这么先进。楚霄云依稀记得,前世所在的社会都是二十世纪他所在的国家才建立了第一个血库。现在这社会发展的程度,离那个时候还早着呢。楚霄云对仵作能验出血迹的主人不报希望了。
楚霄云叹了口气,要是有现代的刑侦技术就好了。他有点丧气地锤了车厢一拳,发现手有点疼,原来是那枚扳指还握在手心里的缘故。他看了看那枚扳指,今天还多亏它了,不然发现不了这个新线索。有没有用且不说,总归是一个新发现,这个扳指也算是立了个功劳。
楚霄云一时有点不忍心丢掉它了。
要不还是拿回去还给苏文吧,让他处理。这么想着,又把那枚扳指放回怀里。
楚霄云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到车厢底下去看看来着,赶忙从车里出来,钻道车底下。抬头看去,车厢底下很干净,没有血迹渗透过的痕迹,也没有清洗过的痕迹。说明流的血不多。这样看来,不管这车上的血迹是不是人血,起码这车不会是第一现场,顶多是个搬运工具。且搬运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吧,不然不可能只流那么点血。不过那血迹的高度又让人想不通,那明显是一个成年男人肩膀的高度,如果是一个死人,为何不是直接仍在车厢地板上,而要让尸体靠着车厢壁呢?
楚霄云望着车厢底想得出神,在车底下呆了很久,直到另外两人找来仵作,见不到他人高声喊他。
楚霄云听见声音,从车厢底下钻出来。
“你钻到车底下去干嘛?”捕快甲问,“还以为你走了呢。”
“没事,就看看。”楚霄云答,“这辆车既然是重要证物,自然要到处看仔细了。”
说罢楚霄云望向仵作:“麻烦仵作看下车厢上的血,可是人血,如何证明是那报案人的血?”
仵作放下他挎着的小木箱,摇了摇头:“楚捕快,这车厢上的血早就验过了。是人血,这没得跑。至于证明这血是谁的血,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别说我一个小县城的小仵作,就是六扇门的仵作大师目前也不可能做到啊。”
这个回答楚霄云也不意外,他撩开车上的门帘:“那这血迹岂不是在这案件里没有什么作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二队的人据此判断报案人被车夫所杀,岂非自相矛盾。
“那到不是,还是可以通过一些别的辅助手段来证明。”仵作道。
“什么辅助手段?”楚霄云问。有了解决的办法,隐隐有点兴奋。
“根据伤者尸体创伤的位置,伤口的深度,死亡的时间等等。”仵作介绍道,“可以用来比对血迹在这其中的作用。”
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所以,现在除了要找报案人的家属询问报案人的个人情况以外,另一件紧迫的事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就不能确定仵作说的那些问题,当然,人要是还活着,那就更好。
楚霄云指着车上的血迹问:“那我们现在可以对这血迹做什么?”
仵作摇了摇头:“就能看看,反正我能做的都做了。”
“那麻烦你跑一趟了。”楚霄云道。
把仵作送走,剩下他们三个在原地。捕快甲道:“我说老楚,你这不是穷折腾吗,这案子二队的人在查,案卷都做了几卷了,什么没查清楚啊。你这是闲的。”
捕快乙也赶忙点头附和。
楚霄云道:“我们现在查的是车夫老婆喊冤一案。不是那书店案。”
捕快甲乙摇了摇头:“你就自欺欺人吧。到放衙时间了。走了。”
楚霄云准备离开,又觉得这血迹应该是案子的突破口。他有点担心这个证据的保全程度。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找方凌峰,让他帮忙留意下。
时间不早了,楚霄云想起家里的苏文,他肯定在盼着自己回家呢。他把自己的发现做了记录,去找方凌峰留意马车时,把自己做记录的本子交给他一并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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